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傅斌竟给你这么一点奖赏,实在是赏罚不均”司马南道。“给的也不少了,别人都是一百两百鹰洋,傅总管给了我五百枚。”任思齐淡淡道,一脸的平静。“秀才你为人是这个,”司马南说着伸出了大拇指,“实话对你说吧,这次很多人对傅斌非常不满,大伙托我来和你商量商量。”“这趟去吕宋大伙都赚了不少银子,可是死伤也多。可最大的好处都被傅斌落去了,要是舶主在的话还好说”“等等,”任思齐打断了司马南的话语,“舶主不还在吗”“现在是还活着,可是伤势一天比一天沉重,现在一天清醒不了两个时辰,恐怕坚持不了几天了。”司马南语气有些沉重,“舶主在一切都不说,可是要是舶主去世,这所有的好处都让傅斌落去,大伙有些不服。”恐怕是你自己不服吧,任思齐看着司马南心中道。“这次去吕宋,船上至少赚了二十万两银子,具体数字是多少秀才你比我清楚。这么多银子不能全让傅斌得去,这是大伙儿拼命才赚到的。”司马南眼中冒着光,一把拉住任思齐的手:“秀才只要你支持我坐上舶主之位,我答应这所有的银子咱们大伙平分”果然是财帛动人心啊,看着司马南热切的面容,任思齐暗道。“可是傅斌是舶主的侄子,是这福春号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啊,这种事情我不能做。”任思齐拒绝道。这样的事情做了太坏名誉。“你对他讲仁义,可傅斌对咱们讲义气吗这次和荷兰人的战斗你和你手下的吕宋汉人出了大力,也死伤了好几个,可傅斌呢,每人赏了十枚银币,这不是打发叫花子吗”司马南义愤填膺的煽动着。“你手下有十多个吕宋人,我现在手下也有七八人,咱们两个加起来实力远远超过傅斌,怕他个球,”激动之下司马南口吐脏话道,“只要事情成了,除了分给手下兄弟之外,其他的银子咱们俩对分”“我不能答应你,但是我会保持中立,不介入你和傅斌之间的争斗。”任思齐想了一会儿,道:“不过若是你事成的话,必须答应把这艘'鲨鱼号给我,另外舶主在吕宋时曾答应分给我三千两银子,这三千两银子是我该得的,其他我一两也不要。”既要做又要立牌坊,不愧是读书人出身,他妈的心眼子就是多,司马南心里暗骂。不过任思齐答应中立也让他放心很多,只要任思齐不支持傅斌,凭自己的实力对付傅斌也不是不可能。“可是还有一个人你应该考虑到,就是茅十八茅大哥。”任思齐提醒道。“十八和我关系比傅斌要好,应该不会偏帮他吧。”司马南道。“可傅斌是舶主的侄子,十八哥对舶主最忠心,所以我建议你即使动手也要等到舶主去世后。”任思齐提醒道。“秀才你说得对。”司马南仔细考虑了一下,赞同了任思齐的意见。这是一个野心很大的人,以后得小心提防,看着司马南兴高采烈而去的背影,任思齐对自己道。任思齐回到甲板继续指挥着联系操帆,在奥利尔的不懈吼叫下,大伙儿的熟练程度越来越高。晚上,有一个人乘着小船来到了“鲨鱼号”。“这艘船真的不错,”傅斌四下打量着“鲨鱼号”,赞叹道。“船是好,可操作起来太麻烦,至少需要三四十人协同才能操作好船帆。”任思齐道。“需要这么多人啊”傅斌皱起了眉头,在“福春号”,升帆降帆只需要五六人。“这就是西洋船和咱们福船的不同,他们采用的是软帆,有纵帆有横帆还有三角帆,降帆时还需要船员爬到桅杆上操作,麻烦的很。”傅斌既然不提来意,任思齐也就乐的糊涂,随意和他扯着。“下午时司马南来过了”傅斌终于忍不住了,进入了主题。“是来过。”任思齐爽快的认了下来。见任思齐这么痛快,傅斌愣了一下,他以为任思齐会推诿一番。“他说了些什么”傅斌问道。任思齐的脸色不好了起来:“不过是来这转转,弟兄们闲聊几句而已。”傅斌意识到自己语气的生硬,便放缓了语气:“我叔叔一直对秀才你很看重,我也很佩服你,你放心在吕宋时叔叔答应给你的三千两银子我会一分不少的给你。有些人居心叵测,还望秀才你不要和他搅合到一起。”看着傅斌严肃的面容,任思齐不禁暗叹口气,这傅斌已经把他自己当作理所当然的下任舶主了,说话间不觉得就带着上位者的语气。与之相比,任思齐更愿意和司马南打交道。“我也不清楚你和司马兄之间发生了什么,你是下一任舶主,而司马兄是火长,只有你们两个和衷共济福春号才能一帆风顺。”任思齐道:“至于我,我已经答应了吕宋这些汉人,带着他们离开福春号。”“什么你要离开”傅斌被任思齐的话弄得措手不及。“这次不是俘虏了这条船吗,我就寻思着自己出去单干,福春号上人才济济,有我不多没我也不少,应该不会有什么影响。”任思齐决定直接摊牌,不管你们怎么争怎么抢,我就要这条船听了任思齐的话,傅斌眼角抽搐着,他没想到任思齐提出了这样的条件,他还想着多了一条船可以把事业越做越大,没想到任思齐竟然打算抢走这条船出去单干第五十二章 葬礼最终傅斌还是答应了任思齐的要求。形势比人强,现在已经有司马南在觊觎他的舶主之位,若是再树立任思齐这样的大敌,傅斌自觉抵挡不住。反正这条“鲨鱼号”是任思齐带人抢来的,送给他也算赚个顺水人情。不过想到自己失去了一次壮大自身势力的绝好机会,傅斌想想就觉得心痛。在这种暗中波诡云谲之下,“福春号”的修理工作有条不紊的进行着,破碎的甲板,被炮弹砸掉的船肋,都一一修理完毕。然而舶主傅春的伤势越来越重,他断掉的腿发生了感染,发着高烧,每天只有一两个时辰清醒。所有人都知道傅春撑不过去了,这位纵横大海几十年的豪杰到了最后的时刻。在这种情况下,任是傅斌和司马南矛盾再大,双方都在尽力的克制着。茅十八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圈,每天呆在傅春身边,用蘸水的白布反复擦拭着傅春的额头,试图给发高烧的傅春降热。茅十八是一个感恩的人,滴水之恩会涌泉相报,更何况傅春曾经救过他的性命这天,任思齐正在“鲨鱼号”上领着众人练习操船,岛屿上传来隐隐约约的痛哭声,任思齐扭头看去,就见一艘小船如箭一般划了过来。“舶主去世了”小船上报信的船员放出了悲声。任思齐闻言心中一颤,一股悲痛之情袭上心头。“留下几个人看着船只,其他人随我上岛上,为舶主送行”任思齐强忍着悲痛吩咐下去。带着十来个人,乘着小船,来到了岛屿上。阵阵哭声映入耳中。任思齐走入帐篷,就见傅春已经安详的闭上了眼睛。任思齐带着众人向傅春的遗体三叩首,拜别着这位海上大豪“舶主的遗体怎么处置”任思齐一边勒着白头的傅斌。对于一般船员来说,大海是他们最终的归属,死了的船员的尸体一般会进行水葬。但傅春不同,他是“福春号”的舶主,理应享受更高规格的葬礼“火化了吧我要把他的骨灰带回家乡,安葬在婶婶身边。”傅斌木然道。大量的干柴从岛中采集而来,堆在沙滩上。四个船员抬上傅春的遗体,放在干柴堆上,一桶桐油泼了下去,把干柴泼了个通透。福春号所有船员背向大海站在沙滩之上,人人头勒白布,他们要为他们的舶主送行。“维大明崇祯十五年四月二十一日某等谨以清酌庶馐致祭于傅公讳春老大人之灵席前曰:呜呼,观造物之生人兮,赋七尺之昂藏,数修短其有定兮,虽百年如梦黄梁。惟典型之尚在兮,流千载之芬芳。俄骑箕而仙逝兮,共怅少微之掩芒。灵引忝叨于末谊兮,能不恻然而悲伤。惟我老大人年高而德昭兮,有令名更有令望。四十年纵横四海兮,由慷慨之豪迈。幸得天之独厚兮,优游自适而健康。养性情于恬淡兮,看破世态之炎凉。敦孝友而重信义兮,知持身之有方。睦宗族而邻里兮,播德泽于故乡。杖履逍遥兮,乐岁月之舒长。义方传家兮,卜厥后之克昌。进奉甘旨承欢无间兮,庆逢吉而永获康强。晨昏定省有子修职兮,宜椿伶之日增无疆,胡天不仁兮,老成云亡。山颓木坏兮,郗觑彷徨。瞻灵帏而兴嗟兮,思道範之难忘。德徽终古其不朽兮,九泉含笑而犹有余光。悲风急兮惨夕阳,冷露团兮逼秋霜,望玉京兮苍茫,寄楚些兮短章,献一卮万椒浆,愿降灵兮来尝。尚飨。”任思齐作为司仪,抑扬顿挫的念着写就的祭文。船员们虽然听不懂大多数文辞,可是从任思齐的话语中能感受到那种淡淡的悲伤,舶主傅春的音容笑貌顿时回映在心头,不觉得一个个放出悲声。老实说,傅春平时虽然有些悭吝,但是待兄弟们还算不错,谁有困难之时都不吝伸出援助之手,想想长者已逝,此生再难相见,谁能不悲傅斌手持一只火把,他要亲自为叔叔送行。火把慢慢向柴堆伸去,桐油被迅速引燃,火蛇迅速引燃整个柴堆,熊熊的火焰把傅春的遗体包围。“砰”“砰”“砰”几只火枪对天发射,远处的“鲨鱼号”和“福春号”上的大炮也随之鸣放,为舶主傅春送行。“跪”在任思齐的号令下,沙滩上所有人跪倒在地。“一叩首”所有人头部向地下叩下,向他们的舶主施以最后的敬礼。“再叩首”“三叩首”“家属答礼”傅斌作为家属向弟兄们回礼。“礼成”没有繁冗的仪式,只是简单的礼节,这是任思齐设计出来的葬礼。仪式虽简单,但所有人都能感受出仪式背后那种肃穆。火焰已经把傅春的尸体完全吞没,一股焦熟的味道蔓延至沙滩上。茅十八呆呆的看着火焰,他的神情痛苦而疲惫。傅斌呆呆看着火焰,心中说不出什么滋味,有悲伤,更有解脱,还有即将到来的权力所带来的激动司马南同样在看着火焰,他的心思在急转,随着傅春的去世,势必就要重选舶主,他能阻止傅斌登上舶主之位吗任思齐是否会守诺支持自己茅十八会站在什么立场任思齐没有看火焰,而是把眼光放在了茅十八身上,茅十八的憔悴让他觉得心痛。在这艘船上,和任思齐感情最为深厚的就是茅十八。傅春曾经对任思齐好,那是要利用任思齐,傅斌和司马南抢着向任思齐示好,那是为了取得他的支持。唯有茅十八,对任思齐的好不参杂任何功利,纯粹是兄弟间的友情。看着火焰渐渐熄灭,茅十八身体晃了晃,他实在太疲累了。“十八哥”任思齐慌忙上前搀扶,茅十八摇摇头,又站直了身子。“这些天太累了,我去睡上一觉。”茅十八声音嘶哑道,转身回了帐篷。火焰完全熄灭,仅剩一堆灰迹,任是再豪杰的人物,也逃不过这样的命运。傅春的时代已经结束第五十三章 内讧上在傅春的葬礼三天后,“福春号”终于被修补完整。任思齐带着手下在奥利尔的指点也初步学会了操作“鲨鱼号”这艘荷兰船。这是一个早晨,晴空万里、风平浪静,一条长长的绳索绑在“福春号”桅杆上,另一头则捆在“鲨鱼号”船尾部。随着“鲨鱼号”两只巨大的铁锚被从海中绞起,三幅纵帆从中间的桅杆一一升起,船上的二十多个操帆手不太熟练的操纵着船帆,软帆兜着海风,慢慢的鼓了起来,桅杆顶部的“鲨鱼”旗帜随风招展,“鲨鱼号”缓缓的动了起来。在绳索的拉扯下,“福春号”也摇动着,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终于,在“鲨鱼号”持续的拉扯下,“福春号”终于动了起来,脱离了海床搁浅状态。“好了”“福春号”上船员发出阵阵欢呼声。两条海船一前一后向北驶去,离开了这座困了他们多日的荒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