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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乃歧地之幸“请赐教。”孙太医起身长揖。“因为脉也会粉︱饰︱太︱平啊。”绝色女子嘻笑着。孙太医当了真,一脸不悦压抑着袖拂而去的冲动:“王妃,老朽无能,治不了这位娘子”“母妃”白衣女子泫然欲泣,“世子行事一向稳妥,如今怕是叫人迷乱了心智,恐害了王爷”“秦娘子好生歇着吧。”王妃面上未露不悦,只是语气微带冷意。却听挽月一声轻笑:“世人只看表象,诸位看我不像大夫,言语又不稳重,便不认为我能治病,也是无可厚非。医者除了观表征,还需切脉,方敢确诊。殊不知,脉,其实也只是表象大夫,终有一天你会明白的。”白衣女子掉下泪来:“该让少华去的也不知道王爷还能不能等到”“明日我为王爷解毒。不过”挽月根本不理会她,只向着王妃说话。王妃双目炯炯望住她:“娘子有话不妨直说。”王妃心中略安。她担心的就是秦挽月以病为由拖着,这样的话她就很为难,再派出别人去寻医,就是摆明了不信任三儿,日后他在歧地的威望将大打折扣。不派人出去的话,王爷拖不起啊。难不成真把希望寄托在秦挽月身上且不说她年纪如何,只看她这副身子骨,就知道她根本不通养生之道。只要她能尽快见过王爷,承认无能为力,后面的事情就好办很多。所以此时她既给了准信,自然不惜一切代价满足她的要求。“我得先治好自己。”挽月目光悠悠。“需要什么尽管说。”“要向王妃借世子一用。”王妃轻轻蹙眉,不解其意。“要清我余毒,需一位练了内家功夫的人,以内劲灌入我风门穴。”她幽幽一叹,“我只愿他碰我。”“请世子。”王妃神色莫测,吩咐下去。少歌沐浴完毕,接到通报不由微微蹙眉。到客厢时,王妃等人已经离开回避。他并不看坐在床边的挽月,闲闲坐在桌旁,拿起茶壶自斟自饮。“你过来。”见他不动,挽月下了床,走到他身边:“旁人不信我能解毒,你难道也不信你信不过我,还能信不过皇后”他依旧不理。烛光下,他的侧脸蒙了一圈淡金色的光晕,漂亮得不像凡人。挽月取出三倍剂量的解药。“我服下药,你用内劲灌入我风门穴,抱紧我,别让我倒下去,直到我吐完寒血,见到鲜血为止。”她取过一只小铜盆放在脚边。少歌将信将疑。解毒之法只有她自己知道,究竟是否当真需要自己“抱紧”她,也就她自己知道。他眼里浮起一抹冷笑,若是有诈,手里捏着她的穴道,正好给她点教训。挽月一歪腿,坐在他身上。少歌瞳孔一缩,手中茶杯上缓缓出现一道白色裂纹。他眯了眯眼,杀机微动。挽月并不想挑战他的耐性。手一扬,三份药下了肚。“快”他虽不情愿,却没有犹豫,手上含了内劲压住她背后风门穴。她身体向前一倒,一股黑血从口中直直落下,叮叮咚咚砸在脚边小铜盆里。她抓起他另一只手,从前面环住她的肩,“扶正,别让血液逆流。”他怔了片刻,手上加了些力气,见她口中落出更多的黑血,便暂时摁下杂念凭直觉收放手上的力道。她配合着他,一波一波呕出毒血。不知过了多久,不经意瞥见铜盆里已盛了小半盆黑血,少歌暗暗心惊,见她口中的血依旧一股一股涌着,面色惨白浑身颤抖,衣裳整件被冷汗打湿黏在身上,却用力挺直了脊背,尽量不去倚靠他环在她身前的那只手。她竟然还有这样一面盆中黑血越来越多。他紧锁眉头,人身体里有多少血可以这样流她仿佛听见他的心声,摆着手哑声道:“半是血半是毒,无妨。”这一瞬间,他仿佛被狠狠一撞,灵魂出窍,回到那个坠满星光的楼顶,小二喝了黄仙儿的催情酒,眼中闪着光,摆着手:“无妨无妨。”她因为强行发声,呛了。咳到最后一下,“噗”,喷出一口殷红的血。“好了”“好了。”她胸膛微微起伏,“明日我午时起,备好热水,白粥。你父亲那边准备三日热水。”她说完,踉跄几步栽进床里。少歌沉默许久,终于拉过一条薄被替她盖上。她的身体慢慢蜷缩起来,像是冷极了,眉头紧紧皱着,嘴唇抿到发白。一滴泪珠出现在眼角,又缩了回去。他暗暗叹息,又取过一条被子盖上去。随即大步离开了客厢。他的心有些乱。距离那么近,不可避免闻到她身上和小二一样的味道。如果先遇到的是秦挽月,会怎样如果她一开始不是那样轻浮暧昧,而是像今夜这样坚强隐忍不,不止今夜,她身中剧毒,一路颠簸受了多少折磨他想起她伏在车窗萧索单薄的背影,自他上了车,她就再没有说过话,日夜兼程赶到歧地。如果先遇到的是她,会怎样算了,没有如果。他前脚才踏出厢房,床上昏睡的挽月突然睁开了眼睛,望着他的背影,那滴眼泪慢慢落下来。如果不再激怒他,是不是可以像现在这样,偶尔偷得一丝温存就在离她不远一处楼阁中,响起阴沉的人声:“没被人看见吗你确定没被人看见”“是的。”另一个人扬了扬手中的纸包,自信满满。“好,好。”先说话这人接过纸包,想了想,“你们两个,各取一份放在身上,谁有机会谁下手,要确保万无一失。”“是。”第33章 解毒次日,挽月梳洗完毕,喝下白粥,林少歌亲自来接了她往上房去。歧地这处府邸和京都那处很像,都说看宅子能知主人,不知道这位随性的歧王是什么模样丫鬟正要替二人掀帘,听到里面传来一阵爽朗的大笑。挽月心中疑惑不定,歧王夫妇的卧房里,怎么会有中年男人的声音歧王病重,王府上上下下走路都踮着脚,这位是何方神圣不会是歧王吧,当年白娘子用银针续命时,连发声都困难,歧王中毒时日更久,怎么可能中气十足进到屋中,又是一怔。床榻上端坐着中年男人,身披一件样式普通的黑袍,手中托着一只大乌龟,正用另一只手逗弄它玩,引它张口衔他的手指,大乌龟一嘴落空,男人就一阵大笑。他是歧王。挽月盯着他,震撼到无以复加。他露在外头的皮肤,就像破碎的黑冰碴,走到跟前仔细听他的笑声,便知道他的声带和肺部已被毒药侵蚀得千疮百孔,像是一只破烂的风箱。他的脑袋上插着无数银针,像一只银芒刺猬。他根本不像一个病人。“蝉怨”似乎只是改变了他的样貌,并没有真正伤害到他。只是挽月细心,看到了他额头不断渗出的冷汗,看到他托乌龟的手指节发白,看到他黑袍下的双腿微微颤抖。这是怎样一个男人啊他演了多久了难怪白娘子说一生最敬重的就是他。中了“蝉怨”,原只有四十九日好活,日冻夜焚,共四十九轮。用银针续命,其实就是延长苦楚,将半夜的焚身之苦延到数日,半日极寒之酷也延续数日。一般人有幸中此毒,往往只求速死。白贞和歧王,都是意志坚韧的人。他太夺目,挽月冲上前时,听到两旁的惊呼声,才发现除了床榻上的歧王夫妇,床榻两边还坐着数人。她没心思去看他们,夺过那只乌龟随手递给身后的林少歌,抓住歧王枯枝般的胳膊凝神听起脉来。一刻钟后,她终于缓缓舒了口气,坐到桌旁从随身的袋子里取出那八只白玉瓷瓶排在桌上,双目微闭,两只手蝴蝶穿花一般从各个瓶中倒出或多或少的毒药,归在一只白玉碟里,信手荡了荡,让人取水来。温水递到,挽月接在手中,隐隐觉得异样,便放在唇边试了试水温。她神情微怔。水中竟然被人下了砒霜,分量很小,但足以让歧王这副残躯被自己“治死”了。是谁会不会就是让歧王中了“蝉怨”的那个人她转着心思,不动声色。“好像缺了点儿。”她歪着头想了想,端着那碗水,又回到桌边坐下,拎过一只瓷瓶向白玉碟中多添了一味毒,随后端着那碗水,递到王妃手里。“王爷”王妃略有踌躇。歧王伸出手,安抚地拍了拍她,抬起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定定看了看挽月,随即爽快一笑,头一仰,将白玉碟中的粉末就着那碗温水一口吞服。众人屏息静气。少时,歧王面孔一阵扭曲,喷出一口黑血,整个人软软歪倒在王妃身上。“啊王爷孙太医快去看看”挽月眯起双眼,看向发声处。正是昨日那个随着王妃来看她的白衣女子。白衣女子急急上前,从头上拔下银簪探了探地上黑血,“砒霜她下毒害王爷”女子指着挽月,气急败坏:“王府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害王爷说,是谁指使你的”“薇儿,住口。莫要影响太医。”挽月挑眉去看,是女子身旁身着青色长衫的青年男子,面若冠玉,和林少歌有三分相像。垂手立在一旁的孙太医急忙坐到歧王身旁替他把脉。“若不是世子带回来的人,我们又怎么会放放心心就把王爷的性命交到她手上世子,王爷要是有什么不测,你可脱不了干系。”叫薇儿的女子冷冷望着林少歌。原来她不是世子妃。挽月偷偷看向少歌,见他面无表情盯在歧王身上。“咳”歧王突地一声呛咳,醒转过来。几乎同时,孙太医“噗通”磕了个头:“恭喜王爷王妃脉象已趋于平稳了”挽月依旧眉眼淡淡:“热水备好了吧这就过去吧。”王妃亲自侍候歧王脱光衣裳下了水。挽月也不避讳,抄着手站在一旁,指点丫鬟们换水。那具破败的身体中不断渗出黄色的毒液,众人随着挽月手指将水一盆盆舀出,又加进新的烫水。子时,她又配制了另一剂解药让歧王服下。然后继续添水换水。到了第二天,挽月有些头重脚轻,恍惚间听到少歌柔和的声音对她说:“你去歇一会,我看着。”“不行”她摇了摇头,“有个万一,我还能补救。”“好。”他不再坚持,默默站到门口,拦住那些往里窥探的视线。“世子,”挽月走到他身边,压低了声音:“三日后,我们若是都去睡了”他意味不明嗯了一声,转身就走。挽月熬足了三日。困到不行时,歪在椅子里眯一会。终于,歧王皮肤上的黑色尽数褪去,鲜嫩的新肉开始结痂。众人将他从水里捞出来,仔细擦干全身,换上干净睡袍抬回房中。王妃才是真真正正三天三夜没合过眼,望着自己夫君熟悉的面容,两行眼泪缓缓爬过波澜不惊的脸。她看向挽月,只轻轻点了点头。“世子呢”“到了。”丫鬟笑容满面。进来的可不正是少歌。随后进来的是长子林少英和他夫人云秀,之后是次子林少华及其夫人沈薇。王妃一一向挽月介绍,挽月微笑听着。林少英和林少华二人常年领兵在外,此次因为父亲中毒,方回来守着。二人一身正气,神色坦然,见歧王大好,眼中是藏不住的欣喜。二人依次向挽月抱拳:“姑娘大恩无以为报但有吩咐,万死不辞”挽月只轻笑着摇头,心道,不是他们。这两兄弟太磊落,一眼就能望到底,有城府的人不是这个样子。她看向他们的两位夫人。云秀端庄大气举止沉稳,想是出自门当户对的人家。沈薇有些自卑怯懦,脸上尽是小心思。挽月毕竟白白比旁人多活了四十个春秋,只要不是老狐狸影帝,一般人很难逃过她的法眼。可为何就错看了他第34章 贼人挽月压下心思,不动声色和少歌交换过眼神,缓缓说道:“三日前,我端给王爷那碗水中,被人下了砒霜。各位稍安勿躁听我说完。下毒的人一定十分疑惑,为什么王爷喝了那碗水却没事其实,我早些时候遇到过他,见他神色慌张,便有些起疑。我行医多年,对药啊毒啊特别敏感,嗅到那几不可察的味儿,便用身上带的参粉换走了他的砒霜。我想不论他要害谁,总是坏他一次事。不料王爷那碗水中,正好有我那参粉的味道。”“那人是谁”几个愤怒声音同时响起。“嗯”挽月揉了揉太阳穴,“我三日未眠,此刻实在是精力不济。这样吧,明日早晨,劳烦将王府中所有人都叫到院子里,我来辨认。”“送秦娘子回去歇下,此事不得向任何人透露”王妃严厉扫过众人。挽月回到客厢,倒头就睡。今夜不太平,抓紧歇息。下毒的人怎会想得到挽月的解药正是用毒调配出来的众目睽睽之下,歧王确实喝下了那碗有毒的水,见歧王大好,挽月的说辞由不得他不信。那水从厨房到上房,一定经过不少人的手,直接去查恐怕不会有结果。倒不如剑走偏锋,引君入瓮。今夜,在凶手看来,是唯一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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