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克凡不愿和一个小女人纠缠,无奈地摆摆手:“那好吧,你愿意拜师就拜师,不过我先告诉你,我不会教给你任何东西”“多谢师父”花晓月立刻重重磕下头去,敲钉转角,不给汪克凡任何反悔的机会。“起来吧,以后你还当你的医官,一切和从前一样,也不许再叫我师父”汪克凡实在受不了这个称呼,加重语气吓唬道:“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我听见师父这两个字,立刻把你逐出师门”“明白,小女子还做我的医官,一切和从前一样。”花晓月一点就透,喜滋滋地站了起来,还给汪克凡找了个理由:“汪将军是有官身的,又是孔圣人的弟子,修炼法术总是不方便,小女子明白其中的利害,绝不会给将军添麻烦”汪克凡点了点头,这就无所谓了,只是像开玩笑一样收了个挂名徒弟,时间一长都不会当回事不过这个丫头古灵精怪,是个不安生的性子,借这个机会正好敲打敲打。“我问你,军营里都有谁知道你是女人”“那可不少,丑脸黑鱼,史阿大大哥,京良兄弟,还有和他们一起的老兵,总得有一二十人吧。”花晓月掰着指头正数着,突然停下问道:“我弟弟算不算”汪克凡没有理她的贫嘴玩笑,板着脸说道:“以后在人前人后都注意点,把假胡子带好了,不要让那些新兵知道你是女人。军营里女人不方便,你以后就老老实实呆在医馆,其他地方哪都不许去”按照这个时代的忌讳,女人属阴,军中有女人会打败仗。汪克凡虽然不信这种无稽之谈,但也不想和一群十七世纪的明朝人探讨男女平等的问题,干脆让花晓月继续男扮女装,反正她是此中高手,一般人都看不出来。除此之外,汪克凡还对花晓月有点担心。恭义营的士兵都是些淳朴农民,很容易受到封建迷信的蛊惑,上次城隍斋醮仪式上花晓月的表现太过惊艳,如果任由她在军营里厮混,说不定又会搞出来什么幺蛾子。花晓月诺诺连声,汪克凡板着脸批讲,最后突然又问道:“黑鱼是不是喜欢你”“汪将军,你说什么呢这我怎么会知道”花晓月难得的脸一红。“你也老大不小了,该找个男人管管你,碰上合适的就嫁了吧。”汪克凡甩下这句话扬长而去,走出医馆之后,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还怕治不了你既然哭着喊着拜师,自己就算花晓月的长辈了,关心一下她的个人问题不算恶趣味吧。这丫头已经二十岁了,在流行早婚的明朝是标准的“大龄”剩女,剩女嘛,只要一提结婚二字,百分之百命中她的死穴。医馆中,被命中死穴的花晓月木呆呆的一动不动,脸上的神色却不时变来变去,又羞又恼又有些纠结。金不换和通江商行的商队从广州回来了。他们带回来了一百五十支新式的西洋火绳枪,经过试射检测,比恭义营现有的鸟铳射程远了二十步。二十步,这个距离听上去并不远,对冲锋的骑兵来说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但在据守城池营寨的时候配合各种路障使用,就足够火铳兵多开一枪了。除了武器弹药之外,他们还按照汪克凡的要求,购买了一批制作火器的西洋工具器械,只要准备好原料,就能自行生产弹药铅子,以及容易损坏的常见配件,这些东西都是消耗品,不可能长期从千里之外的广东采购。几天后,滕双林带着一哨新兵来到了崇阳,他是来换防的,汪晟将接替他驻守通城。这是汪克凡特意的安排,恭义营虽然兵为将有,但并不是放任不管,滕双林和他的部下都是通城本地人,如果长期驻守通城,时间长了就真成了坐地虎,难以控制了。滕双林手下除了二百多名战兵外,又新招募了一百名辅兵,这支人马虽然刚刚成军不到一个月,却和精锐的大顺军打了一场恶仗,已经有了几分老兵的气质。“那郝摇旗只是佯攻通城罢了,本将谈笑间破贼退敌,几乎未费吹灰之力”说起通城之战,滕双林嘻嘻哈哈的语气很轻松,但是面颊和手臂上的两处伤疤,充分说明了当时局面的凶险。“佯攻也是攻,双林兄以二百新兵守住通城,这一仗打得漂亮,小弟佩服之至”吕仁青当上了副哨官,对滕双林不再排斥,两人的关系缓和了不少。既然他态度诚恳,真心称赞,滕双林也不再开玩笑,摆摆手感慨道:“李闯所部确实勇悍,虽然只是数百名贼寇轻骑突进,也差点破了通城,我依托城池坚守,才勉强支撑了三五天不过没什么,给我几个月的时间好好练兵,下次再碰上郝摇旗,一定让他讨不了好去”李自成所部十几年来纵横天下,所向无敌,除了八旗劲旅之外算是最精锐的强军了,恭义营能够战而胜之,上上下下的自信都增强了不少。“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了。”汪克凡摇摇头:“李闯残部又进了湖广,东西两路将近三十万大军。”“三十万没搞错吧”滕双林一惊,明显不信的样子。李自成死后,残部再次窜入湖广很正常,但他手下一共只有二十几万部队,经过武昌、九江几次惨败,所有残部收拢在一起,最多也就是十来万人,哪来的三十万大军“一只虎李过进了湖广。”汪克凡的回答解开了他的疑问。李过,李自成的侄子,大顺朝毫候,制将军,绰号一只虎。清军进攻陕西的时候,李自成与多铎在潼关激战,李过和高一功在陕北抵御阿济格,李自成撤出陕西之后,李过和高一功没有跟上大部队,只好绕道突围,经汉中入四川,沿长江顺流而下追赶李自成。这个弯子绕的比较大,中间还和大顺军的叛将贺珍打了一仗,李过、高一功到达荆州附近的时候,九江惨败已经发生,李自成也身死九宫山。也就是说,大顺军此时分成了东西两路,东路有袁宗第、田见秀、郝摇旗等人,损兵折将之余,还有十来万人,西路李过和高一功的部队却比较完整,兵力超过了东路军,有十几万人马。现在的湖广形势就像一块拼图,北部控制在清军手中,南部控制在明军手中,大顺军一左一右,盘踞在东部和西部,而崇阳和通城,就位于这四股势力中间的真空地月心月卜审,言情以两干多人马周旋于数十万大军之中,一个不小心就会粉身碎骨。或明军是友军,在湖广的兵力薄弱大的威胁帮不上忙也基本无害,阿济格的主力还在江西和左梦庚纠缠,清军,暂时也不用担心,但将近三十万的大顺军,却对恭义营构成了巨正文 第十七章 百里侯牵马坠蹬压力就是动力,在大顺三十万大军的威胁下,恭义营上下产生了强烈的危机感,练兵的热情再次爆发,从哨官到普通的辅兵,每天都自觉在校场上摸爬滚打,毫无怨言,通过汪克凡的观察,其训练强度甚至比后世的乙种军也差不多少了。就连孟宝也坐不住了,主动带着手下的青壮和恭义营一起训练,恭义营的练兵法子虽然怪,却能一次又一次的打胜仗,他早已经心服口服。这些青壮们都是本乡本土的本地人,为了保卫自己的家乡和家人,在训练中也非常刻苦。听说李闯贼寇还要卷土重来,县里的缙绅商贾都惊慌失措,农民起义军是他们天生的敌人,如果崇阳被大顺军占领,第一个倒霉的就是他们,于是纷纷慷慨解囊,除了交纳功果银之外,还额外为恭义营募集了一千多两银子的军饷。有钱有兵有粮,一切都在顺利向前推动着,汪克凡自己却碰上了点小麻烦初夏的日头已经很毒,把地皮儿烤得直冒烟,街上空荡荡的,一个行人也没有。吱呀一声,恭义营的后门推开了一条缝,京良闪身而出,他向周围警惕地看了看,又四下里检查一番,然后折回门口,向里招了招手。“外面没人,可以出来了。”哨兵上来帮忙,把大门向左右推开,汪克凡牵着坐骑走了出来。街口突然人影一闪,汪克凡立刻停下脚步。没事,只是一个挑担的货郎,正好从这里路过。“走吧,先去修械所,然后”汪克凡牵着马走下台阶,把缰绳递向京良,树丛后却突然窜出一个人,劈手把缰绳抢了过去。“我来,我来,让我来”这人身穿七品官服,正是通城县令卜作文。他笑嘻嘻地向京良摆了摆手,得意地说道:“良哥没想到吧,我刚才绕着大树转了个圈子,你没看见”“卜县君,你堂堂七品百里侯,怎么玩起躲猫猫来了”汪克凡又好气又好笑。“嗨,莫提什么七品八品的,卜某人眼看就是丧家之犬,无处可躲喽”卜作文抱怨了两句,又堆起笑脸,央告道:“云台,你今天得给我个准信,什么时候增兵救援通城”卜作文是来搬救兵的。大顺军残部袁宗第、郝摇旗等进入湖广东部之后,盘踞在长沙以北的平江一带,十来万人马距离通城不过二百多里,抬抬手就能把通城灭了。卜作文心惊肉跳之余,有心再来一次弃城而逃,却又舍不得头上的乌纱帽,他最近正在运作调往湖南后方安全的州县,眼看着各种关节都已打通,这个时候跑路实在不划算。毕竟大顺军是否攻打通城还在两可之间,还有侥幸过关的可能,但是最近几天,大顺军的斥候探马不断在通城一带出没,隐隐有犯境之意,卜作文再也不敢留在那里,干脆跑到崇阳,天天缠着汪克凡派兵增援。“通城有汪晟驻守,不用再增兵。”汪克凡毫不犹豫地拒绝了。通城遭到水匪的破坏,城防远不及崇阳坚固,如果大顺军真的来攻,哪怕把恭义营这两千多人都填进去,也是必败的结果。“嗬,你既然被我逮住,怎么又耍赖呢”卜作文转悠着手里的马缰,全然不顾官威体面,活脱脱一副光棍形象:“我不管,今天你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总得给我个交待”到底是谁在耍赖文武不相制,卜作文的身份在那里搁着,这样贴身紧逼上来,还真拿他没办法。“卜县君自便,修械所不远,我走着去就是了。”汪克凡转身就走。“云台莫急,卜某人给你牵马坠蹬”卜作文牵着马在后面急追,那马不听他使唤,连连甩头尥蹄,京良赶紧上去帮忙,汪克凡回头看了一眼,自顾拐过街角,来到一座小院门前。这里是恭义营的军械修理所,小院青砖灰瓦,半新不旧,门口打扫得非常干净,院子里堆满了各种原料物件,还支着一个火光熊熊的铁匠炉子,一靠近就热浪逼人。几名工匠正在干活,见汪克凡来了也习以为常,只向他点头行礼,不过当卜作文跟进来之后,他们却被吓了一跳,慌忙跪下就要磕头。这位大老爷身穿官服绶佩,正是一副县令的打扮,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就是一辈子见到最大的官,难怪他们害怕。“都起来,继续干活”汪克凡制止了工匠:“我以前说过,工作第一,不要搞这些虚礼。”工匠们犹豫着站了起来,又偷偷看了一眼卜作文。还好,这位县太爷虽然面貌可憎,脸上的笑容却非常灿烂,看样子并没有生气。“我只是来串门的,各位请忙,不必拘礼哎呦”那匹马猛一甩头,差点把卜作文拉了个跟头。他平常很少骑马,对付牲口没什么经验,却不愿把缰绳交给京良,两人一马乱作一团。堂堂县太爷如此狼狈,反而让工匠们觉得亲切了不少,要不是有汪克凡的命令在,他们就要上去帮忙了。“是个好官。”工匠们觉得卜作文平易近人,倒是自家的汪将军有些不近人情。卜作文制服不了那匹马,最后还是把缰绳交给了京良,失去了要挟汪克凡的“法宝”,他立刻觉得很不安全,亦步亦趋地跟在汪克凡身后,就像一位尽职尽责的跟班。汪克凡懒得理他,叫管事的博士陪着,在修械所里巡视。修械所刚刚创立,各方面条件都比较简陋,不过随着人员和资金的不断注入,很快就会超过军械修理的定义范围,变成一个拥有独立生产能力的小型兵工厂。汪克凡要自立门户,就得摆脱武器装备对朝廷的依赖,军械修理所,只是一个掩人耳目的招牌。“启禀汪千总,火铳用的铅子弹丸并不难造,但要做到光滑圆润,大小一致却不容易。”那博士对汪克凡说着话,却不时偷眼看看卜作文:“这是个耗工耗时的功夫活,若只是为了好看的话,没必要花这么大的力气。”“这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