艘杨家的船被点着了,杨家主要的人手得去救火,趁着这个机会,大批进攻者划着小船撤退。方才如群狼环伺的船队,这时已经有大半开始转向远离,只有几艘船还在,甲板上,凤鸣歧与几名弟子以及杨家护卫围住了三个人在打。这三个蒙面人身手都颇为高明,与范进方才对付的那些不在一个级别上。凤鸣歧的弟子与护卫只负责包围并不上手,实际上是三个人联手打凤鸣歧一个。凤鸣歧一身修为高绝,可是在范进面前总归是以一个社会活动家的面目出现,表现武功,也是展示修为为主,不大体现战力。此时两下生死相搏,才看出他的一身艺业到底高明到什么地步。一条铜棍力敌三人,依旧攻多守少,实际上是他一个人,包围了对方三个人。这三个蒙面人拼命护卫着自身,口内大叫道:“凤四,做人没必要赶尽杀绝吧”“你只是保全他们的财物而已,我们只带走几个女人,不算什么大事,你真想翻脸”“你这辈子是不是不打算过淮安府了下次来,信不信你变浮尸啊。”棍影重重,阵阵罡风激荡,船上那两串照明灯笼,在罡风中来回飘荡明灭不定。以张舜卿这种武术的外行人,也能感觉到,那一记一记的棍棒中,带有的是怎样强大的力量,其中又包含了老人何等悲愤的情绪。“我凤某行走江湖,一向是喜欢讲交情,靠面子说话的。只要是人情可以解决的问题,我绝对不动拳头。正如你们所说,没必要。”老人的声音,透过重重罡风,送入几人耳中,声音苍劲有力。一声闷哼中,却是一个蒙面人被一棍砸在肩头,兵器出手,人惨叫着在甲板上翻滚。两名护卫扑上来,将这名蒙面人捆住,剩下的两人,局面自然更为危险。“其实就算是你们真拿走了财物,大家也不见得就要拼命,钱财身外物,大不了,老朽设法把银子赔出来就是了。可是你们掳走我的义女,这让我怎么忍老夫膝下无后,只这一个义女,你们掳走她现在不是你们想不想放我一马的问题,是我想不想放你们一马”棍风呼啸。又一个蒙面人翻倒在地,最后一个蒙面人拼命朝着船边逃去,大叫道:“姓凤的,你敢打死我,你那义女保证被人轮的站不起来让我回去,我放她”砰。一棍落下,人头如同个摔碎的西瓜般爆开,花红脑浆四溢。全无防范的张舜卿拼命拉住范进的手,强忍着呕吐的玉望。冷风吹过,灯光之下的凤鸣歧衣袂飘动,长髯随风而舞,威风如同天神。看着那蒙面人死尸,冷哼道:“老夫用这种话唬人时,你还没生出来我又不缺你这一个人质。”他一手提棍,一手捻髯,侧头间才看见范进与张舜卿,身上的杀气一散,连忙露出个笑脸道:“范公子,大小姐,你们几时来的,老朽却不知道。这里不是你们该在的地方,还请回舱里去。”张舜卿道:“薛姑娘呢”“就在那条船上。”凤鸣歧用手指处,范进只见夜色里,一团小小的火光离开大船,正向远方驶去。距离并不很远,他估算了一下速度,对凤鸣歧道:“凤老,麻烦你送我上小船,我去把薛姑娘救回来。”“范公子,这不必了吧我已经拿住了他们几个高手,其中一个,应该是这伙人的首领之一。有这样的人在手,总可以谈的下来,范公子且不可以身犯险。”范进心知凤鸣歧说的并不是错,有这样的人质在手,确实可以把薛五换回来。但是想想那包袱卷里裸露的小腿与纤足,被放回来的薛五变成什么样,也不难想象。他看看张舜卿,后者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最终还是说道:“范郎薛姑娘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能看着她受害,你如果可以做到,就把人救回来。不过我不许你冒险。”“卿卿有令,我不敢不遵。凤老,麻烦你送我上小船,我现在去,把一个完整的薛五带回来”正文卷 第二百二十九章 薛五的考验 下南船北马,这话不能说完全正确,但是作为广东人,范进确实学过划船。尤其是在罗山办军务阶段,四处联络,坐船的时候很多,闲极无聊时,也曾向老水手学过怎么驾驶船只,因此这艘小船在他的控制下,速度既快且灵活,如同游鱼一般向着前面的小船紧追了过去。船上除了范进,另一个则是凤鸣歧。也正是有这位顶尖高手参与,张舜卿才敢于放手让爱人去救人。其实范进感觉的到,对于这个决定,张舜卿心里是有些别扭的,从其本意而言,固然未必希望薛五真的失申于盗贼,却也不希望是由范进把她救回来。但是在船上两人谈过那一次以后,她已经意识到,范进对其千依百顺不假,但也有底线所在。如果想要夫妻百年好合,这条底线就不能去随意触碰。她的这次妥协,不管真实想法如何,以及到底妥协到哪个地步,都让范进心里颇为欣慰。这么一个天之骄女,能懂得退让,于自己而言固然是个极大胜利,于将来两人的关系,也大有好处。毕竟范进不是一个一世一双人的人物,家中的梁盼弟、胡大姐,大员还有个林海珊。薛五这个武状元,他也不想放过。他无法保证每个女子都给一个交代,住到家里,成为妾室之一。但是可以保证,未来肯定会有新的妾室进门,如果不能先取得某种共识,未来夫妻相处,就会都觉得辛苦。当然,不是说张舜卿坚持不放,范进就没有办法。毕竟当下的科技极为落后,男人只要够小心,养几个外宅也没那么容易。但那是最后的无奈选择,在有可能的前提下,范进还是希望光明正大的做这种事。两下的家室相差悬殊,张舜卿的心态如何,于日后两人的相处模式,也是有极大关联。如果不能容忍自己纳妾,其他事上,也多半会以己为主,将来还是会出问题。现在她的退让,对范进来说,无疑表示事态朝着最有利的那个方向前进。船行水上,范进问道:“凤老英雄,这批人马是哪一路的蟊贼,凤老可有个大概”“这些人藏头露尾的,就是不想让我知道根脚,可是淮上就这么大,一搭了手,总也能猜到个大概。眼下这关过去,等我再来的时候,一个个去找,有他们好受”凤鸣歧哼了一声,又道:“范公子,这里没有外人,我可以问你一句真话,你对五儿到底是怎么想的清楼女子,很多人不愿意赎身就在于没有地方可去。她们终归是女人,又是在那种地方待过的,与普通良家妇女不会一样。其实就算是良家妇女又怎么样呢杨二爷带上船那个,又何尝不是良家女。如果没有男人娶她们,离开那种地方之后也落不了清净,狂蜂浪蝶不会放过她们,没有男人护持,她们的日子很难过。所以一些女人固然自身不喜欢那种生张熟魏的生活,却因为找不到合适的男子,也得留在那等地方。无非是离开那里之后,其实是找不到生存之地的。”范进道:“我明白。素芳的情形更难一些,她是花魁行首这个级别的,因为假天花那事,一些昔日在她身上花过钱的恩客心有不甘,总觉得被欺骗了。做了入幕之宾才算挽回损失。这样的女子,一般人家不敢娶,也娶不起。敢接纳她的男子,必然要有足够的本事,替她遮住外间的风风雨雨才行,否则娶她就是害她。”“范公子你明白这个就最好了。江宁镇守太监的干儿子,一直对五儿念念不忘,整个江宁城,被他惦记上的女人,很少能逃脱。原本五儿是靠着那假天花护身,现在这层西洋镜戳破了,戏就不好唱。如果范公子你不能给五儿一个交代,我就只能另外给她安排个去处。”范进一笑,“交代,我是想给的,但是也要看五儿自己想要不想要。我不否认,张大小姐的性子不是很能容人那种,跟她在内宅里,肯定要受气。我也不敢保证让五儿处处顺心不受欺负,这个话太大,我说了等于撒谎。只能说,我会尽力保护她,不让她受太多委屈。大小姐也是个讲道理的人,也不会做太过分的事,不会像寻常人家大妇一样,动辄就把妾侍打伤或是发卖,最多就是看点冷脸色。如果五儿不介意这一点,等我高中之后,家里会有她一个位子。”凤鸣歧道:“若是如此,那我就先替五儿做个主,你范家要多一个偏房了。不管范公子是否高中,她都会嫁入范家,做你的侧室。当然,这事要放在大小姐和范公子成亲之后,才能办。”范进道:“如此一来,我倒是拣了了个好大便宜。”“是便宜还是麻烦,现在言之过早。黄恩厚父子,也不是好惹的人物。”“区区阉竖,没什么可怕的。”“果然,范公子这等人,才能护的住五儿。那假若我们这次没来得及把人救出来,范公子还肯要五儿么”“救不出人,那是我无能,怎么能怪到女子头上。只要五儿肯嫁,我没什么不肯的。”凤鸣歧点点头,“老夫说过,自己不会看错人,五儿的终身,就注定许给公子了,谁拦也拦不住”两人说着话,手上并没有停。由于都练有易筋经功夫,膂力都比普通人为大,船行进的速度很快。前面小船的行进速度却慢的出奇,眼看距离已经逐渐拉近。而其他的船只,似乎也发现了这条船的异常,有几条小船掉转方向,向这里划过来,还有人高喊道:“谁在船上答一句话”沉默无语。夜晚行舟,危险太过。冬季江水寒冷,即便是精通水性的人,这个时候掉到水里,也会冻僵甚至溺水。所以大多数船上的火盆照明并没取消,依稀可以看到对面的模样。有船只向着凤鸣歧与范进这条船靠过来,一个大汉在船头高声叫着:“上面是哪位头领”“白门凤四”一声断喝中,凤鸣歧随手丢出了个什么东西,在他的巨力加持下,那物品如同炮弹般飞出,正中那大汉的前胸。来人一声惨叫,随即便掉到水里。几条靠过来的小舟都有些忙乱,有人开始朝这边放箭,只是船行颠簸,加上天黑,弓箭的威力大幅度削弱,发挥不了多少作用。凤鸣歧大挥舞着铜棍磕飞几支箭,人脚尖在船板上一点,如同巨鹰一般落向了临近的一条船,随即就是一阵喊杀声以及惨叫声响起。范进此时则拼命摇船,接近了那艘目标船,用尽力气跳起,人重重落在了船板上,将小船砸的一阵摇晃。船上没有人,梢公水手的位置,只倒着两具尸体。这船原本一直是顺着水流在走,也就难怪速度慢的出奇。范进心中一惊,只怕中了强盗金蝉脱壳的计策,追了半天追错目标,这人多半就救不回来。固然他不是一个把贞洁看的很重的人,也认为薛五出自清楼,即便是被人占有过,也没什么大不了。但是这么一个在清楼里都守身如玉的女子,如果真被盗贼所污,即使自己不说什么,对她而言,也必然成为挥之不去的心魔,未来还不知道要费多少气力,才能让她恢复正常。再者让这么个女人遭受如此不幸的命运,于他而言,也会抱憾终身。这些盗贼乘坐的小船船型极小,除去水手位置外,就是一个很狭小的船舱,里面多说也只三个人。范进抽出倭刀来到舱外,小心地用刀挑起棉布帘子,向里张望寻找着。船舱里点着灯,可以看到一个衣衫不整的女子,正蜷缩在角落里。由于头发挡了脸,看不清模样,这露出了半截雪白的腿与赤足。从时间上判断,匪徒哈来不及朝薛五施暴,再说现在环境也不对,再急的人,也不会在这个时候下手。可是看那模样,范进还是忍不住冲进去道:“五儿”“别叫那么亲让张大小姐听见,一准闹饥荒还有,范公子你平时很聪明个人,怎么这么冒失。若是强人的陷阱,你这条命就断送了。”冰冷的话语来自身后,范进一转身,就看到一身女侠打扮,手里提着宝剑的薛素芳,就站在船舱入口的角落里。灯光摇曳之中,照出对方那如花似玉的姣好容颜,还有她那件劲装上的点点血迹。范进连忙收了刀,“薛姑娘,我听说你被强人抓住了,因此和凤老前来救你,你身上有血,可是受伤了”“没有,这是强人的血。我故意装做失手被拿,是想到对方的巢穴看看,到底是哪一路的人。结果那几个人居然敢对我动手动脚,逼的我只好提前出手,把他们都杀了。好在桂姐也在这船上,我们两倒是搭个伴。强人劫走了一些钱,人一个都没能劫走,算是亏了。”她话说的轻松,但可以想象的到,当时的情景,必然很是凶险。薛素芳虽然得凤四真传,但没上过战阵,于实战上其实很是匮乏,又装成被擒,身上说不定还有束缚。在那种局面下反杀,其实跟赌命差不多,如果稍有不慎,下场自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