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面埋怨,一面伸出一双兰花般优美的素手奉给昌顺帝一盏雪梨燕窝,“现在只好让陛下先用一盏雪梨燕窝,等等了。”挖空了的雪梨在甜白瓷的花瓣碗里装着,洁白的燕窝又盛在雪梨盅里,鹅黄粉白,分外的养眼。雪梨香甜的滋味儿随着氤氤热气只往人脸上扑。昌顺帝父子是甜食控,这种在大部分的男人看来很娘气的甜食,这父子俩都极喜欢。饭前来份小甜点,真是再舒心不过。“这个就好,”昌顺帝笑眯眯接了碗,尝了一勺,便满意道。何贵妃在昌顺帝心里是不同的,在她这里,他不用刻意隐瞒自己的喜好。何贵妃得意地一笑,又去看儿子,“我怎么觉得獾郎今日有些憔悴”“许是昨夜看书,睡得晚了,”秦王搁下碗,面不改色地撒了个善意的谎言。闻言何贵妃不赞同地摇头道,“早睡早起方是养生之道,别仗着年轻挥霍。”“儿子记下了,”秦王点头,认真道。昌顺帝听得乐呵呵,儿子哪是看书睡晚了,是为了美人转辗反侧,寤寐思服呢。何贵妃这才满意了,又将冒头对准昌顺帝,“陛下也是,要保重身体,最好是早睡,否则日日熬着,吃多少补药都不管用。”“朕忙”昌顺帝又用万年借口堵何贵妃。何贵妃正要劝谏,含光殿的大宫女含露面有难色地进来。“怎么了”何贵妃疑惑。“是漪澜阁的宫女来请陛下,”含露低着头掩饰她面上的忿忿不平,“说是兰才人突然腹痛,想请陛下过去一趟。”“什么”昌顺帝一听就坐不住了,他面有焦急,却又歉意地看一眼何贵妃。这 位兰才人是今年春天才入宫的新人,长得是媚骨天成,又能歌善舞,很快就得到了昌顺帝的宠爱,她肚子争气,昌顺帝寿辰之时爆出有孕,喜得昌顺帝连续三日上朝 都是笑容满面。兰才人的孕事可是时隔十四年,后宫才爆出的大喜事。昌顺帝老来得子,自然看得重。此时听说新宠的肚子有事,昌顺帝哪里坐得住嘛。“既然这样,陛下就去看看兰妹妹吧,”何贵妃起身说道,她笑得大度。昌顺帝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爱妃,下次朕再来陪你用膳。”“陛下快去吧,别让兰妹妹等急了。”何贵妃不置可否,催促着皇帝快走。皇帝就急急忙忙去了。“阿娘,”秦王担忧地看着脸上浮现出怅然的何贵妃。宫里避讳多,阿娘这个词论理只能称呼皇后,所以只有母子俩在私下里,秦王才会唤何贵妃阿娘,当着皇帝的面都是规规矩矩的母妃。“无事,”何贵妃很快就收敛好情绪,笑着对儿子道,“只有我们两个,我更高兴呢。”哪里会高兴呢。秦王知道何贵妃只是强颜欢笑罢了。他记得小时候何贵妃常常背着人落泪,当时不懂,只知道是因为父皇不来,后来他明白了,那是因为阿娘心里有父皇,才会为了他不来而伤心。其实他们父子俩的喜好颇有共通之处呢,阿娘性子娇软,胖珠子也同样娇娇的,惹人怜爱。只是他不会是父皇,他的心没有那么大,装不下许多人。“好了,别担心我,”何贵妃笑着给儿子盛汤,“你跟我说说你的亲事怎么样了庆阳跟我说,宜阳大长公主许会考虑,只是不知魏国公和魏国夫人是何打算。”“阿娘放心,儿子心里有数,保管给您娶到个好媳妇。”秦王难得说了句俏皮话。看儿子端着张上朝的脸说这种话,何贵妃觉得好笑,她明白儿子在努力逗她开心,不忍辜负儿子的心意,用帕子捂着嘴哈哈地笑起来。再说魏国公府里,傅明璋请的客人终于齐了。宁远侯世子方承戟来得最晚,他在羽林卫,需要当值,不像这几个还是闲人,常年有空。今日也是凑巧,到他轮休,否则还真来不了。“承戟晚来,必须罚酒三杯。”最闹腾的襄公家程三郎不怀好意地泼了一盏茶,用茶盏满满地倒了酒。方承戟白了脸,他酒量不行,一看那么大一杯酒就眼晕,怎么敢喝,连连推拒。其余几人纷纷起哄,“是男人就干了”傅明璋记挂着阿娘让他请客的目的,可不敢让这些家伙耍酒疯,那必然是入不得阿娘的眼的,是以为方承戟说话,“承戟酒量不佳,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别为难他了,用这个杯子喝一杯就是。”傅明璋指的是他们用来装风雅的白玉杯,将将装得下一口酒。方承戟眼睛一亮。“这怎么成,傅平安你可不能偏帮呢,”说话的是倒数第二来的卫将军次子卫明,他就被罚了三杯。“得了,你是什么酒量,承戟是什么酒量”傅明璋亲自为方承戟倒了一杯酒。“是男人就喝这个”程三郎撂狠话。除非方承戟自认不是男人,冲着程三郎这话,他也要喝了。然傅家的佳酿是经过傅明珠指点改良过的,乃是蒸馏酒,度数远远高出一般水平,就连以烈酒闻名的剑南烧春也多有不如。酒量不好的方承戟只喝了一茶盏,便满脸潮红,看谁都是双数了。方承戟虽是武夫却长得像书生,一张俊脸是白白嫩嫩的,此时变红了,竟然也红艳艳的好看。亭子里里伺候的侍女们都看红了脸。傅明璋抚额,最被他看好的方承戟醉成这样,还有什么可看的。只得无奈让侍女扶了他到客房里歇息。、第75章各表一枝善缘寺回来,傅明珠发现阿娘变得和蔼多了,居然大发慈悲解了她的禁足令,不过女戒还是要抄的,一百遍一遍都不少。次日傅明珠去请安,卢氏一改之前的严母态度,慈母般的留她下来用饭。受、宠、若、惊傅明珠忙颠颠儿答应了,难道是阿娘在秦王和她的亲事上态度有变总之不能错过讨好阿娘的机会,傅明珠谄媚地挽着卢氏的胳膊,“好几日未曾与阿娘一道用膳了,阿玥好想念阿娘这里的饭菜呢。”到底放在是心尖尖上的胖珠子,卢氏看她眉眼弯弯,可亲可爱,心不免软上一会,“想了就多吃点。”“是保证完成任务。”傅明珠欢快的答应声清清脆脆,脸上的神情纯真又俏皮。“你呀,”卢氏摇头一叹,就看见女儿继续耍宝。“请问夫人,您让奴家吃几碗”傅明珠做个书生的揖,故意压低声线,弄粗了嗓子,说出口的却是小娘子腔调。她 今日的头发梳成单螺髻,戴了白玉的簪子,碧色的水滴耳坠子,石榴裙外穿了件大袖的纱笼衣。这件纱笼衣是在白地绣着粉木槿的绸衣上裹了一层轻容纱,杨绯色的 轻容纱像一袭轻薄的桃花瘴,美得朦胧,娇得靡丽。然而这样的一身装扮,用来作揖扮男人,就显得不伦不类了,笑果十分强大。卢氏扑哧一声笑出来,给了傅明珠连日来的头一个好脸,“调皮。”嘿嘿,傅明珠亲热地挽着卢氏的手臂甜笑,不管调皮还是厚脸皮,能让阿娘露笑脸就是好招。娘俩个气氛融洽的吃了早餐,又和乐融融地玩了一会儿调香,最后午饭还是一起吃的。傅明珠默默算着那一百遍的女戒,耽搁了一上午还抄不抄的完,卢氏已经在叫她一道儿去游园了。卢氏一心想让女儿多见识几个青年才俊,在得知儿子客人到齐后,就打着饭后散步的旗号,将傅明珠拉去了花园子里。阿娘主动示好,傅明珠哪能不接着,女戒抄不完就算了,也许阿娘高兴了,免了她的惩罚呢。阳光思维,一切要往好的方向想嘛。因而高高兴兴地挽着卢氏的手臂去了。结果半道上就遇到了喝醉的方承戟。双方相遇,都吃了一惊。方承戟头晕着,人脸是看不清的,全靠看人家的衣裳华丽程度辨认人,所以他慢了好几拍才判断出来眼前的贵夫人是魏国夫人,连忙挣扎着自己站好,躬身见礼。“夫、夫人好,小侄方、方承戟,见、见过夫人。”方承戟大着舌头,话都说不清楚。礼貌是有了,可如果不是醉酒脸的话。卢氏眉头一皱,这宁远侯家世子,她明明看着好好的,是个有为青年,怎么这般嗜酒,宴席刚开始就醉了。她的心里顿时哇凉哇凉的,就这水准她都看不上,更别提女儿了。卢氏侧目瞧一眼,半藏在自己身后守礼地避嫌的女儿,别提脸红了,就连不好意思的神色都没有,反而因为想笑,而忍得花枝乱颤。“方郎君不必多礼,”卢氏按耐住心里的烦躁,温和端庄一派大家主母的风范,“既是醉了,便去歇息罢。”说完交代照顾客人的侍女,“记得给小郎君送醒酒汤。”就算夫人不交代,她们也不敢忘啊。两个侍女连忙答应,这么俊俏可人的郎君,能多瞧瞧也是好的。“多谢夫人挂念。”呵呵,傅平安的阿娘好温柔,方承戟满脸红晕,冒着傻气被侍女们扶着走了。此人全程没有发现一旁站着的傅明珠。当然,卢氏也没有给女儿引荐醉鬼的心思就是了。初战即败,卢氏心塞塞。这让她很怀疑起儿子是否择友不慎来,最有出息的方承戟都是这副德性,其余几个贵公子,可别是游手好闲的家伙罢饶是如此,都走到半道儿了,没有临阵退缩的理,卢氏打叠起精神,继续领着傅明珠往傅明璋待客的陶然亭走。这时候,傅明珠依然迟钝地没有发现她阿娘的意图,她真的是来散散步的。一路分花拂柳,观鱼逗鸟,游园子游得高兴。直到走过一架廊桥,迎面是丈许的假山堆叠,隐隐听到假山后头传来的男子喧哗声。“阿娘,那边是二兄待客的地方,我们回去吧,”傅明珠眼看卢氏没有往回走的打算,好心提醒道。这还用你提醒,卢氏淡淡地,“我们去瞧瞧,免得你二兄喝多了耍酒疯。”傅明璋酒量好,酒品么却有点捉急,就爱醉后打醉拳,容易误伤无辜。卢氏这么说没有冤枉他。阿娘说得好有道理,傅明珠毫不怀疑,看刚才那个人就知道了,二兄可别真喝醉了,误伤了别人家孩子就不好了。于是跟在卢氏身后,转过了假山。“回去”卢氏走在前,她一眼看见其中情形,马上转身,对傅明珠低喝了一声。傅明珠愕然,匆忙回转间,看了一眼亭子下的空地,入眼是一片白花花的。一群光着的人一群光着的男人两个光着抱在一起的男人二兄的聚餐好重口。傅明珠躲在假山后腹诽不已,卢氏也气白了脸,这都是些什么人啊,啊喝了酒就发疯亭子里是一片手忙脚乱,谁想得到会撞上女眷们呐傅明璋已经生无可恋,呵呵,都说了不要玩角抵,不要了脱衣裳玩角抵,一个个热酒上头,就是不听。现在好了,他要被阿娘批斗,这些家伙也别想肖想他妹妹了。傅明璋斜睨一眼卫明,高兴吧,这回别想了。被傅明璋重点鄙视的卫明急慌慌把衣裳往身上套,他没想到魏国夫人会过来啊。被魏国夫人看到他如此粗鲁的一面,他还有机会吗狐朋狗友们急急忙忙穿上衣裳,由唯一穿戴整齐的傅明璋领着同卢氏请安。看着眼前一伙坏瓜劣枣,卢氏心力交瘁,强笑道,“我只是路过,你们继续,我就不在这败坏兴致了,二郎仔细待客”“是,”傅明璋焉焉地。卢氏连多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了,急急忙忙带着傅明珠离开。“那是你妹妹吧,”众人只见了一个妙曼背影,轻盈得如同一朵坠落枝头的花,飘飘然去了,徒留暗香萦绕。多期望佳人回头看一眼呐。可惜没有。“是又如何,”傅明璋冷笑,一伙不争气的。卫明恋恋地看着美人的背影不见了,才是回头,拉了傅明璋一旁悄悄问,“平安你妹妹也到了许嫁的年纪了,可有人选”“有也不告诉你。”傅明璋骄傲地一仰头,算了,他亲爱的妹妹还是留给秦王吧,至少人家风度翩翩,不光天化日随便脱衣裳。那边,卢氏越走越生气,如果都是这样的人,还不如秦王呢。她娇滴滴牡丹花儿一样的女儿,怎能送到这等粗鄙人手里埋没。傅明珠压根儿没有发现这是一场失败的相亲。她觉得阿娘这么生气好生没有道理。明明是她们打搅了人家玩角抵嘛。角抵是个流行的玩意儿,小到街头卖艺,大到皇室贵族,好多男人都爱这么玩。女眷们也常常隔着屏风观赏来着。不过,她们看过的,都是穿着短打角抵服的。好吧,阿娘生气也是有一定道理的。“阿娘你看那朵绿菊,好生漂亮”傅明珠四下里看看,正巧看见有花开了,故意扬起声音用惊喜的语气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