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帝,眼神迷蒙,显然也想起了当年。可她想到的当年,却不是武帝记忆中的当年。她想到的,是自己一心为了家族昌盛入宫,一步步登上后位,转身却看到心爱的男子憔悴沧桑的身影。她忍不住目光追逐,贵妃发现了端倪。她抢先下手扶持李世勋,对付李世冀,又将成王赶到北地不得回京。先帝在贵妃挑唆下有所怀疑,但周家手握重兵,不能轻动。没多久,先帝也病重驾崩了,她还是后宫中的赢家。“我助你登上皇位,可不是让你肖想其他的。这些年,你没有子嗣,真是报应。”文太后冷冷说了一句,看着武帝脸色又转为灰败。谁能想到呢堂堂帝王,竟然肖想太后。她不由想起那一夜,靖王夫妻进京,她留了靖王妃何氏说话,而武帝不知发了什么疯,喝得醉醺醺地闯进仁寿宫武帝听到报应两字,呵了一声,似笑非笑,“当年你害死了我父皇,如今要来杀我了”“圣上是被自己害死的。沉迷女色,迷信长生,疑心大臣”“若不是朕下令要李承恩去查文家,你还不会单独来见朕吧这么多年,朕一直在想,你心里想着的,到底是谁现在,朕知道了。”武帝神智好像一下回来了,“当年他病死时,你的仁寿宫中几夜灯火未熄。”文太后听他说知道了自己想的是谁,却也并不意外。“朕只是不明白,你对他一往情深,为何对他的子孙却也毫不留情。”“那是他和别的女人生的,我为何要留情当年进宫时,我对父亲发誓会振兴文家,如今,文家离父亲的期许,只差一步之遥。周定康若不从北地回来,周家还是会是永定的成王府。可惜,他们父子竟然在京了,还掺和进来。”文太后冷漠地说了一句。“朕要颜玉秀殉葬”武帝忽然说了一句,看着文太后,神色有些癫狂,“你是母后,是太后娘娘,朕这一辈子,怎么能有得不到的女人颜玉秀,她是天女,她跟你当年好像,朕要她殉葬”“你若答应了,朕就写下遗旨,传位给李承恩”武帝眼神发亮地看着文太后,说道。文太后看着武帝神色,一时竟有些怜悯,颜玉秀,像自己当年她沉思了片刻,“好”又柔声说道,“圣上已经中了丹毒,阿芙蓉毒性发作时的痛苦,圣上也尝过了。早些死,也是解脱。”武帝这一刻,觉得自己还真是甘心赴死了。至少,这世上没有自己得不到的女人,不是吗文鸳已经太后了,那就让颜玉秀来给自己陪葬吧。、433章 私情公事文太后一口答应了武帝让颜玉秀陪葬的要求。武帝又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之后,居然又喷出一口血。寝宫门外,传来文九爷的声音,“太后娘娘,圣上”文太后抬头看向门外,“阿峻,几位大人呢”武帝寝宫门被拉开,门外,文九爷文峻竟然带着几位朝中大臣站在门外。武帝毫不意外地看着这一切,当初他登基时见识过文太后的手段。那时,他的父皇不也只能就范他只不过是走了先帝的老路而已。所以,武帝只瞟了一眼门外,视线又看向文太后。这个女人,就为了让文家权倾朝野还是,她想篡位,最后来做个女皇武帝猜不到文太后的野心到底有多大。但他也没有徒劳无功地喊人,这些年他也不是没有防备文家。可是,文太后隐居仁寿宫再未出一步。文家嫡枝里,文国公文峥平庸守成,除了听旨办差外再没其他功绩。文九爷文峻纨绔胡闹,时而有嚣张之举。就算文鸳有通天手段,没有得力帮衬,她能做什么呢二十多年的帝王乾纲独断,他渐渐淡忘了文太后的狠辣手段,却对文太后是个女人之事越来越清晰。想到今日喝下的太医的汤药,他怀疑太医正被人收买,所以醒来就杀了,可是毒不能不清,只有那太医自称了解阿芙蓉毒性既然要死了,还不如保留帝王尊严。若说后悔,他此时后悔的就是将成王给禁足,这么多年猜忌着成王府,唯恐他们被人说动了举兵谋反。若是成王还能走动,料想文太后也不会今夜就动手吧这世上,若说最了解武帝这位帝王心性的,还是扶持他走上帝王之路的文太后。武帝靠在龙床上,淡漠地看着。文九爷穿了一身束腰箭袖长袍,脸上没有往日的玩世不恭样子后,竟然显出几分英武之态。跟在他身后的,领头的是金元宗。“太后娘娘,圣上传召几位大人进宫,臣跟随一同进宫。”文九爷这话,自然是说他们都是奉了圣旨进宫的,宫内宫外没有惊动其他人,也未有其他人知晓。文太后微微点头,看着所在寝宫门外的康顺,“康顺,你还不过来伺候圣上笔墨”康顺想应一声“是”,只是一张嘴牙齿打战,句不成声。文太后进去后,他守在寝宫门口,听到了武帝和太后的几句话。康顺抖如筛糠,一脸惊恐地看着武帝,谁能知道,太后娘娘竟然会带人逼宫呢就算逼宫不成,他听到了帝王密辛,小命也是保不住的。从寝宫门口到武帝床前,康顺几乎是爬着进来的,他从龙床边的御案上拿了笔墨,端了洗笔的清水到床边,又将一张空白圣旨捧到龙床边。武帝提笔,又看了外面一眼,“靖王二公子李承恩怎么不在”“禀告圣上,二公子今日早起偶感风寒,此时身子不适,也卧病在床。”文九爷恭敬地回道。要自己传位给李承恩,却没打算让李承恩活着他略带疑惑地看了文太后一眼,想起李承恩的妻子正是文峥女儿,而她刚刚诞下一名男婴。武帝蘸墨打算落笔,寝宫门外忽然又响起一个女声,“你们这些奴才,怎么敢如此轻慢”众人转头,看到谢皇后带着一群人闯进了寝宫门外,她身边跟了玉秀,再后面,是李承允和周明,而他们的身后,是铠甲鲜明的兵将。那些兵将,应该就是北征的将士。文太后和武帝愕然看着这一行人,文太后不由看着周明问道,“你竟然不顾北地战事”“禀告圣上,臣半路听说有人不轨,为了圣上安危,兵分两路,派了副将颜玉栋带人去北地抗敌,自己带人回京清君侧”周明回了一句,和李承允两人上前几步,走近了寝宫大门。“周家历代忠君报国,竟然有子孙敢为私情而忘公”文太后盯着周明,厉声问道,难得胸膛有些起伏,显然是心绪起伏较大。周明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自己带人回京,坏了她的好事,她发怒也是正常的,但为何是这副凄厉模样“正是因为周家忠君报国,周世子听说有人妄图加害圣上,日夜兼程赶回救驾”李承允在边上温声接口。跟着文九爷在内的都是文官,众人面色苍白,不知该如何反应。文峻眼看事情不好,伸手入怀想要拿刀挟持武帝,只要帝王在手,他再图谋其他就是。还不等他将刀举起,武帝边上的康顺居然狠狠撞了他一下,将他撞开几步。他一脚踢开康顺,举刀刺向武帝,嘴里叫了一声,“周家带兵谋反”周明大步入内阻拦,李承允眼看那刀要刺到武帝身上,看武帝举手挡刀,也连忙伸手想要抓住那刀。文峻的匕首滑过武帝的手腕,再滑过李承允的手,却已经再刺不出半分。周明已经一脚踢到他身上。文九爷提刀再刺向周明,可惜他虽然自负学成文武艺,却不是周明这样刀口舔血的沙场之人的对手,没几招就被拿下。文太后只看着眼前一切,婉如雕像。眼看文峻被拿下,有宫人向她走来,她冷眼扫了这些人一眼,“本宫是当朝太后,谁敢无礼”她这喝声让人发愣,文太后却不管站在自己面前的宫人,只看着站在谢皇后身边的颜玉秀一眼,“颜玉秀,你倒是好福气”这声音里隐隐有羡慕,也有怨恨。众人不解,文太后为何独独针对玉秀说这话,或许只有武帝知道文太后当年和老成王的瓜葛了。文太后看着颜玉秀,想起当年的自己。当年,父亲想要将自己献入宫中时,自己派人去北地送信。那时的成王却要等到战事结束北蛮退却时才肯回京。等他回京时,先皇已经见过她,正要召她入宫。那时,若老成王也肯不顾战事地赶回京城,自己又怎么会进宫终究,自己还是不如颜玉秀有福气啊。她只觉心中苦涩无比。、434章 身世背后文太后保养得当,看着如三十多岁而已,如今神情癫狂,看着居然露出了老态。“你们,是怎么进宫来的”她很好奇,为何谢皇后和李承允这一群人,来得如此及时。若再晚一步,遗旨已写,武帝驾崩,他们也就回天无力了。谢皇后赞许地看了颜玉秀一眼,“这多亏了颜娘子。”原来玉秀让那两个宫人出去打探消息,从太医院回来的那个宫人,说起那太医是毛遂自荐为武帝诊脉用药,其后就有了月贵人被虐杀之事,她觉得那太医太大胆了些。人都有趋利避害之天性,武帝这病症凶险,太医正都送命了。这种时候,还有敢毛遂自荐的若是神医也就罢了,可那太医只是太医院中擅长为后妃看诊、私下调配些春药的,这样的人,医术就算高明,也高明不到这方面去吧玉秀心中存了疑,等去仁寿宫打探的宫人回来,说她什么也没打探到。因为太后娘娘宫中,她熟悉的几个做杂役的宫人都没见到。这就有些奇怪了。杂役宫人最低贱,可管束上反而少,毕竟她们要做洒扫粗活,只要不是太后娘娘跟前,她们就得干活的。这样的宫人,竟然会一个都看不到为何会这样不要说皇宫大院,就算是民间富贵之家,都是要每天打扫、时时清理的。这些人难道被关起来了为何要关起来玉秀心中一阵乱跳,又问那宫人以前有没有过这种事她说以前去找那姐妹时,就算一时找不到人,托人捎句话,等上一等,就能见到了。这次却是连个捎话的人都没了。玉秀知道事情有异,连忙让这宫人去坤宁宫送信求见。谢皇后听说这些事后,也觉得怪异。她让人往京城中的谢府送信。刚巧李承允带着谢惠灵进了京城,周明也到了京外,听了宫中来信后,三人觉得应该冒险闯宫。谢皇后虽然被禁足,但是就算只有放人出宫这事,忠心的也不会少。她拿了开宫令牌,守卫宫门的大内侍卫,看到皇后手谕,又有成王世子在。这些人也正人心惶惶,索性装傻就这么放李承允和周明一行人进宫了。至于这些人进宫后,若文太后没有逼宫,他们会不会逼宫这问题没有人问,或许他们心中深处,其实也打着一样的主意吧成王败寇,至少,如今乱臣贼子的罪名,是文太后这一群人。周明只知道他进宫来,看到玉秀后,就放心了。文太后听完这些,再看着一脸沉静的周明,她没有想到,自己又看错了。原来周家人,还有因私忘公儿女情长的为何是颜玉秀这样区区乡野丫头如此好运,就碰上了一个儿女情长的周家人她的安排已经败了,周定康和谢皇后被禁足,宫中守卫无虑,只要等武帝写下遗旨,一切水到渠成。可周明带兵回京了,他甘冒天下之大不韪地回京,或许,不全是为了颜玉秀,也是为了周家文太后滑过这个思绪,却苦笑一声,败了就是败了,何必再管缘由文太后陷入自己的魔障中,只觉苍天不公、神佛无眼,“你倒是好福气,你居然有这样的福气”她翻来覆去这么两句,周明略挪了一步,将玉秀完全遮挡到自己身后,他还未开口,谢皇后却忽然瞪大眼、手指着武帝的龙床“啊”了一声。众人被她吓了一跳,以为武帝驾崩了,一转头武帝虽然还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到底还是活着的。谢皇后手指颤抖地指着龙床上的洗笔水,“血血”众人低头,龙床两边宫灯高照,看得清楚分明,刚才文九爷文峻那一刀先刺到了武帝,再滑到了李承允的手腕,两人的血先后滴在笔洗中,现在,武帝和李承允的血,竟然慢慢融合了。武帝自己也低头看着两股血,无人搅动的情形下,慢慢合到一处。这意味着什么武帝仔细打量着李承允,好像见到了鬼。文太后看着这一幕,却是“哈”了一声。“你你今年多大了”“虚岁,二十有二。”“二十二岁”武帝喃喃地念叨了几次这个名字,猛然抬头,瞪视着文太后。文太后却恍如未觉,只不言不语地看着烛火。今年,是成化二十四年,而李承允,生于成化二年武帝想到了成化元年,那一年他登基为帝,正是志得意满之时。在外的皇室宗亲都要回京贺拜。那一年,靖王也带着王妃何氏回京拜见新帝。文太后召见了命妇诰命们,随后,说是与靖王妃何氏相谈甚欢,留她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