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就会被调到湘西山区,负责征剿那些造反的苗族山寨。但也不是无法可想。所谓事在人为,现在所缺的,只是一个合适的机会斋醮仪式到了尾声,最后一项内容和以往不同,和恭义营有关。不知道什么时候,花晓月已经离开了,如神龙见首不见尾,汪克凡成了主角。他向许秉中打个招呼,然后吩咐下去,很快,一群水匪俘虏被押了上来,大约一百来人,都被捆得结结实实。负责押送的是恭义营的汪晟,他迈步登上醮坛,对围观的百姓朗声说道:“各位乡亲父老,前日鏖战崇阳,共擒获水匪三百余人,其中罪大恶极者三十人,一律在今日斩首示众”他在解说这三十人的罪行,周围的百姓却哗的一声开了锅,太过瘾了,竟然能看到砍脑壳那些恶贼,死了好水匪俘虏们被推到醮坛前跪下,其中三十名是死囚,其他的都是陪绑。钢刀挥起,人头落地,陪绑的被吓得瑟瑟发抖,却又被拉起来,解开了绑绳。全部当场释放杀一批,放一批,改造一批,这就是恭义营的俘虏政策。杀一批可以立威,放一批同样可以立威,刚柔并济才是最有力的打击手段,没有人意识到,汪克凡对宋江又一次出手了。改造一批最麻烦,也是最有价值的,恭义营的士兵都是普通农夫,还需要各种工匠,在社会上招募的不够,就从俘虏中补充。百姓们此时显出了淳朴敦厚的一面,并没有为难这些被释放的水匪。刚才汪晟讲得明白,他们都是临湘等地的守法良民,被逼着加入水匪,却没干过伤天害理的事情,和那三十名死囚不一样。官吏士绅的感受就复杂的多,这一杀一放之间,似乎在暗示着什么。要杀人什么时候不行,偏偏选在这个场合,汪克凡明显是有意为之。这些水匪说杀就杀,说放就放,也没给武昌府知会一声,他的胆子真的很大。有人脊背发凉,有人暗生怒意,有人敬而远之,还有人带着几分欣赏和敬佩,却再没有一个人把他当做粗鄙武弁,莽撞后生。祭神仪式结束之后,巡街队伍再次敲锣打鼓,送城隍老爷和城隍奶奶回庙,许秉中和陆传应等官吏也准备回衙门。上轿之前,陆传应还在感慨。“这又是杀,又是放的,真是恩威并施,想不到汪克凡年纪轻轻,手段却不输仕途老马。”他顿了一下,又对许秉中说道:“这些我还能看懂,有件事却想不明白,听说他恭义营连受伤的水匪也一律救治,不知是什么用意。”许秉中皱眉沉默了一会,才说道:“恭义营扫荡群匪,行的是霹雳手段,救死扶伤,怀的是菩萨心肠,这才是刚柔并济的治世之道”汪克凡回到恭义营之后,花晓月主动找到了他。她还是女扮男装的样子,但重新换回了方巾长衫,文士打扮,和醮坛上那个羽衣道冠的方士判若两人。“今天斋醮得了些银钱,请汪将军点验查收。”花晓月的脚边有一口打开的箱子,里面白花花的是银子,黄灿灿的是铜钱,接过单子一看,总计超过一千五百两白银。到底是干过四合教教主的专业人才,一出手就骗来巨款。“好,我先收下。”汪克凡略略迟疑,又说道:“嗯,你可以留一些私用,多少无所谓,你自己看着拿吧。”这笔钱虽然是花晓月“劳动”所得,但数目太大,让她拿着不合适,但可以给些奖励。花晓月摇了摇头:“我姐弟衣食不缺,没有用钱的地方,汪将军的好意心领了就是。日后还有效劳之处,请将军只管吩咐。”“这种场合应该不会太多,以后碰上了再说。不过,你今天做得的确很好。”这也是一种天分,除了汪克凡知道她的底细之外,其他人都被唬住了,还心甘情愿地大把掏钱。“是么”花晓月眼睛一亮。“嗯,虽然看不明白,但是觉得很厉害的样子”“小女子旁门左道,落在方家眼中,自然是破绽百出。”花晓月露出尴尬的表情,把汪克凡的夸奖当成了反讽:“家父意外去世,我只学了他三成本领法术,开坛做法都是装神弄鬼,让汪将军见笑了。”在花晓月心中,汪克凡才是真正的得道高人,他说看不明白,当然是在讽刺自己乱七八糟,狗屁不通。“这个,你我所学不同,你倒不必妄自菲薄”汪克凡暗暗惭愧,装神棍也没那么简单,一不留神,差点说露馅了。“噢,不知汪将军所学是何种法术”花晓月有些疑惑。”这个”汪克凡略一迟疑,眼中突然寒光一闪,四周立刻变得杀气腾腾:”我不会诵经请神,我只会杀人于干里之外。aosaos正文 第四十章 君子当守拙取正第二天早上出操完毕,恭义营全体将士在校场上集合,分发作战奖赏和抚恤银子。手里有钱好办事,从牙行商贾那里筹措了四千多两白银,花晓月又搞来了一千多两,恭义营从来没有这么富裕过,正好还上以前的旧账。论功行赏按照汪克凡的要求,恭义营不以首级和缴获论战功,而是强调遵守军纪、服从命令、作战勇敢等原则,只要在战斗中没有违反军纪,就可以领到赏银,有突出贡献的,由哨官、队官、什长等各级长官为其报功,额外发放奖赏。凡是参加对杜龙王那场战斗的士兵,每人领到一两赏银,长枪阵外围的排头兵处在作战的第一线,每人领到三两赏银,像史阿大这样勇敢负伤的,领到了五两赏银。恭义营八百战兵几乎人人有份,校场上欢声雷动,士气高昂。这些士兵大都是思想简单的庄稼汉,当兵卖命就是为了多挣些银子,除了灌输忠义孝悌和民族大义之外,还要用金钱刺激他们战斗的。阵亡和伤残退伍的,按朝廷的标准加倍发放抚恤银子,解除士兵们的后顾之忧。接下来,又处罚了两名违反战场纪律的士兵,他们在战斗中私藏缴获财物,被没收之后还取消赏银,当众打了三十军棍。“砰,砰,砰”沉闷的军棍声中,史阿大的脸色蜡黄,越来越难看。解散之后,他找到汪克凡,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小的金戒指。“汪千总,这是俺那天私自藏下的,现在上交”“不用了,那天的经过我都看见了,你已经负伤脱离战斗,不算违反军纪,自己留着吧。”“真的那谢谢千总,俺留着娶媳妇用。”史阿大喜滋滋的刚要走,汪克凡却叫住了他。“回来。”汪克凡皱着眉头打量史阿大,把他看得直发毛:“你也是一名队官,怎么连条例军纪都搞不清楚平常怎么管理部下的”“啊俺是个粗人,谁要是敢不听话,俺就上脚踹”“回去把所有条例都抄写十遍,有不认识的字去找花医官。”汪克凡顿了一下,又说道:“花医官是有学问的人,跟着她好好学,以后用得上。”史阿大缩了缩脖子,有些迟疑的样子,看到汪克凡脸色不善,连忙大声应了下来,汪克凡摆摆手打发他去了,没有多说什么。大老粗只能当一辈子低级军官,路已经给史阿大铺好了,就看他自己能不能把握住发了赏银之后,恭义营士气高涨,每日操练不停,重点放在野外行军作战和土木作业上,新兵们也渐渐和部队融为一体。吕仁青正式加入恭义营,并领到了第一个任务赶赴武昌府,拜见何腾蛟、黄澍、牛忠孝等文武大员,并呈递申状,再次讨要粮饷。有黄澍从中作梗,这笔粮饷八成要不回来,但还是要去抱屈喊冤,闹上一闹,不能吃个哑巴亏。过了几天,汪克凡突然接到通知,巡抚何腾蛟召见。武昌府中,一片歌舞升平的太平景象。左良玉和白旺刚刚经过一场大战,战争刺激了经济的畸形发展,几十万大军的吃穿用度,一举一动都要花钱,商行店铺的生意反而比平常好了很多。街面上更加热闹,官兵们得了卖命的赏钱,大都挥霍在吃喝嫖赌上,青楼赌场家家爆满,酒楼茶肆也座无虚席。在普通人看来,北方的战乱非常遥远,湖广有左良玉几十万大军作为屏障,自然坚如磐石。只有少数目光敏锐的有心之人,才能发现背后的危险预兆。航船靠岸,搭上跳板,汪克凡踏上武昌码头,京良提着行李在后面跟着。吕仁青前几天就到了武昌府,奔走于各个衙门之间,今天特意赶来接船,大家一起出了码头,走进了一家街边的酒楼。正是中午吃饭的时间,酒楼里的客人很多,雅间已经没了,大堂里也坐了七八成。吕仁青塞给小二一串铜钱,在角落里找到个临窗的位置,这里相对僻静一些,方便说话。落座之后,吕仁青说起这几天武昌府的新闻,汪克凡才知道湖广官场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和记忆中的历史基本一样,虽然对不上具体的时间细节,但该发生的都发生了。南明弘光帝撤销了原来的川湖总督,何腾蛟即将升任湖广总督,加兵部侍郎衔,主持湖广、四川、云南、贵州、广西五省军务。堵胤锡升为湖广按察使司副使,提督学政,迈进三品大员的行列。与他们相反,巡按御史黄澍则被免职,还成了朝廷缉拿的钦犯。黄澍前些日子到南京去了,在朝中和“阉党”针锋相对,斗得你死我活。他弹劾首辅马士英十八条罪状,每一条皆曰可杀,并且当着弘光皇帝的面上演了一出全武行,狠狠抽了马士英一个大嘴巴子,用手中的笏板砸得对方头破血流。马士英的地位相当于一国宰相,受到这种奇耻大辱当然要反击,很快就有充分的人证物证表明,黄澍存在严重的贪污受贿问题,因此丢官罢职,只得逃回武昌,躲在左良玉的庇护之下。在明朝末年,东林党一直是士林领袖,控制着舆论和话语权,马士英和东林党作对,被安上了“阉党”的大帽子,俨然是个祸国殃民的奸佞小人,秦桧赵高一类的人物。黄澍一个小小的七品巡按,敢于弹劾当朝首辅,还痛快淋漓地打了他一巴掌,正是一副正邪不两立,铮铮铁骨的形象,虽然成了朝廷钦犯,在朝野间却有很多支持者,吕仁青也是其中之一。“马士英这奸贼徇私报复,天下人无不义愤填膺,听说何军门与左帅已联名上疏,定能为黄道长讨回公道”他滔滔不绝说个不停,汪克凡却听得直皱眉头。“国家危亡之际,朝廷大臣本应精诚合作,耽于党争就落了下乘。马士英虽不是救时之相,但堂堂朝廷首辅,怎能如此攻讦羞辱”汪克凡这番话和主流舆论背道而驰,吕仁青不由得一愣。“云台兄,你为何替马士英开脱朝中阉党当道,弄权误国,黄道长此举可谓大快人心”“仁青,你当真以为黄澍做得对吗”汪克凡严肃地说道:“黄澍此举看上去大义凛然,其实却暗藏私心。为求刚直之名,不惜对当朝首辅大打出手,却把皇上逼到昏聩不仁的死角,让朝廷中的党争更加激化,这些道理你都不懂吗”“这个”吕仁青哑口无言。“嬉笑怒骂,难免流于偏激,守拙取正,才是君子处世之道。”汪克凡顿了一下,又说道:“做官和读书一样,一要静心务实,二要胸襟宽阔,日后方能成就大器。”这番话既有尖锐的批评,又暗含鼓励之意,天气虽然寒冷,吕仁青的额头上却有汗水涔涔而下。“云台兄教训的是,小弟知错了”正在此时,旁边一桌站起个陌生人,对汪克凡等人作了个四方揖。”几位谈吐不凡,在下十分佩服,能否作个东道,请诸位喝上几杯ot正文 第四十一章 小心驶得万年船“在下姓权,单名一个习字,和朋友来湖广做生意,平生头一次到武昌府,请兄台指点一下本地的风土人情”这人名叫权习,自称九江府人氏,三十岁上下的年纪,他虽然不请自来,但言语客气,礼貌周到,并不令人反感。“相逢即是有缘,请坐吧。”汪克凡点头同意,给他挪出个位子。“刚才听几位说到巡按御史黄澍,不知在武昌府坊间,黄道长的风评如何”权习聊了几句,就把话题扯到湖广官场上,还对黄澍特别的关心,从施政为人,到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