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做饭,青烟徐徐,田地间有井,正有农人模样的挑着两只桶,往井边汲水去。有几间屋子特别大些,样式也和旁的稍有不同,看起来像是谷仓。将要走出林子时,林少歌突然朗声道:“朋友,我们并无恶意,误入贵地,可否讨口水喝。”挽月吃惊地四下张望,过了片刻,见四周的树后慢慢走出几个张弓搭箭的人,树上也蹲着几个,居高临下,也不知用箭指着他们多久了。是守在寨子外围的暗哨。这些人也穿着褐色和绿色交织的衣裳,在这林间一站,不留神根本看不见人。为首的沉吟:“既然来了,进寨中说话吧。”“好。”林少歌抬了抬手,示意身上并没有武器。这几个人倒也不搜查,只叫他们走在前面,十来个人环成个半圆跟在后头。后心被弓箭指着,挽月只觉得头皮和后背一齐凉嗖嗖的,浑身不自在,忍不住时不时回头望上一望。对方见她柔弱漂亮,却有几分胆识,看起来并不害怕,像是一只好奇的小动物在打量他们,于是也不好意思再用箭指着她。垂下弓箭,相互看了看,交换一个男人间无需言语都能领会的眼神。“出息”为首的作势踢过一脚,这几个嘻哈一笑,躲作一团。挽月更是觉得有些好玩,冲他们笑了一笑。其中一人咳了一声,喊道:“你是他媳妇,还是他妹子”说完,羞得藏到了另一个人身后。林少歌恍若未闻,继续不紧不慢向前走。挽月笑道:“是他媳妇。”少歌的身形轻轻一顿,眼底漫起一些晶亮的笑意。“哦”那几个人失望地叹一声,又抬起弓箭对着林少歌,有两个年纪小些的,还作势要射箭,被为首的重重拍了脑壳。挽月也是人堆里打滚过的,见他们这副模样,不由得轻轻“咦”一声,笑嘻嘻地对着那几人说:“各位大哥,你们是猎户吧出门还带着弓箭,好生吓人。”为首那个脸红了一红:“算是吧。林子里面有野兽,带着武器好防身。”一面说,一面把一只手伸到身侧,冲着那几个连连摇摆,示意他们别再用箭指着挽月二人。那几个也是机灵的,收到讯号,假装不经意地张弓搭箭,指指林子里头,又指指半空,一张张脸上都是装腔作势的神情,就好像从来也没有刻意用箭对着人。“我叫秦大成。”为首的有些不自然地开口道。“真巧啊,我也姓秦,我叫秦挽月。”她指了指少歌,“他叫林少歌。”“原来是家门。”秦大成笑道。挽月笑着点了头。这一带人习惯把同姓称为“家门”,意即五百年前是一家。“你们是怎么进来的”一个小个子问。“我们村子遭了贼,大伙儿逃去平原城。我贪睡,多睡了半个时辰,结果就跟丢了。”挽月委屈地眨了眨眼,“他们也不等等人的后来我和夫君迷了路,走进了林子里头,还碰上aos鬼打墙aos和可吓人了我们逃离了那处闹鬼的地儿,又在林子里摸索了好几日,这才遇着你们,再遇不到人的话,我们就要饿死了。”秦大成双目一凝,目光如刀直逼挽月:“一路上都没碰着人”挽月自然知道他问的是什么。“老爷子”虽然不害百姓,但要是有人不小心发现了他们的秘密,难说会不会杀人灭口。第188章 沐浴挽月暗暗转了转念头,神秘兮兮地摆手道:“别提了,这林子里头真的有鬼”她紧张地四下望了望,压低了嗓门,“大哥我给你说,你别不信,我们的确碰到了几个人,但那一看就不是人,那个眼神,那个姿势,分明是活尸嘛,被他们咬到,后果不堪设想我们赶紧躲进林子,越钻越深,就这样,我们两个才彻底迷路了。”那几个人相互望望,看起来是信了。其中一人道:“其实你们就老实待在路上,我们路过看到了,自然会救你们出来,也不用白受这几日罪。”挽月心中一定。她故意没有提过二人在哪里遇到“鬼打墙”的,只说是在林子里。听这个人说话的意思,并不避讳“鬼打墙”就是那条路这件事,反而有几分沾沾自喜的味道。这样的话,要么,那个陷阱只是针对某类人而设计,对普通的人并没有恶意;要么,是打算将他二人灭口,所以不在乎他们发现秘密。挽月并不认为是后者。她还是有几分看人的本事。这十来个人,不可能个个都是心机深沉的影帝完完全全地隐瞒了真实的情绪,段位超过轩辕去邪十万八千里。这样的人,或许有,但绝不可能扎堆出现在这样一个无关紧要的暗哨点。那么,他们所做的那些事,便是针对特定的、疑心生暗鬼的人群了。挽月长长“哦”一声,点着头蹦回林少歌身边。二人不动声色交换眼神,心中有了计较。走进了场地,才发现它远比看起来要更大、更空旷。一垅垅的田地忽高忽低,少歌让她搭着手,帮着她爬上爬下走过那片干涸的土地。其实她走得并不吃力,但他踏到高处,回过身,躬下腰,对她伸出手来的样子实在是叫人心中发暖,她便佯装爬得很费劲的样子,心安理得接受他的照拂。他的手很大,很暖和,旁人看着只道是一只白白净净的书生的手,却不知他掌中全是茧,用的又是巧劲,一拉一扶,满满当当的安全感。秦大成等人把弓箭背到了身后,故意走到他二人前方上蹿下跳,示意他们比林少歌更加身强体壮。这本该有些隐秘的心事,被他们清清楚楚写在了脸上。真是一群实诚的土匪挽月装作气喘吁吁的样子,感叹道:“秦大哥,你们寨子好多田地啊粮食一定是不愁的。”秦大成目光微微闪烁,耳朵有一点发红,不大自然地回道:“勉强够吃,得出去打猎的。”挽月点点头,心中明白他所说的“打猎”,便是打劫了。看他的模样,做土匪似乎并不那么心安理得。说话间,一行人到达了一处木屋群。走到近前一看,发现每一间屋子并不是独立的,相邻的两个屋子挨在一起,只用一面墙隔开,更像是一间很长的屋子,里面隔成了许多的小房间。秦大成说道:“这里就是我负责的领地西一里,有的人爱叫我里长,你们随便怎么叫都行,”他指了指几十丈外另一处木屋,“我们旁边是西二里,你们没事不要乱走,得空了我带你们过去认识认识再说。再往东边,是西三里,西四里,西五里,然后是东一至东五里。我们这里就叫十里寨。既然来了,就多住一阵子,外头兵荒马乱的,你们也无处可去。”“好。谢谢秦大哥了。”秦大成带二人走到两间空置的木屋前,仔细地教他们如何在里面将门反锁上、炊具如何使用、哪里汲水,俨然一副热心周到的主人模样。屋子很小,长宽各一丈,一张单人木床靠着左手边摆放,一张小桌,几只小椅,右边角落里有一只半人高的铁皮大桶,上面支一口锅,桶肚子上开了个四方小口,塞进木柴去,就能生火煮饭。桶背面还做了根烟囱,从窗户口下方伸到屋外面。铁桶旁边放着一只麻袋,粗粗一看,就知道里面装的是粮食。旁边立着一个小台子,上面摆放着调味料,台子边上有两只木桶,一大一小,小的用来盛煮饭的水,以及日常饮用,大的便是洗浴用了。门后面有一副扁担,上面挂着两只桶。少歌示意挽月跟着他,挑着那扁担出了门,从附近的水井中取了水,回到屋中烧沸了,装在大木桶中,要帮她洗澡。“我自己可以的。”她想把他推到外边去。林少歌一脸严肃:“小二,对方是敌是友,难说得很,眼下你我二人算是身陷敌营之中,我又怎可离你半步”“那你转过去,守着门。”“嗯。”半人高的木桶,蒸腾的水汽,对很久很久没有洗澡的女子来说诱︱惑力是致命的。她急急关好窗,脱了衣裳就沉到水里。她还是低估了林少歌脸皮的厚度。其实也是有迹可循,既然他认为身陷敌营,又怎么会烧了水叫她洗澡这就是一个正大光明的阳谋。当她从水里探头出来,抹掉脸上的热水时,他已经将脸和胳膊挂在了木桶边上,好整以暇地打量着她。“你”挽月瞪圆了眼睛,惊诧得说了句胡话“要不要下来一起”他的脸腾地红了。干咳一声,背过了身去:“得防着偷袭。”挽月也被自己惊成了大红脸,赶紧再次把整个人沉到了水里边,直到实在憋不住了,才浮出来,慢悠悠开始清洗头发。她时不时偷偷看他的背影。他显得十分不自在,一会抱起双臂勾下头,一会又将两个手肘靠后搭在木桶边上,一会抱着后脑勺走到门后装模作样地听外面动静。但她只要稍微弄出一点水声,他的身形定然会轻轻顿一顿。终于在他快要失控时,她磨磨蹭蹭洗好了,爬出来穿好了衣裳。“好了”“嗯。”林少歌回身看了看衣裳齐整的她,轻轻点点头。模样有些如释重负,又有一点微不可察的失落。他拎起大木桶,把水倒到外面,然后回来帮她擦干了头发,坐到铁皮桶旁边生火做饭。“你不洗吗”挽月弱弱地问。第189章 饿死鬼林少歌似笑非笑望向挽月:“吃过饭,你帮我。”“嗯”挽月涨红了脸,“我我没有帮人洗过澡我那个,只是解毒的时候在旁边守一守我并不看人,也不碰到人的”林少歌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见到这个眼神,挽月知道自己又犯傻了。果然,他悠悠说道:“帮我看着门。”稻米很香,没有被下毒。挽月知道自己被戏弄了。林少歌压根没有回屋洗澡,而是站在井旁边,汲了水上来,赤着上身简单地清洁了一番。洗整之后,他找了秦大成,请他帮忙去搭救那头“陷在林子里面的相依为命的宝贝牛”。这十里寨中的人果真是朴实,秦大成竟然也不怀疑这个迷路的后生怎么能清清楚楚给他指出了耕牛所在的方位,他一口答应下来,立时安排了几个人过去帮他们寻牛。支走了秦大成,林少歌带着挽月慢悠悠逛遍了整个西一里。一共两百多间屋子,大部分住着人,有孩童,但不多。无论男女穿的都是绿褐交织的衣裳,挂在身后清理痕迹的扫帚平时就靠立在门边上。见到两个生人,寨中住民唯一的惊诧之处只是他二人出众的相貌,想是见惯了生人的。默默转过一圈,林少歌心中大约有数,带挽月回屋阖上门歇下。“这里明明是老爷子的地盘呀,可是看这些人,都只是普通人。”林少歌淡淡一笑:“土匪原也只是普通人。”“哦”挽月似懂非懂地点着头。他在木桌上摆起一行草根。“西一里至西五里,东五里至东一里。”他指着桌面,“中心的两处五里,才是他们真正的核心所在。”“那张岳他们会被关在哪里”“未必是关着。”他沉吟道,“只是张岳他们人数众多,为防着漏跑几个,应当会把他们安置在靠中心的位置。”挽月噗嗤一笑:“那他们放放心心让我们两个待在这西一里,便是认为你我毫无威胁就对了。”“是。”“看起来这个老爷子果然不会滥杀无辜。那个胖子能对同伴下毒手,显然不是什么好人。还有今天他们放在路上那两个,连我都能看出来并不是什么良善之辈。那他们是怎样判定一个人是好人还是坏人呢莫非只看面相不成”“夜间大约会有一些试探。不用怕,有我。”“嗯。可是他们给我们安排了两间屋子”挽月弱弱地看着他。林少歌一脸不屑:“群狼虎视眈眈,怎能叫娇妻独守空房”说罢拉着她的手坐到床边。“你不可能没有发现他们埋伏在林子边上。”挽月不解地问道:“为什么一路都那么小心,不叫人发现,找到他们老巢你反倒故意被捉住”“那十几个身上都没什么功夫。”他笑道,“若是有什么问题,斩杀了就是了。”“你真是个胆大包天的家伙。”林少歌一脸得色:“这叫有恃无恐。”二人知道夜间肯定不太平,于是和衣躺下。林少歌并没有睡。他将挽月整个护在怀中,默默运功调息,留神着四周的动静。过了子时,窗户被一阵突如其来的阴风掀开。凉凉的夜风打着旋儿吹到二人身上。挽月皱了皱眉,眼皮微跳将醒未醒时,被林少歌及时点了睡穴,继续沉沉睡去。窗前站了个戴着瓜皮小帽,脸色涂得雪白的家伙。床的角度摆放得刚刚好,窗外景象直直对着床头。林少歌翻个身,迷迷糊糊睁开眼,“大吃一惊”,险些摔到床下去。窗外那人见他醒了,晃了晃手中藏的明珠,照得一张白脸莹莹发起绿光,嘴唇一动,正要说话时,忽见屋中的林少歌蹦了起来,整个人直直立在床上,右手并了个剑指指向他,大喝一声:“呔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