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臭骂。“混账让你去请陈先生,怎敢这样无礼,还不快给我松绑”周战武对他一向无条件服从,被骂了也不吭声,上前给陈尚武解开绑绳。“本将帐下都是些粗人,冲撞了陈先生,回头我定然重重责罚”熊立春再三赔罪,又向着周围的百姓行了个罗圈揖,然后命人大开中门,请陈尚文入内叙话。无论陈尚文还是熊立春,其实都非常清楚,既然楚军先礼后兵,派陈尚文前来,大家就可以坐下来慢慢谈,这对双方也都有好处,至于开始的种种针锋相对,更多的是一种谈判前的心理战。楚军善者不来来者不善,必然有所图,熊立春作为地头蛇,也有可以讨价还价的本钱,现在就看能不能谈拢了。正文 第三十三章 温柔乡是英雄冢,无情方为大丈夫谈判这种事情,和买东西讨价还价差不多,非常的麻烦。大家谁都不会轻易亮出自己的底牌,竭尽全力要撑到最满,尽可能地压低对方的心理预期,熊立春和陈尚文的分歧过大,一上来就谈崩了。谈崩了不要紧,先去喝酒联络感情,然后各自回去休息,踏踏实实地睡一晚上,第二天起来接着谈。谈判桌上吹胡子瞪眼,酒桌上却称兄道弟,熊立春充分表现出江西老表热情好客的一面,按最高标准安排陈尚文的饮食起居。短短三天时间,陈尚文享尽了口福、眼福和性福,每天晚上,屋子里总会传出一阵阵令人血脉偾张的男女欢合之声,毫不顾忌地持续到深夜,然后就是陈尚文如雷的鼾声。搂着宁州城里最红的头牌姑娘香玉儿,陈尚文睡得踏踏实实,连梦话也不说一句,一副沉醉在温柔乡里的沉迷模样,让客串间谍的香玉儿郁闷不已深山出璞玉,香玉儿美貌异常,堪称世间难得一见的尤物,几个月前刚刚以清倌人的身份出道,就在宁州的娱乐圈引起了轰动。据那些见过识广的老客们讲,香玉儿无论人品相貌,还是谈吐气质,比苏杭南京那些大城市的名妓都丝毫不差,谁要做了她的入幕之宾,等闲的庸脂俗粉再不会多看一眼。花开不多时,堪折直须折,宁州城里的爱花之人纷沓而至,各展手段,激烈竞争,都想摘下这朵娇艳的鲜花谁知到了最后关头,熊立春却横空而出,给妓馆甩下五百两银子,把香玉儿直接带回军营,截了大家的胡。此等粗暴野蛮的行为,自然引来风雅之士的口诛笔伐。熊立春附庸风雅,爱花却不知惜花,不知香玉儿落到他的手里,会被蹂躏成什么样子但谁也没有想到。熊立春明明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粗胚,却对香玉儿百般愁爱,两个人每天如胶似漆,俨然是一对恩爱夫妻,让所有人都跌破了眼镜。事情如果就到这里,本来也是一段佳话,但偏偏有人来棒打鸳鸯。看到“主公”沉迷女色,置大业于不顾,牛佺万分焦虑,几次苦口婆心的劝谏。都被熊立春打着哈哈糊弄过去,牛佺干脆把心一横,趁着一次熊立春偶然外出的机会,把香玉儿突然抓走,赏给了一名普通的军校。等到熊立春回来以后。虽然大发雷霆,牛佺却又臭又硬,根本不在乎的样子,只是一个得宠的婊子罢了,熊立春也不能真为这个和牛佺翻脸,只气哼哼地骂了一通娘,然后又派人把香玉儿抢了回来。奈何时过境迁。纯净无暇的香玉儿已经变成了残花败柳,整日里哭哭啼啼,熊立春开始还耐心哄了几次,后来就渐渐觉得厌烦了,把她又还给那个军校。那军校却被吓着了,不敢再要香玉儿。想来想去,又把她送回了妓馆,香玉儿到了这个地步也就放开了,毫不顾忌地下海捞金。毕竟是大名鼎鼎的香玉儿,又有着这样的传奇经历。很多人都渴望一亲芳泽,短短一个月的功夫,她就成了宁州城里花魁翘楚。男人有时候就是犟毛驴,牵着不走,打着倒退,女人不理他了,又巴巴地凑上来,听说香玉儿红遍宁州娱乐圈,熊立春的心里毛毛的,痒痒的,又跑到妓馆来找香玉儿。俗话说家花没有野花香,熊立春一来二去,觉得妓馆里更有感觉,就满足于当一个豪爽的恩客,并不干涉香玉儿和其他客人接触。经过反思之后,他还找到牛佺诚恳地认错,承认自己前些日子太荒唐了,辜负了“王先生”的一片苦心。牛佺同时得罪了满清和大明,走投无路之下,才化名王双人藏身在宁州,对熊立春的“事业”比他自己还上心,见“主公”终于幡然悔悟,欣慰之余,又搬出周幽王、商纣王乃至三国演义里东吴娶亲的刘备等一系列反面典型,充分指出温柔乡是英雄冢,拔吊无情方为大丈夫楚军突然进入幕阜山,陈尚文来到宁州后,牛佺向熊立春献上一计,陈尚文只有二十多岁,正是血气方刚的年龄,可以用美人计在他身边安一颗钉子,监视他的一举一动,进而查探他的底线和虚实。熊立春对此计连连称善,但考虑到陈尚文的家里是广州的大海商,见过识广,普通的女子很难入他的法眼,这才忍痛割爱让香玉儿出马,不料美人计用出来后,陈尚文笑纳了美人,却没有中计看他拖拖拉拉的样子,分明是有恃无恐,吃定了宁州,楚军大队人马正在步步逼近,陈尚文可以拖,熊立春却拖不起了,被迫一点点试探着让步。但是,陈尚文开出的条件太过苛刻,让他无法接受。首先是粮食问题,陈尚文要求宁州提供足够两万人吃用二十天的粮食,楚军不但要从宁州过境,还要把这里当成后方基地。熊立春大概计算了一下,一开始就需要四千石粮食,把宁州城的粮仓搬空也不够,至于后面还要追加多少,难以预料。其次是军事问题,楚军不是简单的过路,还要熊立春进行配合,不但要提供几千套清军的号衣旗帜等等,还要征集船只民夫,从宁州清军的防区经过。为了配合谭泰进攻南昌,宁州清军也派了一支部队担任外围警戒,楚军要求他们做内应,在清军的防线上放开一道口子宁州虽然相对对立,但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很难瞒过清廷的耳目,熊立春到时候难以交代。最后是地盘问题,楚军好不容易来一趟,干脆把好处要足,陈尚文要求熊立春退出幕阜山南段,让江西的西部和湖广连成一片。幕阜山南段虽然距离宁州较远,但大大小小几十座山寨也在熊立春的控制下,养活着好几千山贼土匪,如果他们都被赶到宁州来,又会让熊立春大感头疼。漫天要价,就地还钱,一场艰苦的谈判开始了。当然,所谓艰苦是针对熊立春而言的,陈尚文几乎就不松口,双方怎么都谈不到一起,熊立春一怒之下,把桌子直接掀了。“不用再说了大不了一拍两散,俺回到山里继续当贼,天不管地不收,逍遥快活”“想的倒挺美你这两年得罪了多少人,回到山里不出一个月,我保证你的脑袋就会挂在哪家山寨的旗杆上。”陈尚文一副皮笑肉不笑的可恶嘴脸,让人看着就产生大耳光子抽他的冲动,但是,熊立春却意外的泄了气,颓然坐下,沉默不语。他这两年软硬兼施,收服了幕阜山里的百十家山寨,其中当然有很多刀光剑影,阴谋诡计,得罪的仇家不计其数,如果一朝失势的话,再想当个逍遥山贼,根本是不可能实现的奢望。他的脸色变幻几回,又咬着牙说道:“就算没有回头路,最多去投鞑子好了,俺手下有几千人马,到武昌府也能当俺的副将。”“去啊,我们绝不拦着。”陈尚文笃定地笑了笑,说道:“你要是走了,就让卞祥留在这里,算汪军门欠你一个人情。”熊立春再次沉默。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熊立春知道自己就是一只猴子,如果离开幕阜山,就只有任人宰割的命,况且他手下的兵马良莠不齐,其中有很多本地土生土长的土匪,真要是去武昌府投奔罗绣锦,很多土匪就会把队伍拉走,到时候只怕剩不下多少兵马。对于军阀来说,地盘和军队就是安身立命的本钱,所谓去武昌府云云,根本就是没有任何威力的空言恐吓。“不管了,反正我没那么多的粮食,也不能帮你们做内应,要是汪三将军的两万大军困在山沟里,恐怕汪军门也不好过”熊立春祭出最后的法宝,现在明明是楚军有求于他,咱成事不足,败事可有余。“熊将军稍安勿躁,我家汪军门的为人你还不知道么不会逼得你没有退路的。”陈尚文笑道:“粮食的问题好办,只要你尽量凑够四千石粮食,帮楚军暂解燃眉之急,汪军门可以从湖广调一批粮食赔付给你,顺便再给你加些利息也无所谓”“这还差不多,汪军门可不能食言。”熊立春的眼睛一亮,想了想又说道:“但我最多放楚军过路,做内应的事情肯定没得商量,要不然日后拉清单,我老熊只有一个脑袋,不够鞑子砍的。”“这个嘛,也不是什么问题,俗话说一俊遮百丑,如果贵军能打个胜仗,各种谣言就会不攻自破,到时候熊将军不但无罪,还大大的有功,升官发财都有可能。”“你是说,我和汪三将军演一出戏”熊立春瞪大了眼睛。“是啊,不但要演戏,还得演一出大戏,让熊将军立一份人人艳羡的大功”正文 第三十四章 奇兵已经到位经过勾心斗角的反复谈判,陈尚文终于和熊立春达成了协议,宁州从人财物各个方面对楚军提供支持,从西北方向对包围南昌的清军发起袭击。斩鸡头,烧黄纸,双方歃血为盟,共同对天起誓,这种仪式虽然没有实际约束力,但楚军的实力在那搁着,熊立春不敢轻易食言。喝下血酒的那一刻,陈尚文心里一阵轻松,这几天他虽然装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其实有很大的心理压力,如果熊立春拼着破罐破摔,一定要和楚军作对,分兵解围南昌的计划就会失败。熊立春也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楚军实在太强,他肯定打不过,化干戈为玉帛是最有利结果。按照他和陈尚文达成的协议,楚军会在事后给予一定的补偿,宁州方面只是担些风险罢了,汪克凡的信用一直不错,想来也不会赖掉那点子补偿。如果能顺利完成整个计划,汪克凡就欠了他一个人情,和明军方面也搭上了线,将来进退自如,安全感大增。后勤方面,大部分粮饷都是汪克凡提供的,宁州方面主要负责临时拆解周转,搞好了甚至还有赚头。早点派人来打个招呼呀搞的这么紧张熊立春心中暗暗腹诽,对楚军的霸道作风很是不满,当然,当着陈尚文的面,他是绝对不会说这些没用的。“既然如此,我就先回去向汪三将军覆命,大军旦夕即至,还请熊将军早作准备,一面征集粮秣船只,一面严防走漏消息,免得带来不必要的麻烦。”陈尚文告辞要走,心底却涌起了一股不舍之情,这几天下来,他已经迷上了香玉儿那具充满魅力的身体。“哎。陈先生既然来了,就不用那么急着走,再在宁州住两天吧。”熊立春笑吟吟的,恢复了当老大应有的镇定自若。现在既然和楚军达成了协议,宁州方面就不再完全处于被动,陈尚文比他更着急。“不用了,我先,怎么,熊将军是要扣下陈某吗”陈尚文开始以为对方只是一句客套话,但和熊立春目光一碰,才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出了异常。“哪有扣人这种事,我只是想请陈先生多住两天,略尽地主之谊。怎么样,香玉儿姑娘还合先生的意吧”熊立春自有他的顾虑,陈尚文在楚军里的身份不算太高,仅仅和他达成一份口头协议,没有多大的约束力。如果就这么把楚军放进宁州,对方如果突然翻脸,他只能任人宰割。无论如何,他都要和汪晟见上一面,最好也把陈尚文一直留在宁州,起码是个见证人接下来的两天,宁州城里更加忙乱。熊立春一方面到处征集粮食船只,一方面传令各处山寨关卡不要和楚军发生冲突,反正也守不住,干脆直接放他们进来。等到汪晟的部队进了宁州盆地,他又仿效关二爷单刀赴会,孤身匹马来到楚军的大营。“汪三将军不要动怒。陈先生正在宁州城里逍遥快活,没有任何危险,末将不如此,不能请到汪三将军的大驾,还请将军赎罪”熊立春笔直地站在帅帐里。俯首低头,态度非常恭敬。“你也是一方人物了,怎么还是这么小家子气,就知道搞些上不得台面的把戏。”汪晟皱着眉头,冷冰冰地说道:“既然已经达成协议,就该尽快通知本将,这么遮遮掩掩的,你耽搁了我多少时间,知道么”“汪三将军放心,只要在幕阜山里,末将还是有些办法的,绝不会误了三将军的大事。”熊立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