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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军想要筹钱筹粮,从土地田赋上想办法是最快捷的,和士绅地主之间的矛盾就无法回避。好在如今湖广的形势,比当年孙传庭在陕西的时候有利一些。孔有德一进一出,地主阶层遭到严重打击,南明朝廷的控制力也远远比不上崇祯时期,最重要的是,现在的楚军足够强悍,足以压制地主阶层的反弹。虽然如此,汪克凡也非常谨慎,先在井冈山地区进行小范围的“土改”,摸索经验,培养人员干部,然后借着湖广大捷的余威在湘东湘南地区一步步推开,具体的步骤再分成好几个阶段,先是丈量土地,再进行减租减息,尽量减少社会矛盾。丈量土地,补交偷漏的田赋税款,在大道理上是没有错的,士绅地主不敢明着反对,一开始的时候很顺利,但这里面牵扯的问题方方面面,凡是有田者的利益几乎都被触动,地主、自耕农甚至佃农都有不满,各个州府里全都暗流涌动,只是在楚军的刺刀威胁下,暂时还没有爆发。汪克斌被调回长沙府后,被分到湘潭县参加丈量田亩的工作,这是他在后勤部门的最后一项工作,只要顺利完成,就会再次提拔,转调其他部门进行锻炼,没想到在最后一班岗上,却碰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刘婶一辈子没打过官司,鼓足了勇气才到湘潭县来告状,在乡下人看来,湘潭县令王夫之就是天大的大官,只要他愿意主持公道,那两亩四分地肯定能要回来。击鼓喊冤,县衙升堂,刘婶在一双儿女的陪同下,战战兢兢地把请人写好的状子递上去,那年轻的县太爷却很和气。和颜悦色地仔细询问案情,让刘婶一家又生出了强烈的期望。到了最后,王夫之却皱起了眉头,沉吟片刻。宣布退堂,命衙役暗中寻了地方,把刘婶一家悄悄安置下来。整整两天,刘婶一家都在惴惴不安的等待中,这天晚上,王夫之突然微服来访,又向刘婶问了些细节后,告诉她湘潭县也管不了这个案子。“请大老爷开恩,我们一家人全指着这块地啊,要不回来的话。明年春荒都熬不过去”刘婶跪下磕头。王夫之苦笑一声:“哎,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这件事本来就不归县里管,状子递到县衙也没用的。你们得到楚军那里打官司。”“和军痞打官司那能赢吗”刘婶一脸失望,心中非常焦急。“这个,怕是赢不了的,他楚军都是自家人,当然会偏帮。”王夫之木然说道。“那怎么办啊没了这块地,一家人都没法活了,请青天大老爷发发慈悲。指一条明路”刘婶咚咚叩头。“起来起来这又是何苦呢”王夫之说道:“你们这个案子,本县实在爱莫能助,但所谓求人不如求己,如果你们愿意拼一回的话,本县哪怕泼着这七品乌纱不要,总得为你们主持公道”这天一早。楚军工作队的住所外突然来了一群百姓,吵吵嚷嚷要告状,前面的苦主正是刘婶,跟着的还有她的一对儿女,以及同族乡邻等六七十人。外面还有几百闲人围着看热闹。听说有大群的百姓闹事,汪克斌连忙出来查看,他最近连连提拔,已经恢复了七品把总的军阶,在工作队里担任副职,虽然是挂职锻炼,但工作队的事情太多太杂,他也要独当一面。刚到门口,汪克斌的两眼突然瞪大,肾上腺素急剧增加,一个虎扑就冲了上去。大门前,刘婶正举着一把锋利的剪刀,向着自己的胸口猛的一捅如果搞出人命的话,事情可就闹大了,其他几个工作队的成员都被百姓拦着,汪克斌顾不得想太多,只是拼命冲上去,拼命要拦住刘婶。到底是身手高强的武进士,上一刻,他还在七八尺外,下一刻,就冲到了刘婶身前,一把抓住刘婶的胳膊。但是,他终归还是慢了一拍,刘婶的剪刀已经刺入胸口,眼看着没进去两寸来长,鲜血立刻冒了出来。好在被汪克斌一推,刘婶的剪刀歪了歪,没有刺中要害。虽然如此,刘婶还是两眼一翻,身子软绵绵地倒在地上,鲜血染红了半边身子。“杀人了楚军杀人了”围观的人群里,突然有人大叫起来。场面立刻就是一阵大乱,百姓们群情汹汹冲了上来,大声喊叫着,一副拼命的架势,其中混杂的一些人,甚至去抢夺楚军士兵手里的刀枪。无数的拳脚落在汪克斌的身上,十多个楚军士兵都被百姓们围着痛打,楚军士兵举起刀枪恐吓拦阻,那些百姓却仗着人多势众,红着眼睛硬往上冲,转眼间冲突就无法控制,刀枪挥舞,接连有人倒在血泊中。“不要用刀不要杀人”汪克斌死死护着刘婶,刘婶明显是个关键人物,决不能被这些闹事的人抢走。告警的锣声骤然响起,从军营里冲出来数百名楚军士兵,向闹事的人群杀了过去,虽然有人在暗中煽风点火,但闹事的终归是一群乌合之众,楚军士兵刚刚冲到跟前,就一窝蜂抱头鼠窜,转眼逃了个干干净净。留下的,只有十多个死者和伤员,满地的狼藉和鲜血。刘婶躺在地上,生死不知。过了好半天,汪克斌勉强站了起来,佝偻着身子强忍伤痛,鼻青脸肿,衣衫破烂。就像导火索一般,这场血案立刻引爆了整个湖南,到处都是各种各样的流言,版本越来越离谱,越来越夸大。在刘婶一家的案子上,工作队的处理方式本来就欠妥,被有心人抓住大加渲染,在百姓民间到处流传,民心舆论一边倒的站在刘婶一方,楚军却被描绘得异常残暴,不但鱼肉乡里,敲骨吸髓,而且仗着手里有刀有枪,对敢于反抗的百姓都进行血腥镇压。士绅地主到处串联,雪片般的状子递到了各地衙门,还有人到桂林去告御状,楚军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压力。这章是补昨天更新的,天马上亮了,只好短一些。正文 第十六章 处置刘婶的运气不错,那柄剪刀刺进胸口后被肋骨卡住,没有伤到内脏,只是失血过多,而且又惊又怕,所以当场导致昏迷,等到半下午的时候就醒了。迷迷糊糊中,她觉得胸口疼的厉害,睁开眼睛一看,几个身穿白衣带着口罩的医官正围在旁边,一个个满手鲜血,正滴答滴答的往下滴:“醒了啊,别乱动。”一道刺眼的阳光正照着眼睛,刘婶立刻做出判断,这里绝不是死后的阎罗殿,能有这么大太阳的,要么是天庭仙境,要么是那个不太美好的人间:“我死了么啊,你要干什么你别过来,别过来杀人啦”胸口感到一阵剧烈的疼痛,刘婶不由得魂飞魄散,大声惨叫,自杀未遂的人的很少会马上再自杀一次,她这会儿非常惜命,和拿着剪刀捅自己的时候判若两人。“这里是楚军的医馆,别大喊大叫的,更不要乱动,小心伤口”在医官看来,刘婶能发出这么洪亮的海豚音,说明她的身体没有大碍,也就是个轻伤员,把伤口缝合后很快就能恢复健康。听说他们是楚军,是自己的仇人,刘婶更被吓得魂飞魄散,脑子里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他们对自己开膛破肚,是要挖肚子里的心肝下酒她拼命地挣扎,身子扭来扭去,几名医官一起动手,才把她死死按在手术台上,其中一个飞针走线,手指像善于绣花的大姑娘般灵巧,很快把她的伤口缝到了一起。刘婶动弹不得,只能任他们摆布,一串绝望的泪水顺着眼角流了下来,声嘶力竭地不停叫着:“我得罪了总爷,要杀要刮都随便,就是别伤我的孩子。求求你们,求求你们了”那几个医官却面无表情,自顾忙着手里的活计,这个年代的外科手术没有麻药。手术台上的伤员什么表现都有,像刘婶这样的已经很温顺了。过了两天,刘婶终于见到了自己的家人,见老娘真的还活着,刘大成和小红向跟着的几名楚军军官连连磕头,再三表示感谢,并且做出保证:既然楚军救了自家老娘一条命,他们就不会再打官司,那两亩四分地也不要了。这几名楚军军官是情报局的人,专门抽调来查刘婶的案子。为首的正是甘剩,这个案子如今闹得很大,甘剩也不敢轻易表态,只是记录下他们交谈的内容,然后安慰几句。让刘婶好好养伤汪克凡回到长沙的时候,刘婶的案子正闹得满城风雨,因为军民之间发生了流血冲突,还死了好几个人,这件案子造成了极大的影响,舆论大多对楚军不利。虽然刘婶一家被楚军抓走,但死去的那几个人也有家属。他们不停到处告状,湘潭县、长沙府、三司衙门,甚至湖广总督章旷那里,长沙府里的士绅们也联名递了一份状子,请长沙知府许秉中主持公道,要求楚军严惩杀人凶手。给百姓们一个交代。上至湖广总督章旷,下至湘潭知县王夫之,文官们的态度各不相同,以王夫之为首的一批文官非常强硬,和士绅们暗中通气。不停向楚军施加压力,章旷和许秉中则比较,抱着一个拖字诀,迟迟没有表态。楚军内部,对如何处置这件事也产生了严重的分歧。这件事背后明显有人在煽风点火,很多将领都被激起了脾气,主张强硬应对,反正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就随着那些士绅文官去闹,最后还是不了了之。汪晟等另一批将领却认为楚军工作队有错在先,又出动军队镇压闹事的百姓,应该做出一定的让步,惩处犯错官兵,以平息事态。卷入流血冲突的是吉安营,王鼎和顾宗福作为直接负责人,都表示愿意接受一切处罚,不给汪克凡惹麻烦,士绅地主的力量大多是隐形的,就像一张弹力十足的大网,总是找不到受力点,没必要和他们正面冲突。“这是两件事,搀和到一起就乱了,要分开处理。”汪克凡对众人说道:“咱们军中早有条例,任何人不能冲击军事机构,所以吉安营做的不错,有功无过,这个调子要先定下来。”“可咱们到底伤了人,这么说恐怕会激起民怨,把事情闹的更大。”王鼎作为吉安营的主将,心里有很多顾虑:“自古得民心者得天下,这件事处置的不好,别有用心的人也会抓住不放,给军门惹来麻烦。”“是啊,咱们当兵的,有本事应该去打鞑子,对老百姓动刀子算什么英雄好汉”顾宗福的吐槽仍是那么犀利:“这回不惩处我们吉安营,将士们以后有样学样,到处欺负百姓,早晚军心都散了。”“军法不是儿戏。如果军法有什么错漏,将来可以修改,但在修改之前就必须严格执行,我如果这次惩处了吉安营,将来各营碰到其他的事情,都免不了束手束脚,不知道该怎么办。”汪克凡说道:“况且话说回来了,事情闹到这一步,根子还在丈量土地上面,那些士绅文官气势汹汹的,就是因为我们碰到了他们的痛处,这种关键时刻决不能让步,否则丈量土地就搞不下去。”“丈量土地这件事很重要么”王奕突然发问,他平常专心练兵,不关心其他的事情。“当然”王鼎、汪晟、谭啸等几个人异口同声的答道,语气非常肯定,他们的家里都是大地主出身,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深知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很多。滕双林向他解释道:“谁家有多少田产,是旱田还是水田,交的钱赋都不同,如果真能把全省的田产都量清楚,每年最少能多出上百万的银子,足够咱们楚军花用。”“这么多”王奕目瞪口呆,楞了半天才问道:“那以前,这些银子都哪去了朝廷从来没收到吗”“嗨,还不是落到大户手里,普通百姓没有多大好处的,要不然的话,大明怎么会亡国”吕仁青家境贫寒,深有所感:“哪家大户没有几百亩上千亩的田产,鱼鳞册上却都不足一半,你算算吧,这一年要少收多少银子。”“小吕说的不错,我家里也差不多。”谭啸大咧咧地说道:“嘿嘿,乌鸦不笑猪黑,几十年了全都是这样,谁家要是把田产报足了,其他人还不容你呢,所以也没什么丢人的,能像我家里一样,给庄户们免些钱粮就算有良心。”“是啊,这不仅仅是几十年的问题,而是大明朝二百多年攒下来的老毛病了,王公贵族和世家豪门占的土地越来越多,给朝廷交的钱粮却越来越少,走到哪里都一样,要不是孔有德在湖南闹这么一回,我也不敢轻易动手。”汪克凡沉声说道:“不把这笔钱粮抓到手上,咱们以后就没本钱和鞑子开战,所以既然动手,就决不能再退回去了,明白么”“这样子的话,为什么不请章军门帮忙,有他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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