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时间,当初的随意手,反倒成了条退路。那是我用自己名义做的生意,和杨家关联不大。如果杨家真倒了,人家也总算有一点小生意,可以糊口。可是杨家人就惨了,男女老少百十来人,又都是吃惯用惯的,到时候难道去做花子”范进知她话里有话,“瑾儿不必盘马弯弓,我说过了,看你的面子上,我也不会落井下石杀肥鹅。能帮,我一定会帮,但是我总要知道具体情形,井下救人的事,自不能做。”“真实情形冤家你这么聪明,难道猜不出昨天你便看出这家的底细了,情形便是你看到这个样子。”宋氏用哀怨的目光看了一眼范进,“杨家即使家大业大,又哪有那么多富裕银两做为周转流水使用。何况杨家从老太爷那辈,便没出什么太出色的人才。大家只是守成,勉强维持着局面,到了这一代上,几个兄弟又都手头散漫,个个都与钱财有仇。一座金山也架不住这般使费,如今的杨家又哪里拿万把两银子来赔何况还有这么多人要提走存银,一旦舆论风起形成挤兑,便是神仙难救。若是前两年你来做知县,我保你每天睡在温柔乡,钱谷赋税分文不愁。可是现在,便得是你这冤家来救我了。”“那你说说看,我怎么救你”“就是方才那话了。”宋氏妩媚地一笑,“只要衙门与我们合作,我再让人拉几车银子到衙门里去,告诉他们我手头有的是钱,那些人对我们就会有信心,不急着提款,说不定还能存一些进来。至于黄太监那里,万把两银子,咬咬牙,怎么也能拿出来。”“这只是开始,过了五月节,就是中秋,到时候又是一笔利息。光是这么寅吃卯粮,可不是个长事。”宋氏道:“这我也知道,可是没办法,不如此,连眼前这关都过不去,就提不到其他。妹夫不是说,有办法帮我们么我这可就等着你救命了。”范进一笑,“办法我自然是有的,但是现在不能说。要么你来衙门,要么你说个地方,我们平心静气,仔仔细细地说给你听。”宋瑾的脸一红,嗔道:“没个正经话,拿这事当由头只想着欺负人。眼下你看看是什么时候我这时候要是要是去见你,怎么对的起阿翁阿姑。”“瑾儿自己权衡,我不多言,我说过,我不喜欢勉强谁。但是想要听我的消息,就得按我的规矩办。与衙门合作的事,你或者世达兄谁来都行,全都可以办。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来,世达兄这么忙,还是不要劳动他的大驾。”房间重又陷入沉默,两人相对无语,宋氏自成年以来,与不少男人周旋过,包括黄继恩、冯邦宁这等人物,亦能从魔爪下逃脱得保清白。因为丈夫的不忠,在与男子的交往中,也曾动过报复丈夫,寻一面首的打算。但每次真到要迈出实质性步子时,却又及时退回来,始终未曾逾越雷池。在丈夫面前始终趾高气扬的底气之一,也是在此。那几次经历里,包括在句容差点和自家小叔有些手尾,都是在她控制之内。进固然能进,退也能退的干净,不给对方抓住什么把柄,也无从要挟她。那些男人飞不出她的掌握,尽在控制之中。可是对于范进,她知道自己是控制不住的。这个男人的权力才智都非自己能及,如果两人的关系真的逾越了那条线,将来的后果如何,却是自己所不能控制的。她可以感觉得到,这个男人有野心,但是他的野心有多大,却是看不出来。自己赔上身子,到底能不能填满他的胃口还在两可之间,如果这只是个开始,未来对方以此为跳板登堂入室,将比黄继恩和冯邦宁加起来都难对付。心内无数念头转来转去,一方面确信范进有着令自己家转危为安的能力,另一方面却又在考虑着,为了这个能力自己付出的牺牲是否过大。就在她百转千回,不能决断的当口,扣儿终于回来了。仿佛什么都没看出来的丫鬟,将点心摆在桌上请范进享用,范进却没吃,而是问着老太爷的身体,得知依旧不见好转,亲戚们都不能探望后,摇头道:“看来今天是没机会探望杨老爷了,改日本官再来。替我向世达兄表示慰问,如果有什么困难,记得到衙门来找我。”见他起身要走,宋氏连忙道:“大老爷别急着走,小妇人吩咐厨房为大老爷准备酒菜,用过饭或许就有时间了。”“府上有此逆事,范某哪还能如此不知进退只请夫人记得和老夫人那里讨个章程,这门亲事看看能否做成。当然,这也要问表小姐的意思,不能勉强。还有,这一两日间,还请府上派人到衙门里,把合作的事定下。事情很急,不能再拖了。”宋氏将人送走,回内宅时,人便显得有些魂不守舍,到了晚上吃饭时,人也没什么精神。反倒是杨世达得知范进的合作意向后及是兴奋,他今天陪黄继恩磨了半天牙,又送了他几样古董,终于谈好了条件,六千两银子只提一千两,其余五千两多付三个月利息,就可以宽限一段时间再提。由于县太爷来了这一趟,又承诺和杨家合作,这些亲戚大半放弃了提款,准备再观望一段时间。这一来银根的压力大为缓解,总算可以长出口气。等到熄灯时,杨世达看着妻子那光滑的脊背,柔声道:“瑾儿,前几年为夫很是荒唐,你受委屈了这回上用缎掉色的根子也在于我。那时候我正恋着张狗儿的浑家,嫌他碍眼,将他打发去采办染料,自己好去偷他老婆。不想他买回来的染料都是次货,闹了这么一场意外。现在想想,他那浑家又哪里比得上你”“如今家里这等模样,自是老天对我的惩罚。爹的身体已经注定好不了,以后这个家,就地诶靠你我支撑。我发誓,今后一定痛改前非,再不去做这些混帐事,咱们重新开始。等我治好了病,就生几个孩子,好好过日子。娘子,我今后一定改好,你肯原谅我么”宋瑾只将背对着他,沉默不语,杨世达只当妻子还在生气不敢再说。可就在杨世达即将睡去的当口,宋瑾忽然转身抱住杨世达道:“相公,浪子回头金不换,只要你将来肯学好,为妻永远等你。”两人成婚以来,这还是宋瑾第一次如此温柔,杨世达既喜且愧,抱着妻子道:“娘子我我肯定学好,我发誓再不做对不起你的事。”次日清晨,两眼红肿的宋氏叮嘱着杨世达到衙门里去找范进谈合作订立契约,随即又将扣儿叫到面前道:“扣儿,我待你好是不好”“小姐待奴婢天高地厚,叫奴婢粉身碎骨奴婢也无二话。”“不用那么麻烦,我现在只要你替我做一件事就行。去衙门,找范大老爷谈合作。”扣儿愣了愣,随即面色一红,“小姐您您为何让奴婢”“我想过了,相公不仁我不能不义,不管怎么说,我也是杨家的媳妇,总要对的起阿姑阿翁。何况世达已经浪子回头,我更不能负了他。原本是想着豁出去不要脸皮,保下全家生计,如今看来不赔上身子,也可以有救,我就不能再去做那没廉耻的事。可是范大老爷那里的过门一定要打,如今就只有你才能救我。你总不至于见死不救吧”正文卷 第四百零四章 祭品扣儿坐到梳妆台前,机械地涂抹脂粉装点自己,又将那些平日精心收藏舍不得戴的首饰插在头上时,大脑一片空白。小姐许诺了什么,自己又说了什么,已经全不记得。只记得小姐在哭,自己跪下来磕头,最终便是如此了。做丫鬟的女人,都是苦命的。相比而言,自己还算是比较有运气的一个,从小跟了这个强势的小姐,在家里很是霸道,她的东西不许别人碰,否则就要大吵大闹。也正因为这一点,自己被保护的很好,即使出落得清秀可人,也没人敢来染指自己。等到过门之后,作为陪嫁丫鬟她已经有了被姑爷弄到床上去收房的觉悟,尤其自家姑爷本身也不是个省油灯。可是因为小姐的霸道,两夫妻因为男人拈花惹草的事常打饥荒,姑爷也就不敢碰自己。最多偶尔讨些手口便宜,其他不敢做。几次借酒盖脸想要占有自己的行为,也被小姐破坏,因此得保完璧。扣儿不是个爱做梦的女孩,见的多了,心智早已经成熟,没存着什么幻想。她知道,自己的身体不属于自己只属于小姐,之所以保全着,无非是小姐在等一个合适的机会把自己献祭出去,换取最大利益,如是而已。是以她早早的就认命了,没想过能嫁一个爱自己或是自己爱的男人,只求将来做妾之后不要被小姐嫉妒。自家小姐的手段自己清楚,得罪她一准没好下场。如今,就是到了自己该献祭的时候了。她承认,范大老爷是个比杨世达优秀的男人。可是对她而言,没有意义。因为不管是杨世达还是范大老爷,眼里都只有小姐,没有自己这个丫鬟。在他们看来,自己只能算是一个物件,而不是一个人。他们会来占有自己,但不会真的爱上自己,更谈不到什么恩爱。即使怀上孩子,也不可能像小姐说的那样进范家门做姨娘,最多就是个通房丫头的命。可是要说这个安排有多糟糕,她也不觉得。昨天晚上听说了,老太太身边的掌钥大丫鬟胭脂,被指给了罗武做老婆。过几天就要成亲,说是借此给老太太冲喜。胭脂喜欢罗武么大概从不曾喜欢过吧,胭脂姐私下说过,她要丫角终生一辈子不嫁。一些要好的姐妹私下里说,胭脂姐喜欢过家里一个西席先生,当初总是偷着给他送好吃的。可是那先生科举中试之后便去做官了,压根不记得这么个丫头。从那以后胭脂姐就认命了,只是想着不嫁人,自己过一辈子。可是给人当丫鬟的,嫁不嫁人又哪是自己说了算的事。为了老太爷冲喜,这个由头哪容得她不嫁罗武黑黑丑丑的,还是个武夫,比起范大老爷差远了,由此可见小姐还是向着自己的。再比比那些被几位男主人硬拉进房里,过几天投缳跳井的,或是被主母痛打一顿卖到清楼卖到府外的,自己应该算幸运儿。比起胭脂姐,自己算是聪明的,至少没傻到喜欢上谁,当丫鬟的喜欢上谁,最后只能是自己吃亏,这是小姐很小时候就教自己的话,自己从没忘过。她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最后发现,这两种情绪她都没有。或许跟小姐时间太久了,什么时候哭什么时候笑,都要看小姐眼色行事。当只剩下自己时,就不敢自作主张。就连今天这种日子,穿什么衣服,戴什么首饰,都是小姐安排好的,自己不能错一步。这是关系到杨家生死存亡的大事,如果搞砸了,小姐是不会放过自己的。她有所担心,但担心的不是怎么从女孩变成女人的过程,而是担心自己表现不够好,不能完成小姐交代的任务。如果惹恼了大老爷,就不是好玩的。望着镜中的自己,算漂亮么跟小姐比,肯定是比不上了,但是想想平日家中那几个没事总爱在她眼前晃来晃去的小厮,还有那节省了几个月工钱,给自己买礼物的长工或许自己还算好看吧或许大老爷会喜欢自己,然后帮家里度过难关,自己就依旧是小姐最得力的帮手,这就足够了。在首饰匣底部,一颗早已经没了光泽的珠子滚出来,这是娘的遗物。她那美丽而又苦命的母亲,惟一留给她的,便是这颗早已经不值钱的珠子。既没有光泽,个子又小,在当铺里也换不出钱,但这依旧是扣儿最珍贵的财富,没有之一。拿着珠子,扣儿小声嘀咕道:“娘女儿今天要出阁了,嫁给一个做大官的,而且那人年纪很轻,也很英俊,是个好夫君呢。您在天之灵,不用为女儿担心了,女儿吃好住好,一切都好得很呢。”她喃喃自语着,如同在和母亲说话,或许只有这个时刻,她才感觉到自己像是一个人。“扣儿,记得带上帐薄”门外响起小姐的声音,扣儿知道,这不是提醒而是催促,告诉自己该动身了。她将珠子放回首饰盒子,小声说了句,“娘,女儿要上轿了。”随即在脸上自动升出个笑容,应了一声,便去收拾帐薄,起身上轿。今天给她做面子,是一乘二人抬小轿,从院里就上轿,要一路抬到县衙门去。轻轻掀起轿帘向外看着,有些丫鬟在指着轿子议论着什么,还有些人好奇的在看。这大宅院里没有秘密,用不了半天,自己去伺候知县的事就都能知道。可是知道又怎么样呢你们羡慕去吧轿子来到街上,望着熙熙攘攘的行人,扣儿发现自己脑子里想的居然是这些人有多少人穿的是杨家卖的绸缎布匹,有多少人借了自己家的钱。于一会将要做的事,自己竟然没有一点恐惧或是期待。“扣儿姐你停一下,我有话说”远处似乎有人在喊她,她顺着声音看过去,见一个青衣小帽的小厮没命地追着轿子,可是不等他追上来,就被几个杨家的家丁抓住手脚拖了回去。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