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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 27(1 / 1)

随着他一挥手,恭义营的士兵上前亮出刀枪,齐刷刷站成两排,肃然守在商行门口,巡街的队伍停了下来,判官小鬼都是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看着这边目瞪口呆。百姓们见有热闹可瞧,把周围挤得里三层外三层,突然间有衙役分开众人,许秉中带着一大群士绅牙商赶了过来。汪克凡跳下马,拦住许秉中说了两句什么,然后提高声音把京良叫到跟前。“把功果簿拿来看看,这商行是谁家的”不等京良回话,于三郎越众而出,上前一揖一跪,行的是正式场合的见官礼节,他脸色潮红,动作也有些僵硬,紧张,兴奋,却并不慌乱。“启禀汪将军,这是鄙号通江商行,是在下先祖传下来的产业。”于三郎说了两句话后,气息渐渐平稳,居然侃侃而谈:“全仗着汪将军赶跑了水匪。鄙号才能经营维持,而且小有盈利,三郎虽不才,也愿为地方太平出一份力,捐纳一份功果银”噢汪克凡竟然还有这样的后手倒是个不错的办法。许秉中心中一松,退后两步,饶有兴味地看着。京良把功果簿翻得哗啦啦作响,查到了通江商行的名字。“通江商行,应捐功果银一百两。”“好,鄙号愿出纹银一百两”于三郎答应得非常痛快。哗的一声,周围百姓中爆发出一片惊讶的感慨,一百两普通百姓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银子牙商们却都变了脸色,宋大官恨恨瞪了于三郎一眼,随即又露出不屑的冷笑。于三郎那穷货能出一百两银子这也太假了吧,说出去只会让人笑掉大牙演双簧么好吧,全当是看戏了。我看完也不给钱,你能把我怎么办但是,汪克凡却演得非常投入,兴致勃勃的,对于三郎大加称赞:“于掌柜深明大义,通江商行买卖公平,都理应表彰。来呀,给通江商行挂上牌匾”乐善好施硕大的金字牌匾高高挂在通江商行的大门上,鞭炮齐鸣,锣鼓喧天,百姓们纷纷叫好。有人真心称赞于三郎,有人却是起哄凑热闹,眼都不眨就扔出去一百两银子,简直比看戏还过瘾,今天算是来着了巡街队伍继续前进,又来到了“金不换”铁器作坊。三百两银子苏汉章也得到了一块同样的牌匾。苏员外素来喜好声名,在百姓们更加热烈的欢呼声中,只觉得醺醺然欲醉。继续向前走,前面就是“隆茂昌”,宋大官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再也笑不出来。“云台,你给隆茂昌准备的牌匾,恐怕不太一样吧”许秉中的眼角弯弯的,强忍着笑。“规格是一样的,上面的字有些不一样。”“好吧,不要搞得太过火,我先走一步,去西门了。”许秉中决定趁早抽身。西门外是和水匪交战的战场,双方死了好几百人,今天斋醮的道场就设在那里,以超度这些孤魂野鬼。只要汪克凡不超过底线,他就会暗中支持恭义营,但是身为一县父母官,又和宋大官私交不错,有些场合最好还是回避一下。“老师慢走”汪克凡微笑挥手,目送许秉中的官轿离去,转过身看到宋大官的时候,眼神却变得如刀矢般冷冽锋利。许秉中如此明显的纵容,当然要好好发挥一下。宋大官身子微微一颤,犹豫片刻后决定忍下这口气,暂且低头服软。他凑上来施礼说道:“汪将军,五百两银子不是小数,鄙号一时之间的确拿不出来,要么,先在功果簿上画个押如何”“哎,我刚才说过,这件事以后再说。”汪克凡一口回绝。现在投降太晚了。杀鸡给猴看,宋大官就是那只鸡,为了让猴子们学会规矩,这只鸡必须死。“来人,给隆茂昌挂上牌匾”随着汪克凡一声令下,几名士兵从木箱中取出一块牌匾,这牌匾大小规格和刚才的一模一样,只是换做白底黑字,更加醒目。为富不仁“慢着”宋大官红了眼睛,乍开双臂拦在大门前:“汪千总莫要欺人太甚,就算我没有捐纳功果银,也不该给隆茂昌挂这样的牌子一份功果银竟然要五百两银子,我拿不出来,和为富不仁也扯不上关系”“功果银的事情回头再说,这牌子是你自己挣来的,赖也赖不掉。”汪克凡顿了一下,冷冷吩咐道:“京良,念给宋大官和众位乡亲听听”京良翻到功果簿的后面,朗声念诵。“隆茂昌崇阳分号掌柜胡某,素来勾结商贾,共为奸计,某月某日所购货物军马五匹,每匹市价纹银四十二两,胡某指使驵牙减价为每匹十七两。同日购得精铁刀一百五十柄,每柄市价三贯九百文,减价为一贯四百文”牙商们都露出了恐惧的神色。这笔生意他们都记得很清楚,就是在恭义营买了些缴获物资,当时压低价格狠狠赚了一笔,没想到现在被翻了旧账。京良一条条接着念下去,都是这几天搜集来的黑材料,隆茂昌如何私充容隐,操纵价格,强买强卖等等,种种行径无不利欲熏心,损人利己。念完之后,亲兵取出这些生意买卖的相关字据,向周围的百姓展示,百姓们一时群情激奋,骂声四起,包子与鸡蛋横飞,砸得宋大官满身狼藉。“取大明律来”汪克凡吩咐一声,亲兵送上一册大明律,京良接过大声念了起来。“大明律户律七市廛,凡牙侩把持行市,卖物以贱为贵,买物以贵为贱者,杖八十。评估物价或贵或贱,令价不平者,计所增减之价坐赃论;入己者,准盗窃论,免刺”只听扑通一声,宋大官一跤坐在地上,大明律对牙商惩处严格,要是套个严重点的罪名,直接就能把他充军发配。“你,你是恭义营的千总,不能用大明律审我,应该请许大令来主持公道”“你说的不错,按照国家法度,我既不能抓你,也不能审你。但须知举头三尺有神明,天知地鉴鬼神钦,许大令今日不在,我当着城隍老爷的面,就要管管这不平之事”汪克凡又一次喝道:“来人,把牌匾给他挂起来”牌匾终于挂起来了,“为富不仁”,四个大字异常刺眼,周围看热闹的百姓欢声雷动。清官惩治为富不仁的贪商,是百姓们喜闻乐见的桥段,在仇富心理的影响下,他们全都站在了汪克凡这一边,尽情嘲笑着宋大官的狼狈模样。士绅们身份不同,事不关己,并不担心汪克凡的手段,对宋大官倒有点同情。隆茂昌挂上这么一块牌匾,丢人现眼不说,以后的生意也不用做了。早知道这样,又何必舍不得那五百两银子牙行商贾却是人人自危,到了这个时候,形势已经看得非常清楚,唯一的办法就是趁早交了功果银,花钱买平安。钱外郎、赵埠头、侯员外,商人和牙行掌柜一个个排着队,主动到京良那里签字画押,吩咐人取来银子,换成一块“乐善好施”的牌匾。还好,每家的功果银都在一百两到二百两之间,有了隆茂昌五百两的先例,这个数字已经大大低于他们的心理预期,可以接受。四千多两银子入账,汪克凡叫来里长,责成他每日巡视隆茂昌两次,不许摘下牌匾,然后传锣清道,举幅奏乐,带着巡街队伍向西门去了。正文 第三十九章 霹雳手段菩萨心巡街队伍来到西门外的时候,斋醮的道场已经布置好了。醮坛上摆放着香炉、烛台、花瓶等供器,香、花、灯、水、果等五供养,如意、玉册、宝剑、令旗等法器,铙、铛、铃、镲、钟、鼓、磬等响器,幢幡符简,敬戒肃穆。本县道士的数量有限,还有一群和尚来帮忙,释道弟子分坐在醮坛两侧,都排成整齐的方阵,口中不断吟诵经文。醮坛上由数名道家执事主持,监坛侍经,各安其职。坛前一名有德方士正在书写青词,许秉中静静立在一旁候着,神态恭谨。汪克凡上前行礼,为功果银的事情道谢,许秉中却抬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又一指那方士轻声说道:“花方士正在书写青词,这些俗事回头再说。”汪克凡向那方士看去,不由得微微一愣,暗自好笑:“这丫头,还真有两下子啊”花方士,就是女扮男装的花晓月,她被汪克凡介绍来参加今天的斋醮,不知怎么就折服了许秉中和其他道士,俨然成了斋醮仪式的主角。他一身金丝银线的道家羽衣,仪态清朗庄重。先从香案上拿起一块净巾擦了擦手,又取一片妙香含在口中,握朱笔,点朱砂,在青藤纸上点点刷刷,一气呵成写就了一篇青词,然后盖上三庞裾拢曰浦饺绶庋桓谌舜摹gt整套动作如行云流水,仪态万千,观者无不心神俱愉,飘飘然若微醺。“百战间关,见危致命,一忠激烈,虽死犹生。惟勇士不忘丧元,故敌人每为夺气”花晓月登上醮坛,绕着香炉烛灯巡行,一边走一边唱诵刚刚写就的青词,旋律飘渺虚空,宛如众仙驾临。步虚声这是道家有名的步虚声,乐章美妙,更兼意境悠远。“难得,难得真是应了杜工部的名句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众人满脸陶醉,欢喜赞叹。吟诵完毕之后,花晓月取过那篇青词用火焚化,上奏城隍,自许秉中以下,场中众人一起俯身向城隍像行礼,有虔诚的百姓更是连连叩头。花晓月突然两手一甩,身后啪啪两声大响,醮坛上立刻烟雾弥漫。蓬的一声,花晓月的身后又猛然火光大亮,身影却在烟雾中若隐若现。“化坛卷帘”一名道士失声叫了出来。化坛卷帘是斋醮仪式的一部分,化坛,意思是把醮坛变化为神仙境界,卷帘,则如同人间君王临朝听政,代表神仙马上就要驾临。但是,大家从未见过如此真实的化坛卷帘,声、光、烟雾,各种效果合在一起,此刻的醮坛真如同琼台仙境,恍恍惚惚,飘飘渺渺。几乎所有人都跪下了,只有许秉中、陆传应和两三个举人还站着,但也是一脸诚惶诚恐,俯首低头,不敢仰视花晓月。汪克凡撇了撇嘴,低下头作出恭敬的样子,心里却暗暗腹诽。真是不安生的性子,一得着机会,就搞出这么大的动静。花晓月伫立醮坛之上,二目微合,作道家存想状,俨然进入了人神沟通的境界,此刻的她,已经被城隍老爷神仙附体,浑身上下仿佛有宝光流动她念念有词地嘟囔了一会儿,突然又睁开了眼睛:“吾乃崇阳城隍,今日特为本县祈福度灾,解怨释结”斋醮仪式继续进行着,花晓月作法画符,以神仙的身份传谕远近枉死的鬼魂,齐聚醮坛听宣经文法言,早登净土,免堕幽冥,又用真水真火炼度,解去鬼魂的怨气。到了这一步,士绅百姓都大大松了一口气。有城隍老爷这尊大神坐镇,前番一场恶战死去的几百鬼魂都能早升天界,脱离鬼道,这些冤鬼升仙之后,阳间自然就能平安。斋醮仪式临近结束,有道士送上了功果簿,士绅们纷纷慷慨解囊,捐献香火钱。十两,二十两,五十两眼都不眨就送了出去,互相之间还要攀比一番。这钱花的值,也是看在花晓月的面子上,崇阳是个小地方,以前从没见过这么专业的斋醮仪式,更没见过这样修为高深的有德方士。围观的百姓们也挤了上来,争着往功德箱里投钱,他们大都是穷人,但胜在人多而且非常虔诚,捐的钱加起来数目也不小。“封建迷信真是害死人,挣钱比我还快”汪克凡在心里嘟囔着,目光若有所思的,扫过了那些士绅。和牙行商贾比起来,明朝的士绅阶层才是真正的有钱人,只要取得举人以上的功名,就能享有各种特权,积累大量的财富,随便拉出来一个都是家财万贯。恭义营要发展壮大,就需要大量的资金,早晚都得向士绅们下手。但是,这件事难度很大。和牙行商贾不同,士绅的社会地位要高得多,一个举人就可以和知县分庭抗礼,同乡、同年、同案、同门、同痒、同党、同社,士人之间结成了一个庞大的关系网,根本不会害怕汪克凡这个小小的六品武官。同样的招数不能用了。汪克凡毫不怀疑,如果他把“为富不仁”的牌匾挂在一个举人的大门上,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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