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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卑职以为,我等应尽早撤离崇阳,最少也得退到岳州府。”这是县丞陆传应的声音:“何军门如今生死不知,湖广文武群龙无首,崇阳已成一座孤城,万万是守不住的。”“是啊那么多三品四品的大官都跑了,连堵胤锡也去了常德,咱们何必在这里死撑”孟宝的大嗓门非常响亮。大家都在往南跑,除了后面的岳州府外,崇阳前后左右都没有明军,已经处在第一线。面对李自成和阿济格的几十万人马,守在这么个孤零零的小县城里,怎么看都像螳臂当车,自不量力。“本县又如何不知此中凶险,但诸位现在想走,就走得了吗先不说丧城失地之罪,就是那汪克凡也不会放我等离去。”许秉中的声音嘶哑焦灼,可以想象他此刻焦头烂额的神情:“再者说了,我等若是逃离崇阳,与丧家之犬何异日后寄人篱下,嗟讨求食而不得,何苦清名毁于一旦”文人士大夫最重名节,最重个人操守,还没看到敌人的影子就弃城逃跑,不但会在仕途上留下难以抹去的污点,许秉中自己在心理上也过不去这道坎。许秉中一抬头,正好看到汪克凡来到大门外,心中突然多了几分底气,对众人劝道:“闯贼流窜不定,未必会来崇阳,我等若一片孤忠死守于此,必可得上官体恤,百姓拥戴,只需坚守数月,待敌自去,岂不是奇功一件”毕竟敌人还没来,也未必会把小小的崇阳看在眼里,冒险留在崇阳,还有侥幸过关的可能,高风险换来高收益,挣下一份实实在在的大功劳。如果现在逃跑,万一李闯和清军不来崇阳,就鸡飞蛋打两头落空了。但是别人却不这么想。“堂尊此言差矣”县丞陆传应连连摇头,没有看到汪克凡已经走了进来:“堂尊若慷慨赴死,虽可成就忠烈之名,但于国事何补不如忍辱负重,留得有用之身”他只是个县丞,和许秉中身份不同,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挣下功劳也得排在许秉中后面,犯不着拼命。孟宝面朝许秉中,也没有看到走进来的一群人,更没有看到汪克凡一伸手,从花小弟的腰间解下了腰刀。“对呀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他刚刚说到一半,眼前只见身影一闪,“啪”的一声大响,一柄连鞘单刀重重拍在大案上。“谁再打逃跑的主意,先尝尝我这口刀的厉害”汪克凡突然暴走,一声大喝,那太监王洲被唬得脚下一软,差点坐在地上。“这位是省城来的王公公,率数百健儿与我等并肩抗敌,有这支虎贲之师相助,崇阳必定固若金汤,谁要是再敢扰乱军心,一律送审案局军法处置”汪克凡的厉声恫吓中,王洲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一脸莫名其妙,想说点什么又发不出声音。自从半年前率部来到崇阳之后,汪克凡一向沉稳有礼,大家从没见过他发火的样子,此刻突然翻脸,气势十足,六亲不认的样子,立刻镇住了所有人。陆传应等人想起他往日的种种手段,心中都是悚然而惊,乖乖闭上嘴巴,一言不发。许秉中却喜出望外:“王公公是楚王府上若是王爷到了,我等该去迎驾才是”王洲点点头,又连忙摇头:”我是楚王府的,啊,但我没打算”“王公公说了,他既然来了崇阳,就没打算再走,誓死一一与贼人周旋到底ot汪克凡突然高声插话,打断了王洲,他把那个死字咬的重重的,提起大案上的单刀,冷冷盯着王洲,王洲心中又惊又怕,一时竟然不敢开口否认。正文 第五章 不是一支团结的部队当天晚上,楚王一行在恭义营的“保护”下,住进了崇阳县衙的寅宾馆,他手下的四百多名矿徒也被接进了恭义营。在迎接楚王的路上,汪克凡向许秉中赔罪,讲清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许秉中虽然有些失望,却并不怪他。眼下的局面危如累卵,人心惶惶,动摇分子越来越多,如果不采用非常手段加以震慑,百姓官吏必然会跑个精光,把崇阳变成一座空城,守无可守。令他失望的是,王洲手里没有军队,只带着几百名矿徒,但汪克凡的表现却更加奇怪,对那些矿徒似乎非常看重,对楚王却并不在乎,甚至有些无礼犯驾楚王朱华壁生于隆庆五年,已经是个七十多岁的老头子,逃亡路上担惊受怕,一进崇阳就病倒在床,不能视事,任由许秉中、汪克凡摆布。汪克凡命人小心看护,以王爷病体欠佳为由,严禁各色人等接近楚王,并把太监王洲扣在恭义营,不许与楚王见面。第二天一早,汪克凡命滕双林返回通城,以恭义营的名义招募士卒,编练青壮,整军备战。“兵在精不在多,先招一哨兵二百人好好操练,守城要是人手不够,就让卜作文收些青壮,等这一哨兵打磨成型了,再慢慢扩编。”汪克凡再三叮嘱,以免滕双林贪多嚼不烂,降低了部队的素质。“云台放心,这里面的分寸我明白,滕某人刚刚加入恭义营,只是个小小的把总,怎能比其他千总的兵还多”滕双林还是笑眯眯的,一副老于世故的油滑模样。“那倒未必。”汪克凡一笑:“咱们恭义营不讲论资排辈,只要能打胜仗,就可以升官,可以继续扩充部下,要是打了败仗,哨官也可以降成队官,千总可以降成把总”他话音未落,吕仁青忍不住跳了出来。“吕山不才,不带兵马也能守住通城”吕仁青两只眼睛亮亮的,挑衅地盯着滕双林:“双林兄若是不信,敢跟小弟换换么你留在崇阳,我去通城,不带一兵一卒,也可保通城固若金汤”面对他咄咄逼人的挑衅,滕双林终于收起了笑容。“信,我不但相信,而且也能做到。”他突然一扫轻浮嬉笑之态,两只眸子如深潭,如点漆,目光炯炯直看着吕仁青:“我还可以断定,眼下形势虽然危急,但只要小心戒备,崇阳、通城都可凭岸观潮,有惊无险”“你,你怎么知道”吕仁青大吃一惊。崇阳必定有惊无险,这正是他想说的,不料却被吕仁青抢了台词。昨天晚上他一夜没睡,反复思考眼下的形势,才得出这个结论,自信可以一鸣惊人,力压滕双林,甚至会因此得到汪克凡提拔重用,不料被滕双林一口叫破,让他措手不及。汪克凡微微一笑,饶有兴味地看着他们二人相争。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带兵打仗的武将就该有股互不服气的劲头,胜则举杯相庆,败则拼死相救,平时却不能一团和气,你好我好大家好。兵为将有,节节相制,是汪克凡这支部队的最大特点,每个将领手下的部队都是完全独立的,比如谭啸、周国栋的人马,甚至连汪克凡都无法越级指挥。这种建军方式最大程度地保证了部队的凝聚力,但也必然会造成本位主义。团结,从来不是这支部队的特点,现在不是,将来也不会是,汪克凡也根本没有这个打算。除非他能够对这些明朝人洗脑,支部设在连上,用后世的思想理论建设一支党军但是,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想要改变一个人的思想,必须先改变整个世界,才能颠覆他的价值观念,两者比较起来,后者的难度还相对小一些。竞争,才是汪克凡需要的。明末不是三国时代,没有名将高人等着汪克凡三顾茅庐,所有的将领都要自己培养,最好的办法就是在实战中进行筛选,能打胜仗的部队就扩编,打败仗的就缩编,屡战屡败的就解散。总共就这么多军饷,谁能打胜仗谁就拿走,胜仗打的多了,自然就是精锐部队。淘汰,除了自己的直属部队之外,任何一支部队都可以被淘汰。汪克凡早晚会脱离恭义营,部队也会不断发展壮大,在这个过程中,只有优胜劣汰,吐故纳新,才能保证部队的战斗力,才能避免有限的资源被浪费。在汪克凡平时的一举一动中,这种指导思想已经有所体现,刚才短短一段话,正好戳中吕仁青的兴奋点,立刻抓住机会跳出来,向滕双林发出挑战。对于这种光明正大的挑战,汪克凡不以为杵,反而有纵容的意思。滕双林一来就当了把总,吕仁青羡慕妒忌恨是可以理解的,但他昨天冷嘲热讽,挑拨是非,手段落了下乘,汪克凡才会敲打他。难得的是,只过了一个晚上,他就想通了其中的道理,今天这种做法就堂堂正正。看来是用心考虑过了。如果换做一般人,挨了上司训斥总要有两天自怨自艾,患得患失,吕仁青虽然经常犯错,但都能很快改正和弥补,悟性不低。这个人,到底该怎么用呢汪克凡有些犹豫此时此刻,滕双林正在侃侃而谈。“李闯和满清虽然兵多,一举一动却有迹可循,他们到底会不会攻打崇阳、通城,只要仔细推敲一番就会明白。”他一边说着,一边拿过纸笔,画了一幅简单的地图,用一条弯弯曲曲的横线代表长江,又点了几个墨点,标出南京、陕西、湖广和江西等地:“李闯退出陕西之后,襄阳四府是他们最后一块地盘,白旺在此经营了两三年,根基牢固,城坚粮足,李闯若是据城坚守,未必不能和阿济格一战”说着话,他在地图上画了一条进军线路,代表李自成的大顺军。“但是李闯所部一向流窜不定,又畏惧满清八旗劲旅,竟然放弃襄阳,进占武昌,搜集船只粮秣,东窜黄州、九江。推测其意图,无非是看上了江南富庶,急于去攻打南京,在那里重整旗鼓,再加上阿济格在后面苦苦追赶,他又怎会来骚扰崇阳”他又在地图上画了一条进军路线,代表阿济格的清军。”阿济格南下湖广,就会绕路拐来崇阳总而言之是为了追剿李闯,李闯一路向东,他也必然尾追而去,不,他们没有分出胜负之前,崇阳、通城都是安全的”正文 第六章 玻璃心的新哨官随着滕双林的侃侃而谈,吕仁青的神色越来越惊讶,越来越沮丧,他苦思一晚才得出的重要结论,竟然被滕双林随口道破,而且考虑的更加全面,更加细致。这个滕双林,明明是个狂狷轻浮的落魄秀才,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厉害汪克凡的眉毛也挑了起来,对滕双林刮目相看。他对李自成、阿济格行军动向做出的推断,几乎和真实的历史一模一样,如此出色的表现,甚至超过了汪克凡的预期。吕仁青也不错,看他一脸吃瘪的样子,明显和滕双林的想法撞车了,也就是说,他也做出了正确的判断。这就很不简单了,滕双林和吕仁青都是文人秀才出身,没有受过专业的军事训练,也没有带兵打仗的经验,却能从有限的情报中找到正确的方向,更多的是一种天分,一种对战场形势与生俱来的敏感,如果在实战中加以培养,都有可能成为优秀的将领。之所以重用滕双林,最初是看上了他的家世和背景,通城是个人口密集的富庶大县,滕双林出身当地大户,本人又有秀才功名在身,方便征募兵源,筹措粮饷,很容易就能拉起一支队伍,填补通城防御的空当。几次接触下来,汪克凡才发现此人外圆内方,暗藏锋芒,是个难得的人才,这才向堵胤锡大力引荐,直接为他讨了个把总,以便再扩编一哨新军。“仁青,可服气了么双林兄喜欢玩笑戏虐,其实却大智若愚,如江上青峰,平日里云遮雾罩,偶尔却乍现峥嵘,前几日初次见面,我也差点着了他的道”汪克凡刚说到一半,滕双林连连摆手,笑着打断了他。“腾某才疏学浅,只是以狭促藏拙罢了,云台老成持重,又有济世之才,我远不如你”滕双林顿了一下,笑道:“我这番推演有什么疏漏,一定逃不过云台的法眼,不如给大家批讲一下,让腾某也长长见识。”滕双林的意思,是要把汪克凡推在前面,做个总结发言,他今天已经出够了风头,不能把顶头上司也盖了下去。汪克凡微微一笑,凭着对历史的熟悉,他只要随便说了几句,就够别人思考一天的。“李闯想要跳到江南,却未必能成功,左良玉的数十万人马在前面挡路,后面有阿济格穷追不舍,在我看来,他在九江府一带会打一个大败仗。我们要提防的,就是李闯溃败之后,和阿济格再入湖广”九江府,位于黄州府以东,江西境内,是长江中游的一座重镇,见汪克凡斩钉截铁,断定李自成难过九江府,滕双林和吕仁青都有些惊讶。思索半晌,滕双林才叹道:“罢了,若果真如此,非我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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