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望之一事也与宁国公府脱不了干系。也难为萧望之这十几年来能不动声色地与宁国公府虚与委蛇至今。”在没有足够力量与之抗衡前,自然只能蛰伏自保,且萧望之也不是擅用诡计之辈,否则前世也不会被宁国公府一计害得终身不得入仕。只是英国公府早不得往昔声势,萧望之势单力薄,想要查明真相报仇也就只能假手他人。宁国公府已选了秦王楚烈,所以萧望之选择了成王楚玄。“你似乎言之未尽”墨紫幽盯着姬渊那双凤眼,那双凤眼里有犹豫之色一闪而过。“那一仗西狼能如此精准地打击萧准的十万大军,必是有人泄漏了军机。宁国公府与英国公府虽同出一脉,但都是武勋世家难免有所争锋,萧决不可能对宁国公毫无防备。萧望之也暗地里调查过,并无查出异常。”姬渊意有所指地看着墨紫幽道,“所以漏洞可能出在别处。”“你是说我父亲。”墨紫幽的目光更冷。“你父亲少年从军,在金陵城时就曾与萧决交好,加之他为人正直赤诚,萧决更是与他倾心相交。在他赴西南后,所有军务决策,萧决都让他参与。”姬渊缓声叹息道,“军机秘要,你父亲自也不会随意泄漏与他人。但是,据我调查得知,你父亲身边原有一名亲信扈从,在那场战事前曾暗地里与墨越青有书信往来”这便是说宁国公与墨越青为了一己私利,就将萧准,墨越青和十万西南军将士的性命白白送给了西狼人。墨紫幽沉默不语,她父亲与墨越青出身贫寒,在墨老太爷未高中前过得极为困苦,后来少年丧父又家道艰难,曾也是亲密无间,相互扶持,才一步步有了后来的前程。可这份感情与过往,墨越青却是轻易舍弃。果然兄弟血亲,天理伦常,在利益面前都轻如鸿毛,少有人顾。墨老夫人杀了她的母亲,墨越青害死她的父亲。如今想想,她还真该好好谢谢墨越青和墨老夫人,没在她一出生时就弄死她永绝后患。不过大约是他们从未将她这一介孤女放在眼中,在他们眼中,她不过区区弱女又能掀得起多大的风浪。就如同这一次分家,他们虽是情势所逼受她胁迫,但最后同意放她与墨云飞分家出来,未尝没有几分小看他们的意思在里头。而她前世也如他们所料的活得糊里糊涂,对她父亲之死之秘竟是一点未察,还对墨家长房诸人诸多退让,甚至差点受墨越青的利用摆布。她与墨家长房,果然是有斩不断的孽缘,前世未曾得果,今生终要了结。“毕竟是自己的兄长,你父亲失了防备也属正常。”姬渊边安慰边俯身欺近墨紫幽,挑眉笑道,“怎么样,想不想我帮你报仇”墨紫幽看着姬渊那张精致俊美的脸庞凑到近前,他唇齿间呼出的热气扑在她的面颊上,带起一阵麻麻的痒意。她直视着他那双含情带笑的凤眼,那凤眼里写满了挑逗诱惑之意,她却是微微眯起眼,道,“你怎知是你帮我,而不是我帮你呢”“哦”姬渊有向分惊讶地笑道,“愿闻其详。”“在我床下西北角有一块可以活动的地砖,你揭开来,看看里面藏着的东西。”墨紫幽淡淡笑道。姬渊依她所言伏身在她床下找到那块可活动的地砖,取出了藏在地砖下的一个信封,他将信封拿在手中仔细捏了捏,只觉得十分厚实,似是装了不少东西。他直起身,看了床上的墨紫幽一眼,见她看着他,便不多言直接打开信封将里面的几张纸都取了出来,仔细地看了起来。他先是看了那几张购买柴胡的契约书,然后又看了封老太爷亲笔所记的那封关于那些柴胡运送路线的信,顿时就皱起了眉头,“这是”“去年西狼曾爆发过一场瘟疫,你可知晓”墨紫幽问。姬渊点了点头,他消息一向灵通,西狼去年曾暴发过一场瘟疫,但又迅速控制住并未造成太大损害之事,他是知道的。“这柴胡是治瘟疫所需的药柴之一。”墨紫幽接着道。姬渊微垂着眼帘看着信上所记载的柴胡运送路线,每一条路线的终点都是大魏与西狼的交界处,宁国公所节制的西南三省边境。他又仔细看封老太爷写给封夫人的信,上面还写了九年前西狼因旱灾而闹饥荒时,这同一批人也曾在大魏境内大量收购粮食再掩人耳目地悄悄通过西北几个附属小国运往西狼。“你对宁国公所为似乎不太惊讶”墨紫幽将姬渊平静的反应看在眼中。“宁国公养寇自重之事何止是我,怕是皇上早已心中有数。”姬渊问道,“你可还记得今年五月宁国公与西狼诸位王子那一战”墨紫幽点头。“那你可知宁国公对那几位西狼王子是有选择地打击”姬渊又问道。“你意思是说,宁国公与其中的某位王子达成了交易,借着那一战帮他铲除对手”墨紫幽反问道。“不错。”姬渊笑起来。今年五月与西狼那一仗,几位西狼王子半数将自己手中兵力折在了宁国公的手上,再无争夺西狼王位的实力。而那一仗也是有计划与预谋的,既反击了当时武阁老等大臣对宁国公的弹劾,又替西狼王挑选了宁国公自己想要合作的继任人选。“他选了哪一个”墨紫幽问。“大王子阿敏。”姬渊回答。这位西狼大王子阿敏,墨紫幽也有所耳闻,据说他天生神力,勇猛善战。因年长几位兄弟许多,又自小就跟随西狼王四处征战,为西狼开疆扩土,一身军功令几位王子望尘莫及。西狼人最重勇士,纵然西狼王更宠爱自己的第三子赫泰,便赫泰在西狼的威望却是远比不上自己的这位长兄。“你这些消息,不会是那位对你神魂颠倒的赫泰王子给你的吧”墨紫幽似笑非笑地问。说起来,这位西狼三皇子赫泰前世能在阿敏如此强势,还有宁国公帮助下都能继承王位,也是了不得。“啧啧,你若是看见他掐着我脖子时的样子,就不会觉得他对我神魂颠倒了。”姬渊垂眸笑了一声,又道,“宁国公的这些小动作未必能全然瞒住皇上。这些年来宁国公府在金陵城中虽然低调,但宁国公在西南那可真是土皇帝一人,他所节制的西南三省所有文武官员任命全由他一人独断,就连本该由廷推决定的各省巡抚人选,每每由他上奏保举,朝廷也从不会否决。故而这些年来,韩忠想往西南安插自己人,才会屡屡不能得逞。而西南三省每年的军需消耗就占了国库税收极大一笔。这些种种加在一起,哪怕萧贵妃再得圣宠,皇上多多少少也会有所不满可皇上轻易不动宁国公的原因一则因了萧贵妃,二则因了宁国公的讨好,三则便是因为西狼强大。自古三军易得,一将难求,若是换上不合适的人选,反而给了西狼可趁之机。”西狼的强大便是宁国公稳坐西南总督之位的原因。“朝廷良将难求,难道不是因为皇上太过多疑之故”墨紫幽微讽道,“如云王,如徐家人,哪个不是军事奇才,屡建功勋。可皇上疑心过重,稍有风吹草动便杯弓蛇影,惶惶不安,将名器束之高阁,反而总喜用如宁国公,东乡侯这等极尽拍马讨好之能事之辈。不单是云王和徐家人,想来军中能人志士必不在少数,只是皇上不敢用罢了。”云王每战必胜,可一旦凯旋必交还兵权以去皇上疑心,徐家人因了八皇子楚玉之故便全部从北疆退了下来。可如宁国公这般势大者却封疆一方,而身为七皇子楚宣岳父的东乡侯虽被七皇子失势所牵连,圣眷不复往昔,手中所掌的护卫金陵城的中军之权被一分为三,受到另外两名将军制衡,但比起赋闲的徐家人来说,皇上对他的处置可谓是心慈手软。“无欲则刚,云王和徐家人无所欲求,自是难免令皇上不安。”姬渊含笑道,“反而如宁国公与东乡侯之辈,皇上自认为能把握他们所欲便可把握他们,所以他敢用。”“说到底境由心生,眼中的善恶美丑皆由心定。”墨紫幽摇摇头,“自古帝心多疑,才有那诸多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之事。”她顿了顿,又道,“不过,你不觉得这宁国公的胆子未免也太肥了点”纵然养寇以自重,也未必要做到这般地步。作者有话要说:呃。。。一不小心又这么晚。。。。。。。总觉得我家男女主待在一起谈事情比较正常。。。你侬我侬比较奇怪。。。。。第157章“宁国公在大魏封疆一方,手握重权, 女儿又是皇上的宠妃, 就算他投靠西狼也不会得到比现在更高的地位, 所以他不可能这样做这等投敌之事。”姬渊将那几张契书与书信全都装好, 笑道, “多半是他有什么把柄在西狼手上, 逼不得已才如此行事。比如十六年前那一战。”有些错事一旦做了,就只能一错再错,每一个谎言永远需要更多的谎言来掩盖。“我们不是一直在猜测, 为何当年宁国公会突然对苏家下手。”墨紫幽靠在床围上与姬渊对视,他们在彼此的眼中看见了相同的答案。姬渊道,“算起来,九年前西狼那场旱灾之后不到两个月,萧贵妃就入了宫,之后又过三个月苏家就出了事。”如今一来,一切便能说得通。宁国公行事谨慎,多年来英国公府都不曾找到他半点把柄, 唯有当年西狼那场旱灾之时,宁国公受西狼胁迫悄悄为西狼运粮之事泄露了行迹。也许当时此事为苏阁老所觉,宁国公才会先发制人,将苏家赶尽杀绝。“原来那天夜里来闯你府邸的人便是为了这些东西。”姬渊道。“这几日可还有人再来”墨紫幽眉心轻蹙。“那夜,我们将那些尸体和活口送至金陵府衙门,事情立刻就传得满城风雨,多少人都盯你们看呢, 宁国公府自然不会再如此大胆。”姬渊冷笑了一声,道,“不过,夜里摸进来的小毛贼和借着吊唁之名对你弟弟旁侧敲击的人还是不少。想来你伯母此次出事,也与这些东西脱不了干系吧”墨府此次过继分家的风波,姬渊已从飞萤口里得知。墨紫幽一回府便会与墨家闹翻是意料之中的事,只是姬渊却未想到会多上封夫人和墨云飞这一出。“如何,宁国公和墨阁老很可能害死了你父亲,你现在是否后悔放过此次机会逼死你家老太太,让墨阁老丁忧”“谁说我要放过这机会了”墨紫幽轻扬嘴角,冷笑道,“我的承诺只是,我,云飞,封家人绝不会再追究此事,也不会向宁国公府泄露此事而已。”“你真坏。”姬渊笑着摇头。明面上,墨紫幽自然是会信守承诺不再利用此事报复墨家长房,但暗地里,这件事可以利用的地方太多。她相信墨越青和墨老夫人也不会这么天真地相信她和墨云飞会轻易放过此事,当时放他们出来不过是情势所迫,暂作拖延罢了。如今事情已过去几日,一切证据只怕都已被墨家抹的干干净净。但那座府里,已是人心涣散,各生异心,多的是空子可钻。至于,宁国公“这些东西,你要如何做”墨紫幽的目光落在姬渊手中的信封上,“这些东西只能证明那些柴胡最终都到了西南三省,并不能直接证明宁国公与西狼勾结。况且宁国公既知有这些的东西在,必也早备好了借口说辞,说不定还安排了替死鬼。若皇上对宁国公养寇自重有心放任,那么单凭这些东西,皇上未必会动他。”有时候是忠是奸,全只在为帝者一念之间。就如同墨紫幽会奇怪宁国公为何要为西狼做到如此地步一般,皇上亦然。且,近来宁国公支持楚烈正与楚玄斗得如火如荼,直接将证据递上去,皇上指不定还会怀疑是他们有意陷害宁国公。“如皇上这般自信又多疑之人,有时候,你直接将真相告诉他,远不如让他自己发现真相更令他深信不疑。”姬渊笑着抖了抖手上的信封道,“我们不进言,就让皇上自己去查如何”“你真坏。”墨紫幽顿时笑了,皇上要查,自然是让幽司去查,而幽司为韩忠所掌,韩忠却是帮着楚玄的。“只是还有一事让我为难。”姬渊微皱双眉坐到墨紫幽床边。“你是说苏家。”墨紫幽道。“不错,”姬渊微叹道,“自古冤死的贤良之臣,特别是如苏阁老这般名扬天下者,从无一人曾在当朝翻案,往往都是由制造冤案的为君者的后世子孙为之翻案。所谓子不言父之过,为重孝道,就算后世君主为其翻案,往往是因为某种为政诉求”古往今来,多少冤死的忠臣良将,子孙为其翻案都极为艰难,翻案成功的往往都因了时局之求,如宋时岳飞,宋孝宗为其平反是因南宋朝廷欲要北伐。但就算那时也并非完全为岳飞平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