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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她与男子谈生意的事做得多了,不介意与男子交谈。可此时她的表现却异样羞涩,紧低着头不敢看范进,急促地呼吸声隐约可闻,额头上汗出个不停,只能用手帕反复地擦拭。范进道:“我打发走了丫头,就是要和夫人说几句私密话,夫人总不是不想谈吧”“私私密话”宋氏的状态似乎还有点迷离,半晌才反应过来。“大老爷要说什么啊,小妇人实在是不知道。”“你这么聪明的女人,不该听不明白的。如今杨家的处境,想必是很为难吧。你别再说那些场面话糊弄我,那样本官可是要生气了。你卖了几样首饰凑银子,未必是手头拿不出那么多现银,而是用现银的地方多,捉襟见肘对不对本来杨老爷在也不管事,你们也认为有没有这么个当家人没关系。反正生意也是你们夫妻在做,他老人家就是挂名的。可是老人家一旦倒下了,你们才发现,原来这位老人是如此有用。一旦他倒了,很多能拖欠的债务欠不下去,很多可以借的钱借不到,很多人立刻就要求提款是不是”宋氏脸色一变,先是猛烈摇头,可是在范进目光下,很快又败下阵来。手帕从擦汗,改为擦眼睛,语声哽咽道:“那些还是亲戚谁知道怎么怎么比外人还不如。过去死乞白赖地求着把钱存到柜上,所图的就是高利息。可是现在,提款又不容时辰,生意上的钱,哪里那么容易周转还有那该死的黄太监,活该下辈子也做阉人”范进问道:“此事与黄太监也有干系”“老爷子犯病,就是被他气的。是他派儿子来到家里要钱,他在我家存了六千多两银子,算是我们最大的一个储户。每年得利钱时欢喜,却无半点心肝。本来这么大笔的款子,任谁也知道得提前支会才能取。可是黄继恩来了就大吵大闹地要立刻提走,还说去年送到宫里的绸缎掉色严重,要我家赔三千多两银子,合计就是一万两。老太爷就是听了这个消息,加上表小姐的事,一下子就病倒了。”“所以夫人要大办祈攘,又要为下人做新衣服,就是为了把场面撑住,让人相信杨家仍然有实力。这方法并不算错,但是自己人泄底,这把戏就不好变了。其实当下倒是有个办法,就是你们和官府合作,我指定杨家为官府合作对象,一起放贷。终于于外界而言,便会相信杨家依旧固若金汤,不会一起来提款,说不定还有人把款子存在杨家,这样银根上就能周转。而杨家也能从官府那借一些银两周转,渡过眼下难关。至于黄太监那里,你们有本县的面子,他也不好对你们逼迫过甚。这是个急就章,先过了眼前这关,至于未来杨家的家业,本官还有办法。”“大老爷此言当真”宋氏由悲转喜,再也顾不上矜持,抬头看着范进。“若果真如此,您就是杨家一家的大恩人,日后杨家若能重振家业,必会全力报效,以谢大老爷恩典。”她说话间起身便要下拜,范进连忙做了个虚扶的手势,宋氏正待顺势而起,不想范进向前迈出一步,变虚扶为实扶,她这一双藕臂正好送到范进手上。被他这双有力的手一抓,宋氏只觉得心头一荡,一股暖流自臂膀直入心田。这向来多智且泼辣的妇人,在生意中也曾遇到过孟浪子弟,讨些手上便宜。但她每次都能从容化解,轻嗔薄怒间便将问题消弭于无形。可是眼前这个男人,却是她无法掌握,也无从控制的。不管于谋略还是城府上,都不是宋氏所能颉颃。何况眼下突逢大变内外交困的处境,她已经濒临极限,于惟一的救命稻草,她只能紧紧抓住,竟是不敢挣脱。两人保持着这种姿势,足有十几吸的时间,宋氏才轻轻摆动着胳膊,压低声音道:“放放手您您这是做什么啊,让人看见,我哪还有脸见人啊。”范进并未松手,反倒是笑道:“哈哈这里如此僻静,又哪会有人看见再说夫人何等样人,既然敢来,难道还怕闲话么”随即扶着宋氏坐回座位上。宋氏将头紧紧低着,只看着眼前那双男子的官靴,心内砰砰乱跳。她是久经场面的女子,自然知道眼下局势不妙,四下无人,孤男寡女,他的力气又那么大罗武可不在这边。再说就算他不阻拦,自己也绝对不敢喊叫,后宅里不知道多少人想看她的笑话,她哪会自己给自己找麻烦。此时自己最该做的事就是不顾一切逃出去,或是敞开来大闹一场,让对方不敢生出其他念头。可是一家的希望全寄托在范进身上,她又哪里敢闹出声来一想到神智不清的公公,一夜间仿佛衰老了十年的婆母,自己那看似能干,但实际上也是纨绔子弟的相公。一家子几个叔子不是耽于声色,就是沉迷赌博,没一个支撑得起家业。本来的靠山,如今已经反目。如果这个男人再翻脸成仇,便是个死局。她只好低声道:“妹夫你你快坐回去。你是读书人,比我懂道理,咱两这样子让人看见不好。你肯帮忙,小妇人很是感激。家里的生意其实都还好,就是缺银子周转,只要过了关,依旧是场大富贵。到时候你要多少钱,我都给”范进哼了一声,“夫人这样说就没意思了。如果本官贪图金银,趁现在把杨家吞下去不是更好别以为我做不到,以你杨家现在的情形,只要本官把你们的窟窿说出去,三天之内,债主就能把这宅子拆个精光。以官府的权力,本官稍微用点手段,从中赚几万两银子轻而易举,杨家能给的回报有这么多么别说重振家业遥遥无期,就是商贾之家的信誉,我也不敢相信,升米恩斗米仇,到时候说不定杨家还拿我当仇人来看。再者,杨家有什么值得我救的他们做的坏事有多少,你我心里有数。光是这几日,本官接到的状子,就足够把杨世达砍头好几次的。这样的人家家破人亡倾家荡产,上元县老百姓只会说一句大快人心,报应不爽”宋氏知道范进说的都是事实,想要辩驳几句,却无从开口,只好问道:“既然如此,那大老爷何以还要帮杨家渡过难关”“我不是帮杨家,而是在帮夫人。夫人的艰难,本官看在眼里,心中有些许不忍。不忍心让你辛苦维持的家业,就这么败了。更不忍看着夫人受窘。尽自己所能,帮你一把。但是本官的援助,也是有条件的。井中救人那种事,我不会做,最多是给你们一张梯子,让你们自己爬上来。如果给了梯子还不肯爬的,那就活该淹死。而且这种帮助,是要回报的。”“不知大老爷要什么回报”宋氏的声音有些颤抖,她已经猜出了答案,却不敢说出来。范进微笑道:“夫人这么聪明的人儿难道猜不出么”房间里一片寂静。两个人都不在言语,只那么沉默着。范进就站在那里,不动如松,以上视下看着宋氏,仿佛是征服者在审视着自己的战利品。宋氏额头上的汗越来越多,鼻翼轻轻抽动,呼吸短而急促,目光越过范进,飘向了书架。那一卷卷佛教经文,大德梵音从她眼前一一掠过,但是满天神佛显然救不了人间危局。风不摇,蝉不叫,去拿点心的丫鬟也没能及时赶回撞破僵局,时间仿佛凝固了,偏僻的书房此时安静得只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过了不知多久,宋氏的手动了。初时缓慢如挂千钧,随后动作便异常流畅轻快。她先是擦了擦额头的汗水,随后拿起桌上的茶碗,一口气喝了半杯下去,随后将剩下的半杯茶递到范进面前。“妹夫,这么热的天,你想必口渴得很了,若不嫌弃,就喝了这半杯残茶。”正文卷 第四百零三章 浪子回头终于有风吹进这偏僻的书房,房间里终于有了些许清凉。范进终于回到了坐位上,两人面对而坐,保持着一个安全的距离,此时不管是谁一步冲进来,都只会觉得这是个正常的不能再正常的社交。当然,就在方才,范进将那半杯残茶就着宋氏嘴上的胭脂一起喝下去的情景,自是无人得知,或许只有这满房经卷可以做个见证。虽然只是唇舌接触,并未剑及履至,但是两人的关系既已踏出去,便不可能回到从前。宋氏的神态间并没有太多羞涩,反倒是多了几分坦然。或许当她敬茶时,就已经有了破釜沉舟的觉悟。能在少时就出来操持生意又能在杨家做当家儿媳妇的女人,本就不缺乏决断,既然已经决定做出交易,也就没了反悔的余地。她的脸上重又现出笑意,目光里则多了几分媚态。“本以为妹夫乃是个正人君子,谁想到也是个不老实的。这事要是让郑婵妹妹知道,我今后还怎么去衙门”“听夫人的意思,就是说以后会经常去衙门了那敢情好,婵儿是个很豁达的性子,不会介意的。”宋氏呸了一声:“妹夫好无道理。我也是良家妇人,非是那闲花野草,任你耍笑。休想让我和她一起陪你胡闹。何况我是有夫之妇,妹夫乃是朝廷命官,一县父母,闹出些事来可是吃不了兜着走的。你是个读书人最讲涵养,总不会学那村夫野汉,猴急的不得了吧来日方长,早晚我们有机会,该是你的早晚都是你的。我可是把自己的性命交与了你,你若是骗我,我便死给你看。”范进也知,此时此地绝对不是做襄王一会的场合,再说也不能尽兴。他点头道:“夫人的话我明白的,我也不是个急性子,不会急在一时,再说我相信夫人是个聪明人,不会做出尔反尔的蠢事。”宋氏看了他一眼,低声道:“奴家单名一个瑾字,这名字除了杨世达那死鬼,就只有妹夫你一个人知道了。以后只有你我二人时,便唤我的名字就好了。你可把这名字记牢了,不许忘掉。你们男人的把戏我清楚着,到时候要是只心肝宝贝的乱叫,我可不会答应。”看似正襟危坐,实则说着情话,这等媚态任是脂粉班头也不禁一阵心神摇曳。范进道:“瑾儿放心,你的名字我是不会忘的。那你以后也不必叫我妹夫或是大老爷,叫我退思就好了。”“才不呢。你们男人那点骨头我还不知道恨不得人家叫你们老爷啊,好哥哥的才舒服,说不定我叫你妹夫,你倒是更欢喜些呢”宋瑾飞了记媚眼过去,又掩口一笑,“我也是不明白了,放着那么个比我美也比我年轻的大闺女不要,非要缠着我这个妇人,也不知道你是聪明还是糊涂。”“我的心意昨天说的很明白了,瑾儿何必疑心要知道,今天有多少士绅商贾上赶着要和本官合作,只要我点点头,金银美人唾手可得。若不是念着瑾儿,我哪会到这来坐冷板凳。倒是瑾儿的心思,我可是猜不透。你究竟是自愿的,还是迫不得已”范进的目光灼灼,如同两团火,烧得宋瑾身上阵阵发热。她整个人几乎要燃烧起来,心里的面诸般念头纷起,抓起茶碗想喝水,却想起方才这茶以被自己口口相渡喂了给对面的男子。只好一把抓起范进的杯子,把茶喝了下去。“你这冤家好无良心,难不成方才那事还能是假的你也不想想,家里来了那么多客人,我去招呼谁不好,为何单来这偏僻地方招呼你再说了,我若真是对妹夫无心,又何必把扣儿打发走我一个妇道人家,这种事又怎么好先开口”看她那似乎受了无限委屈,随时要哭出来的模样,范进哈哈笑着,将自己的手帕递了过去。“如此说来,倒是我冤枉瑾儿了。来来,擦擦眼睛。”“哼”宋氏一把夺过手帕,却塞到荷包里,“这帕子我留下了,将来你若是负了我,我便拿帕子找婵儿妹子说理去。这些年我操持生意,与外人交涉,不知有多少男人围着我的裙子转,我几时给过人好脸色便是杨世达在我面前,亦是得伏低做小才许上我的床。也只有你这狠心的冤家,才能欺负我。在句容这么好的机会不肯把握,偏要在人家相公眼皮子下面来偷,你才满意是不是”尤物,果然是尤物。范进心里暗自盘算着,自己的眼光没错。宋瑾这种女人中的女人,既不同于清楼中的女子,亦不同于那些大家闺秀。她知道如何撩拨男人,如何让男子心动,偏又有着良家妇女的矜持与羞涩,不会让男人轻易得手。这种得失之间的尺寸拿捏,正是她的魅力所在。这几句话看似埋怨,实则是在挑情,此等风光,自是那位青涩稚嫩的表小姐所不曾有。固然其中几分真几分假一言难尽,但是这种感觉却让人觉得很舒服。找这么个女人做青妇的话,倒是个很好的享受。这个过程不会太容易,即便是现在,她恐怕也不会随便就让自己解开罗带为所欲为,但是这种征服与追逐的过程,会让果实变得更加美味可口。范进道:“如此说来,瑾儿在句容时便想着来偷我了”“是啊,若非如此我又怎会一心帮你就花家那点小生意,我压根就看不上眼,还不是为了你的面子,才去和他们合作一下。没想到,这么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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