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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击着心脏。轻易卸不下胸中的那口气,听到这悠长的螺号声,八旗骑兵的精神都是一振,潜藏在体内的豪野、蛮勇和杀气瞬间被激发出来,都催马挥刀,嗷嗷叫着冲向土山土山的第一道胸墙后面,吴老兵不停低声说着:“别慌,别慌,不要抬头去看那些鞑子,没有命令千万别开枪。”大牯牛知道吴老兵是在安慰自己。心里却更加慌乱,那螺号声像鬼哭狼嚎一样,鞑子的骑兵听到之后,眼睛突然就红了,大牯牛却觉得有些腿软螺号声。马蹄声,战鼓声,一声声好像敲打在他的心头,声音越来越近,仿佛充斥着整个天地间,大牯牛觉得自己快要忍不住了,身子不安地扭动着。把手里的鸟铳攥得死死的,恨不得立刻开火射击。清军的游骑兵排成一道散兵线,向着土山阵地凶猛扑来,短短几个呼吸之间,就已经逼近到百步之内,地上有几块不显眼的石头。为首的游骑兵轻轻一拉马缰,就从容地跳了过去,在他们身后,绿营兵,天佑兵和八旗精锐也加快了速度。开始发起冲锋。怎么还不开火观战的马进忠非常紧张,他当然知道距离越近火铳打得越准,但眼看清军骑兵气势如虹的冲锋,楚军却迟迟不开枪,还是忍不住担心。怎么还不开火陈泰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火铳的第一次齐射威力最大,游骑兵又冲得太近,伤亡恐怕小不了。“咚咚咚咚”当第一个清军游骑冲过了标识物,汪克凡一摆手,传令兵挥舞令旗,楚军的战鼓也随即敲响。“全体都有,点火。”王奕亲自担任指挥,见到山顶上的旗语后,立刻发出了命令,几名队官大声重复着他的命令。吴老兵摸出火石点燃火绳,然后鼓起嘴把明火吹灭,再熟练地把火绳调整到位,大牯牛学着他镇定的样子,不看那些冲来的鞑子,低头点燃了自己的火绳。“第一排,瞄准”随着队官的命令,大牯牛深吸一口气,猛然抬头举枪,吴老兵的动作最快,大牯牛只比他慢了一点点,周围的同伴也一起举起鸟铳托在耳边,所有人都保持着一个姿势,在望山里寻找着自己的目标。上午的阳光从身后照了下来,一定都不晃眼,那些鞑子骑兵眉眼嘴脸清晰可见,嚎叫张开的嘴里露出的一口黄牙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大牯牛突然发现自己的腿不再打颤了,心里的紧张仿佛一扫而光,他以前非常害怕这些真鞑子,但真正直面危险的时候,就没有时间再去害怕。呼吸之间,火铳的望山里已经锁定了一个敌人,那个一个戴着雕翎铁盔的低级军官,大牯牛在绿营里混过,看他的服色就知道是一个“代子”,也就是说,这些游骑都是阿礼哈超哈兵。那个代子迎着灿烂的阳光向前冲锋,盔甲武器闪烁着耀眼的光芒,脸上的神情严肃而冷漠,一看就是身经百战的老兵,眼睛却在阳光直射下微微眯了起来,似乎有些不适的样子,大牯牛突然想到,这个小小的细节应该是汪军门早就算好的“第一排,开火”大牯牛扣下扳机,顺着肩膀传来的后座力低头转身退到后排,把射击位置让给后排的同伴。“第二排,上前一步,瞄准”随着队官的口令,后排的同伴上前举起鸟铳,对准了阵地前的清军。楚军的火铳一排齐射,十多个清军游骑噼里啪啦地栽下马来,还有更多的人和战马受伤,不过仗着铠甲保护和马身强壮,暂时还没有摔倒,清军阵后的陈泰一阵心疼,如果早知道会这样,他宁愿让绿营兵充当炮灰,也不会拿珍贵的八旗骑兵来打头阵。将错就错吧,既然付出了代价,就一定要取得补偿战鼓声更加急促,海螺号一声紧似一声,八旗骑兵在左,绿营兵和天佑兵在右,同时对土山发起了冲锋。“啪啪啪”迎头又是一阵弹雨,三段式射击连续不断王奕一直掌握着射击节奏,等到第三排开火的时候,大牯牛所在的第一排已经装弹完毕,立刻就回到了射击位置,他想看看三轮射击后的战果,但面前的烟雾越来越大,只能看到清军模糊的身影。瞄准,射击,又是一个新的循环,当大牯牛转身回到后排的时候,看到两门千子雷炮正在缓缓抬起炮口。“开炮”陈尚武习惯用佩刀发布命令,他出身广州富商之家,和贩卖西洋货的胡商多有来往,佩刀是一柄精美的乌兹宝刀,比汪克凡的那柄还要高一个档次,随着雪亮的刀光劈下,山顶上十多门弗郎机炮和半山坡的两门千子雷炮同时打响,在后座力的作用下倒退着喷出火光。弗郎机炮用的是实心弹,以免误伤半山坡的友军,千子雷炮用的是霰弹,在短兵相接的时候威力最大,在大炮和鸟铳的轰击下,清军像割倒的庄稼不断倒下,队形渐渐稀疏散乱,但是,第二波的清军及时冲了上来,那些被打乱的散兵游勇又有了主心骨,跟着大队清军一起冲上了山坡。大牯牛第三次走到前排的时候,清军已经冲到拒马枪和鹿角阵前面。楚军临时在土山上设置阵地,只来得及挖出一道四尺多宽,三尺多深的壕沟,步兵必须跳下壕沟再爬上来,骑兵却可以一跃而过,但是在壕沟前面一丈多远的地方,摆放着一道由鹿角和拒马枪组成的路障,八旗骑兵跳过壕沟后,却无法通过这道路障,旧力已尽,新力未生,前进无路,后退不得,只能被动挨打。清军举起盾牌冲向路障,想要搬开拒马枪和鹿角,但是路障后面的山坡上突然旗帜挥舞,射出无数的羽箭和铅子,三百名葡萄牙扇子兵早就隐忍多时,弓箭手也一直蓄势待发,当清军的大部队冲上来之后,他们终于肆无忌惮地宣泄着战斗。按照楚军的条例,无论弓箭手还是火铳兵,都要在军官的指挥下进行齐射,以形成火力覆盖,造成最大的杀伤,每次齐射都会让成排的清军倒下,尤其最前面的绿营兵和游骑兵伤亡最重。清军的鼓号声越来越急促,士兵的冲锋速度也随之加快,一层层破坏着鹿角和拒马枪,扛过两轮炮击之后,他们终于杀上了楚军阵地,和前排的长枪兵展开了激烈的战斗。在楚军的弓箭手和火铳兵前面,长枪阵是最后的屏障,但也是最可靠的屏障,层层叠叠的长枪兵居高临下,不断用手中的长枪来回攒刺,冲在最前面的清军士兵不断倒下,伤亡之大让悍勇的八旗兵也无法接受,他们被迫向后退却,冒着弓箭和火铳的袭击继续清除路障,以便集结兵力冲阵。清军后阵,陈泰的脸上毫无表情,楚军的抵抗之猛出乎他的意料,但他经历过无数恶战,对眼前惨烈的场景并不在意,他还有后劲没有使出来呢。随着令旗挥动,清军的第三波进攻部队冲上了山坡。正文 第九十九章 孤注一掷的失败经典战争理论着作战争论里有一个着名论断,防御是比进攻更为有效的作战方式。在汪克凡的引导下,楚军一直秉承着这条战术思想,并在实战中坚定的贯彻执行,哪怕在战略层面发起进攻的时候,也要尽量抢占关键要点,逼迫对方在战术层面主动进攻,从而反客为主,尽量发挥冷兵器作战中防御的优势,最终取得胜利。陈泰孤军困在通城,为了保护隽水河渡口,不得不对土山发起进攻,但这里是汪克凡精心准备的死亡陷阱。层层叠叠的路障,延缓了清军的冲锋速度,步兵组成的长枪阵,顶住了八旗精锐的疯狂冲击,由火炮、弓箭和火铳组成的立体交叉火力网,不断收割着清军的性命。清军每次发起进攻的时候,汹涌的人潮像一道澎湃的海浪,天地为之变色,似乎无坚不摧,但面前的这道山坡却像宽广的沙滩,不动声色地把海水都吸了进去,浪头越来越小,越来越低,最后一朵浪花在大堤上轻轻撞了一下,打个回旋就无力地退了回去。从上午到中午,陈泰连续发起三次进攻,楚军的阵型却纹丝不动从半山坡向前五百步内,到处都是清军的尸体和伤兵,轻伤员已经跟着大部队撤下来了,重伤员在地上辗转哀嚎,向同伴哭泣求助,清军的游骑兵不敢进入弓箭火铳的射程,只在拖走同伴的尸体,看到伤势沉重的伤兵,都直接补刀给他们个痛快。“章京大人,不能再攻了”张应祥手下伤亡惨重,气急败坏之下,说话就变得直接多了:“南蛮肯定演练过这个阵势,他们山顶上有大炮,半山腰上有弓箭。山坡上有火铳,前面再用长枪阵堵住,咱们从山下佯攻吃亏太大,二郎们杀不到南蛮近前。就已经折损过半”他和金声桓、徐勇类似,原来是左良玉的部将,后来被满清任命为南阳总兵,也是身经百战的宿将,深知眼下不能和楚军死磕,所以来劝陈泰,但刚刚说到一半,陈泰突然一摆手,脸色异常阴郁,他连忙闭上了嘴巴。“那怎么办这些儿郎就白死了么”陈泰的眼睛里几乎要冒出火来。清军的战斗意志非常顽强,顶着敌人的猛烈打击还继续冲锋,直到战损比超过五成才崩溃下来,以至于三次进攻就伤亡惨重,足足损失了一千来人。“”张应祥无言以对。这个时候无疑应该退兵,但那样一来,就等于接受打了败仗的事实,一千出头的伤亡,其中有一半是八旗兵和天佑兵,这么大的罪名谁来背如果自己提出撤退的建议,很可能就会变成那只大家都期待出现的替罪羊。陈泰死死盯着楚军左翼。那里是马进忠的部队:“再试一次,你从正面佯攻,我派精骑突击南蛮侧翼,这土山只是正面坚固罢了,侧面未必能顶住骑兵一冲”“遵命。”张应祥答应的有些勉强,佯攻也是攻。他手下的兵力本来就不多,再攻一次最少又要损失上百人。陈泰瞟了他一眼,冷冷说道:“此战若败,五千大军都要折在隽水河边,我会命巴雅喇兵出战。再以二百天佑兵助你你若是攻不到鹿角阵前面,就不要回来了”“末将敢不死战若是不能攻入南蛮阵中,定然提头来见”张应祥心中一凛,巴牙喇兵是清军的精华,陈泰这是要下血本了,他也只好跟着拼命。一百名巴牙喇兵紧急集结,最后整理一遍肚带鞍鞯,然后一声唿哨,向着马进忠的侧翼杀了过去,当头一杆三角型的织金龙旗,黄色的旗面镶着红边,代表他们是镶黄旗的巴雅喇兵,从白山黑水一路走来,这面旗帜承载着太多的荣耀,无论对清军还是明军,都代表着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一冲而破和四面都有卫护的土山不同,马进忠所部位于楚军的外围,他的侧翼没有友军保护,巴牙喇兵兜了个圈子,绕过正面的拒马枪等路障,从侧面直接杀入了明军阵中,如同热刀切黄油,将马进忠的数千人马一分两半,直接打了个对穿。“他娘的,你们都是些娘们吗给老子拼了”马进忠怒不可遏。那些巴牙喇兵速度太快,明明向着他的中军扑来,临到阵前却突然变向斜插,从明军阵型的软肋部分杀了进去,把他的部队一下子冲乱了。将近五千人马却被一百个巴雅喇兵打败,马进忠恼羞成怒,带着亲兵队冲向那些巴牙喇兵,死活要找回些面子。让他无比气愤的是,那些巴雅喇兵破阵之后,连看都不再看他一眼,竟然若无其事地停了下来,让喷着粗气的战马略作休息,还不时打个响鼻。“踏踏踏踏”马进忠正要发起冲锋的命令,身后却传来更加密集的马蹄声,他回头一看,足有四百骑的八旗骑兵从后面杀了上来,他们是阿礼哈超哈兵和噶布什贤超哈兵,当巴牙喇兵冲破敌阵后,他们就接手了其余的工作。腹背受敌,马进忠阵型已乱,被杀的落花流水。数百名八旗骑兵呼啸着冲上山坡,三角型的织金龙旗迎风招展,数百匹战马势如奔雷。防守这侧山坡的是通城营的一部,在清军冲击马进忠阵营的时候,汪克凡把担任预备队的恭义营也调了上去。王牌对王牌,谁能取胜和正面山坡比起来,这一侧的山坡没有火炮助战,但是,楚军也有自己的秘密武器。八旗骑兵冲到路障前,不可避免得降低了速度,汪克凡令旗一挥,山坡后面突然冲上来一百名掷弹兵。每个掷弹兵的手里都拎着好几个修械所最新出产的竹将军,火药引线经过精心炮制,把爆炸时间的精度控制在秒一级的误差,竹将军的外面则用绳子编成网兜,在掷弹兵的头顶抡成一个个圆圈,然后突然嗖嗖连声,像链球一样飞了出去。山顶居高临下,掷弹兵的投掷距离大增,准确地落在了七十步以外的鹿角阵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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