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起意绕了路到小花园逛逛。莲雾给她撑着一把题诗画翠竹的油纸伞,主仆二人正穿过一片开着细小黄花的木樨林。大概是阴雨天气的缘故,木樨花的味道淡淡的,几乎闻不出来。铺着光滑鹅卵石的小径上,浅浅的落了一层或金黄、或杏子黄的小花,穿着木屐踩过去,感觉特别少女,特别诗意。好像很久没有过这种悠闲的心情了呢。傅明珠想起自己刚刚的表现,偷笑着给自己点了一个赞。今日去给阿婆请安,不出意外的,苏静姝也在。她这回乖了,没有说那些出格的话,还言笑晏晏地和苏静姝讨论了一番针法配色。说起来,她的女红只能说是好,可以夸一句针脚细密,远不如苏静姝的女红精致有灵气。看苏静姝的样子,估计祖父的那幅红梅图真能让她绣出几分气势来呢。不过,傅明珠也想开了,多一个人尽孝没什么不好的。就像这次,如果不是苏静姝,阿婆哪能那么开心。以前因为怕损毁祖父的真迹,阿婆都不敢将那画挂出来。现在,待苏静姝绣好了,用绣图制一扇小屏风,就可以摆出来了,岂不是两全其美。认真跟苏静姝相处,就会发现,她是个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的人,润物细无声地让你喜欢上她。傅明珠不得不承认,一个早上过去,自己就对苏静姝有了几分好感。至于雷剧里的玛丽苏女主,傅明珠决定忘掉她。都说是那是雷剧了,剧情肯定扭曲得厉害,她要再揪着不放,就是傻子。这么想着,傅明珠心情开朗,看见一株木樨花枝繁茂,枝桠低垂,触手可及,不由伸手折了一枝。不想那花枝受了雨,沉甸甸的都是水。她莽撞一折,花枝颤颤,落雨一般落了好多大颗大颗的水珠下来。沾湿了她的衣袖,就连脸上都落了几滴冰凉的水滴。有点冷呢。莲雾也被波及,叫道,“娘子,这花上都是水,又不香,折它做什么。”呃,一时兴起而已啦,傅明珠抖抖手中这枝花上的水。小黄花一簇簇,挨挨挤挤的开得热闹。枝头上的花是嫩生生的鹅黄色,不像落花,颜色都变老了。小巧的花瓣看起来肥肥的,也是很嫩的样子,凑近一闻,还是嗅得到一丝甜香。木樨花是可以吃的哒。傅明珠眼睛一亮,高兴起来,回答莲雾的问题道,“折回去做桂花糖藕”木樨花也就是桂花,木樨就是比较高大上一点的叫法。初秋的莲子好吃,莲藕也是白嫩嫩、脆生生的,可清甜啦。说着,傅明珠又伸手“咔嚓”折了一枝。这回,“哗啦”一声落下好大一片水珠,“噼啪”打在油纸伞上,如荷叶滚珠一般,滑落下来。“哎呀,娘子你的衣裳都湿了,还是让奴婢来吧。”莲雾跺脚,娘子的袖子都湿了一大片了。“你好好给我撑着伞就是,”傅明珠笑容明媚,眼睛亮晶晶的,伸出白嫩嫩的小手,辣手摧花,“咔嚓”又折了一枝开得正好的。莲雾无奈,只好小心地打着伞,尽量不让水珠落在傅明珠身上。不过,人家花枝上也没有蓄着多少水,可以来喷这个辣手摧花的家伙啊。傅明珠连着折了几枝花,就基本不会掉水珠子了。这下子她就更开心了,高高兴兴地折了一大把,直到拿不下了,才是意犹未尽地停了手。玩得开心是顾不得衣裳的,停了手才发现袖子已经湿透了。傅明珠也不介意,抖抖手里的花,心情灿烂地打道回府。刚走到半道上,还没出林子,就遇见同样来折花的裴七娘。不过,她家大嫂是带着工具来的,手上拿着一把小银剪,看好了,就用剪子“咔嚓”一下,又方便又淑女。相比之下,傅明珠刚才真是太粗糙了。穿着海棠红窄袖,泥金罨画裙子的裴七娘带了两个穿黄白二色齐胸间色裙的侍女,一个捧着篮子,一个撑着伞,主仆三人立在翠绿的木樨树下,好像一幅画儿。“嫂嫂也来摘花”傅明珠笑着走进画里去。裴七娘转头就看见傅明珠穿了柳黄窄袖,齐胸桃红裙子,梳着十分俏丽的乌蛮髻,俏生生地。她手上还持着一把翠叶黄花,正眼睛含笑看着自己。她就笑了,“那花上都是水,也不怕弄湿衣裳,还不赶快放到我的篮子里去。”“这可是我辛辛苦苦折的,放到你的篮子里,岂不是做了白工”闻言,傅明珠眨眨眼睛,俏皮笑道。花上的水浸湿了衣裳,凉凉的,是有一点不舒服。好在她身强体健的,还受得住。“罢了,我不过是好心,谁要贪你的花了。”裴七娘娇嗔道。“也不知道是谁,抱走了我一篮子莲蓬。”傅明珠闲闲道。这个么,裴七娘也眨眨眼睛。上次采莲蓬,她光顾着画画去了,就采了几个,看见小姑采得多,她就拿了一点走。“我又没有不问自取。”裴七娘辩解,她要给夫君做莲子茶啊。再说了,“我做好的茶,你可没有少拿。”这么一来,二人打平。傅明珠笑了,果真将手里的花放到裴七娘的篮子里。这个竹篮子还挺大,傅明珠一把花放进去,还没铺满篮子底,看起来好少。“嫂嫂摘花做什么”有了篮子,可以装好多,傅明珠挽了袖子又去折。“你又折了做什么”以裴七娘对傅明珠的了解,肯定不是拿去做香包,插瓶子这样的风雅事。傅明珠一笑,姑嫂俩个交换个心知肚明的眼神。“前几日天晴,嫂嫂怎么不来摘,今天下着雨呢。”傅明珠说着话,手上也不停。她是习武的,手劲非娇柔的裴七娘可比,折起花来,“咔嚓咔嚓”老干脆了。“我前几日摘的都晒干了,还酿了酒和桂花蜜。”裴七娘嘴角含笑,“我想着今日中秋,摘些新鲜的,好做月饼。”桂花月饼吗很好吃咩。傅明珠踊跃举手,“我也要,我去做蜜汁桂花藕。”有了一致的目的,俩个人干劲十足,不多时,好好一棵亭亭如盖的桂花树就遭了央。没办法,谁叫它长得比周围的同类矮呢。约好时间,姑嫂二人就分了手,各自回院子吃午饭,换衣裳。傅家只在晚上会一起吃饭,早上请安,女眷们就在宜阳大长公主那里用一餐早膳,中午一般是自己吃自己的。傅明珠还是和莲雾一人拿了一把桂花回去,她那里也有个自己的小厨房,拿回去自己做一罐子桂花蜜。她记起来秦王好像喜欢甜食,正好做了给他。含光殿的庑廊上。何贵妃慵懒地倚在廊柱上,她穿了月白绣紫玉兰的彩锦襴边大袖,湖蓝牡丹团花纹的长裙,腰间繁复的宫绦垂下来,分外的婀娜多姿。不过何贵妃畏寒,又在衣裳外面罩了一件杏红菱花暗纹披风。她闲闲拿了一枝海棠宫花,逗着廊下挂着的雪白鹦鹉。这只鹦鹉叫雪娘子,嘴巴机灵,脑子也难得的聪明。何贵妃每撩它一次,它就摇头晃脑地念出一句诗来,“幽态竟谁赏,岁华空与期。”“娘娘,雪娘子越来越聪明了呢,它不过是昨日听您念一遍,今日就学会了。”何贵妃的宫女舒兰凑趣道。这只鹦鹉是新城公主送来的,很得贵妃喜欢。何贵妃笑道,“这东西也就一张嘴讨巧了。”说着她用那宫花撩了撩雪娘子的下巴,这回雪娘子张嘴却是一声,“讨厌。”语气娇滴滴,就是配上鹦鹉那特别的嗓音,听起来怪搞笑的。何贵妃知道这鹦鹉是在学自己,她有些好笑,难怪都说鹦鹉前头不敢言,这爱学舌的家伙,谁知它什么时候将你的话传出去。“刚夸你一句,这就词穷了”何贵妃嘴角露出一丝清浅笑意,将海棠宫花插在鹦鹉架子上。红艳艳的海棠,搭配雪白的鹦鹉,倒也相称。看见一直撩着它的东西插在了它的地盘上,那雪娘子歪着脖子侧着头,黄豆大的小眼睛转啊转,似在研究那海棠宫花可不可以啄两口。突然它一个激灵,脖子上的毛都炸起来了,直起脖子,扯着嗓子叫道,“殿下来啦,殿下来啦。”诶何贵妃惊喜回头,就看见披着蓑衣,让内侍打着伞的秦王远远走来。看着清俊端方的儿子,何贵妃脸上难掩欢喜。自从儿子出宫建府,母子俩见面的次数就屈指可数。母子俩难得见面,每次一见,何贵妃都是嘘寒问暖,殷勤的不行。那热情态度,与外人所知的清冷孤傲全然不是一回事。“母妃,”秦王脸上露出无奈的神色。他刚走到近前,何贵妃就拉住他,殷切地给他解蓑衣的带子。何贵妃才不看儿子的脸色呢,她特地等在外头,本就是来接儿子的。那只鹦鹉也不忘讨好地叫着,“殿下万福。”嘴巴甜得很。秦王不由多看了它几眼,将小鹦鹉吓得又是一番甜言蜜语。“也不知怎么回事,它就怕你一个人。”何贵妃觉得好笑。她让人把雪娘子拿走,不忘交代给它喂食,安抚安抚被吓到的小东西。一片慈母心肠的何贵妃亲手给秦王解了蓑衣,确认他的衣裳都是干爽的没有浸湿,才是高兴地拉着他进去。何贵妃的含光殿布置得清雅素丽,地上是翠蓝的宝相联珠短线毯,万字流水纹的槅扇上挂着梅子青缇花幔帐,家具用的都是雅致的黄花梨,掐腰壶门床上摆了一个小方桌,桌上一只青瓷花觚,供着一枝枝干横斜有趣的朱红丹桂。红花绿叶,浅浅的香气脉脉浮动。母子俩在分别在小方桌左右坐下,就有宫女用兔毫盏奉了茶来。寒暄过后,秦王捧着茶,丢个了大消息给何贵妃。何贵妃惊喜之余,还是吓了一跳。、第53章室内静静地,没有人说话。何贵妃觉得她的耳边还响着儿子说的那句话,“儿臣想娶永泰郡主为妻。”这句话在何贵妃的脑子里重复过了几遍,她才惊喜地笑起来,儿子终于知道要找个媳妇了吗惊喜来得太突然,何贵妃简直不敢置信。缓了一缓,何贵妃反应过来永泰郡主是何人,惊喜感就淡了些。小娘子不是不好,只是那个小娘子会不会太小了一点她能在今年喝上新妇茶不她自己生的儿子,自己知道,听儿子的语气,显然他是极为中意永泰郡主了。否则他不会这么认真地给自己说。别看秦王说完,面上冷淡镇定得很,何贵妃却注意到他耳朵尖上有一点红,手上的茶盏从左手换到右手,不过一瞬,又从右手换回左手。哈哈,何贵妃暂时将小娘子年纪的问题放到一边,她现在很想笑,儿子多久没这么可爱过了不过她不能笑,一笑儿子就更不自在了。何贵妃很有母子爱地忽略秦王的小羞涩,开口说道,“这是你自己的王妃,你自己拿主意就是。”“儿臣明白。”秦王垂下眼睛,避开何贵妃趣致地打量着他的目光。没想到说起婚姻大事,他竟然也会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你父皇怎么说”何贵妃知道依着儿子的性子,肯定是先找皇帝说过了,才是来自己这里报备的。秦王想起元英殿里父子俩的谈话,笑了,正色道,“父皇叫儿臣自己努力,求得魏国公首肯了,父皇再下旨赐婚。”“那就好,”何贵妃欢喜道。仔细想来,永泰郡主真是个好媳妇人选,傅家地位稳固,不易招皇帝猜疑。小娘子本人又貌美娴淑,与儿子站在一起甚是赏心悦目。她记得皇帝寿宴上,穿了“莹光”的小娘子,真是明珠生晕一般,好看得紧。最要紧的是,儿子自己中意啊。这几年不是没有来探她口风的人,就连何家都有意亲上加亲。何贵妃自己也相看了几个小娘子,奈何跟儿子一提,儿子摇头不乐意。何贵妃只得作罢。“不过这样一来,就要请人去说媒了。”何贵妃欢喜过后,考虑起提亲的事来。既然皇帝都这么说了,就不能像楚王娶妃那样,着礼部官员到萧家宣旨就是,而是得请人上门说媒了。这说媒的人选,就得斟酌一下。“还要劳烦母妃,请动庆阳姑母做一回冰人。”秦王早就想好了人选。这位庆阳长公主乃是先帝的养女,算是当今皇帝的姐姐。当年先帝有儿无女,就收养了堂兄弟家的女儿。庆阳长公主虽说是收养的,却十分受宠,宜阳大长公主也是极喜欢这个侄女的。她和庆阳长公主交情不错,何贵妃笑着点头,看来儿子是做了万全准备啊。庆阳长公主的确是最适合的人选,地位足够,又是亲戚,请她来做保山男女双方都有面子又牢靠。只是,小娘子年纪真的小了些,何贵妃想了想还是问儿子道,“你打算何时成亲”按他的意愿当然是今年成亲最好,不过既然答应了她,秦王无奈一笑,“兴许是后年。”后年啊,何贵妃觉得好远,有心往儿子身边放两个人,可想起儿子的怪癖,何贵妃还是作罢了。反正放了儿子也不会碰,何苦耽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