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也挂着肉眼可见的憔悴。沈慕不由关心了一下:“师兄家里这一年多,过得不好吗”按理说不应该啊,钟家虽然不是什么巨富之家,但也有些家底。多了不说,一年的日子自保还是绰绰有余的呀。钟师兄疲惫的摆了摆手:“说不上好不好不是饥荒的事儿。”家里的事情本不该和外人说,但钟师兄也是压抑得旧了,好不容易见了故人,沈慕又出言关心他,便忍不住抱怨了几句:“我们家你也知道,不止我们一房。太平年还好,谁家也差不了吃穿用度。如今虽然也饿不着,可人人心里恐慌,都往自己口袋里搂钱争得是鸡飞狗跳的。”也波及到了钟师兄身上一些。“我爹原本一直管着家里的生意,多少年了底下叔叔们都没意见,只管领分红。今年因着饥荒,铺子里入不敷出,还被灾民抢了一些就没分红了。这家里头就闹了起来。”沈慕买下的那个宅子是钟师兄母亲的嫁妆,会卖出去,也是为了缩减开支、补贴家用。还有一些没好意思和沈慕说的,就是家中几个庶弟、堂弟,此时也都起了在他手里争钱的心思。“我爹心情不好这几日都在休息静养。我便替我爹四处找生意,想着把家里的存货都清了可这年头,除了粮食,谁还舍得花钱买别的哪里来的生意我白跑了好几天,这才显得有些疲惫了。”钟师兄摸了摸自己的脸,“很明显啊”沈慕点点头,心里也有些感慨。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从小师兄家里不愁吃喝,好像除了念书没有别的可以令他苦恼的事情了,没想到还有这么多糟心事儿。宋柏在旁边听着,冷不丁插了一句话:“师兄家里都有些什么生意”“啊”钟师兄愣了一下,摸了摸自己的头:“你叫我师兄还怪别扭的。”钟师兄就比沈慕大一点儿,比宋柏小好几岁呢。被宋柏叫一声师兄,感觉还挺不好意思的。“你是小慕的师兄,我当然也跟着叫一声师兄了。”宋柏倒是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感觉。“我们家也是做生意的,说不定能帮上些忙。”提到生意,钟师兄精神振了一振,但看一眼沈慕和宋柏的穿着打扮,又不抱什么希望了:想来宋柏的生意做得也不大,就算能帮,也是有限。况且这世道艰难,双赢也就罢了,单方面相帮的话自己家就算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些,怎么能让做小买卖的师弟来帮自己家“算了吧,我们家主要是做瓷器生意的,布匹生意也做一些,但现在存下的都是好料子,老百姓现在饭都吃不饱,谁会买瓷器、丝绸”钟师兄苦笑道:“好意我心领了,但我家里也不到吃不上饭的地步,就是闹得慌嗨,就任他们闹吧,又掉不了一块肉。可不能把你们拖下水。”宋柏瞧钟师兄面色真诚,不似作伪,再看看眼巴巴看着自己的沈慕,笑了笑:“瓷器我是真帮不上忙,但布匹却可以谈一谈。”就是今日遇不到钟师兄,宋柏也是要找寻布匹的货源的。在自家作坊开办之前,兴安县已经买下来的两间布庄还需在丰水县找货源。“不是我小看你,此事千万不要勉强。”钟师兄皱了眉:“即便是布匹,丰水县如今也没什么销路了。如今世道不太平,若要运到外省去卖,怕是出不了玉湖州就要被抢光的。”他们钟家也不是没想过把布匹运到外省去卖,毕竟贵价丝绸也算得上流通货币。只是试了两次,都遇上了匪人,白白折了两批货。“师兄放心,我自有运输的门路。”再过几日宋老爷夫夫就要运粮来了,难道这世上还会有比空间更安全的运输方法吗也不必耽误二老的东海之游,把货物运回兴安县。只要他们把货物带出玉湖州,再找个镖局押镖回兴安县就是了。受灾的只有玉湖州一个州府,外面还是太平盛世呢。宋柏如此坚持,沈慕也不加阻拦。自己再不答应,倒好像有些看不起人了。钟师兄叹了口气:“你若真有些,便来看看货物吧。都是些贵价的丝绸,就算如今的世道折了价也不便宜呢要是看不中,随时可作罢,我绝不会怪你们。”他瞧着宋柏沈慕二人略显简谱的衣着,还是认为他们做的是小本买卖,挺为他们担忧的。一片好心,宋柏也没有什么不自在的。当下就带着沈慕,跟着钟师兄往库房去了。第101章 生意这一年中, 不知有多少店家的库房被抢劫一空。为了安全, 钟家早早就将货物从原本的店铺仓库里, 挪到了自家宅子的倒座房中,下人每日去检查一次。因此,钟师兄直接带着沈慕和宋柏, 从自家花园里穿行而过。好巧不巧, 遇到钟师兄的二婶三婶在花园里闲坐。“良骏, 你这又是领了什么人来家里”钟二婶瞧见钟师兄身后的沈慕和宋柏,不悦地皱起了眉头:“自家都要揭不开锅了, 你怎么还三天两头的接济你那些旧日同窗。”钟三婶也帮腔道:“就是, 有那些钱怎么不见你给你弟弟们花良骥说前些日子问你要几匹青金缎做衣裳你都不给, 那可是你亲堂弟,没你这样胳膊肘往外拐的。”钟师兄脸上有些挂不住:“三婶儿, 那青金缎一匹多少钱您也不是不知道, 那是铺子里的货物,是公账上的,怎么能随意拿去”钟三婶一拍桌子:“那你倒是卖出去啊那么多货积在库里,年底分红都拿不出, 良骥没银子做衣裳, 可不得从库房拿难道你要看着你弟弟和你这些同窗一样破衣啰嗦的才高兴”“三婶说的什么话”钟师兄也生气了:“这二位正是来家里看货的客人, 三婶别胡乱说得罪了人。”“客人”钟二婶冷笑一声:“你唬谁呢你当我不认得,那是你那夫子家的小哥儿”钟二婶的儿子也在书院读过几年书, 对沈慕有些印象。 “我倒要看看, 他能买得起多少。”钟师兄气得够呛, 但碍于长辈,也不好直接在花园里和对方吵起来,闷着头就要走。冷不丁却听见宋柏在后面道:“您这话说的,我要是买多了又怎样,买少了又怎样”钟二婶没想到这穷小子还敢和自己对话,不由愣了一愣,仔细打量起宋柏。“小宋,抱歉,这是我家里事,她们是冲我的”钟师兄忙向宋柏赔礼。二房三房就是想借着由头,夺他们大房的铺子经营权。宋柏和沈慕完全是受了无妄之灾。钟二婶也打量完宋柏了,通身无一样富贵物品,心里松了一口气,只以为这年轻人过于气盛才出口的,便冷笑道:“我能怎么样你买多也好买少也好,我还看不在眼里。随你买多少,我们二房都不要这笔分红,都归你们大房”一副这点小钱我还看不在眼里的模样。宋柏瞧了一眼钟三婶:“这位也这么想吗”钟三婶也没把宋柏放在眼里,能借机刺一下钟师兄,她还是挺乐意的,便点了点头。钟师兄脸涨得通红。“师兄走吧,咱们看货物去。”宋柏不再看二人,拉着沈慕跟着钟良骏往库房走了。沈慕方才一直没说话,低着头瞧了自己半天,走出去老远才闷闷开口:“我们穿得破衣啰嗦吗给师兄丢脸了吗”他方才在一旁瞧了半天,都觉得自己的衣着没什么问题。没有补丁,干净整洁,布料也是二十五文钱一尺的细棉布,比以前他在沈家屯时所穿的六文钱一尺的粗布好不要太多。可即便是这样的打扮,却还给师兄丢了脸,让师兄被亲戚指责了。宋柏握着他的手安抚地拍了拍,当着钟师兄的面儿,也不好直接说那两个婶子的坏话,心里却是把人骂了十几遍。以为自己是什么富家太太自己只是不喜欢穿的太高调罢了,那两个婶子身上的衣着又有多好,连宋小妹一双袜子也比不上还是钟师兄道:“小慕别往心里去,她们就是没事儿找事儿,是冲我来的。不是你给师兄丢脸了,是师兄连累你了。”之前灾难忽临,钟师兄接济了不少同窗。像当初沈慕在县城的时候,他也让钟管家过去送了不少吃食。如今家里闹起来,便成了二房三房挤兑他的由头。揉了揉额角,钟师兄又道:“要不这事儿还是算了吧。平白无故的连累你们受了一通派遣,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不必。”宋柏笑了笑:“方才那二位可是答应了,这笔生意所有利润都归师兄您,他们二房三房不要一分的。师兄何必和钱过不去”见宋柏坚持,钟师兄也不多说什么了,带着他们进了库房。宋柏趁他拿钥匙开库房门的工夫,偷偷捏了捏沈慕:“别多想了,这世上就是有那些先敬罗衣后敬人的肤浅之辈,别跟她们一般见识。等咱们做成这笔生意,让她们眼睁睁的看着进账自己却拿不到一分,岂不是更解气”沈慕一想也是:“那可得白纸黑字签下字据来,别到时候空口无凭她们翻脸不认。别的不说,咱家的钱不想让她们沾手一文。”就是这么小心眼儿钟师兄开了门,回头就听见这一句,也忍不住笑了,答应道:“好,我这就让下人准备纸笔字据。”心里却想,这么一点儿生意,他二婶儿三婶儿怕是真不会往心里去呢。不过能让小师弟开心些,他也乐意打一打二房三房的脸,当时就命人拟了字据,给二房三房送去:“切记,一定要当着我二叔三叔的面儿,让他们签了。”比起内宅的女人们,男人更好面子。不说这生意能不能做成,就冲自己把这事儿翻到明面上,两个叔叔就能数落婶子们一顿。也让自己出出气。交代完这些事情,三人进了库房。钟家积存的布料还挺多,且都是贵价的布料。便宜的粗布、棉布在灾年价格涨了不少,但也能慢慢卖出去。这些贵价的是真卖不动。钟师兄指着满屋子五光十色的布匹道:“这一屋子都是样品。每样每种颜色至少还有二十多匹,你们看中哪种,我让人记下数目便是。”说完,他还自认为好心的把沈慕引到比较便宜的布料处:“这些素绢染得颜色都很正,在县城也还算能卖动。原本一匹要七钱银子的,如今灾年,五钱银子便可。”又道:“如今世道不好,生意不好做,咱们又有师兄弟的情分。但凡你看上的,都按七成价格拿走。”这个价格算是很公道了,宋柏在一旁听着。虽然不至于赔本,但也只赚了一点点。沈慕懵懵懂懂的点点头,他对这些贵价布料完全不懂,只能去看宋柏。眼光却扫到一匹布,看起来眼熟极了。好像宋小妹和宋樰都有穿过这种料子的。沈慕不由往那边走了几步,手摸上了那匹布。钟师兄犹豫了一下:“这匹”这匹就是他那堂弟看上的青金缎。在他们钟家的布料仓库里,也算是很好的料子了:“这青金缎,一匹要三十两银子的。折后也要二十两,你喜欢的话,我送你几尺,够做身衣裳的。”沈慕摇了摇头:“我不喜欢这种衣服,穿着害怕,老担心弄坏了。”钟师兄笑了笑,他是知道自己这个小师弟有多抠门的。沈慕继续道:“我就是觉得眼熟啊咱家是不是有几匹”这句话是对着宋柏说的。“不是这种,家里的是黑青素缎。”就是被宋小妹嫌弃难看而留下来的那几匹布料,被沈慕捡漏拿走了。“你以后也要学着认一认布料,喜不喜欢是一回事儿,咱们家以后也是要开铺子的,你这个当家主君,怎么能不认识料子”宋柏看了钟师兄一眼。这个师兄人倒是好的,但其实到现在,他还不相信自己和沈慕能买的起布料吧。拉过沈慕,一一指给他看:“这是平罗,是带丝的,织出罗纹的厚实丝织品;这是提花绢,这是妆花缎”宋柏把自己看中的,认为可以进货的布料一一指给沈慕看,教他识别。钟师兄在一旁听着,发现沈慕的这个夫君还是挺识货的。且根据宋柏方才所言,以后也是要开铺子的。看来自家小师弟要有后福了。钟师兄老怀安慰的想着,就见宋柏转过头对他说道:“师兄,我方才说的这些布料,一样我要二十匹。”钟师兄:“”钟师兄魂游回来:“啥”他方才根本没有听宋柏说什么“你知道这些布价值几何吗”钟师兄咽了咽口水。其实他心里明白,宋柏能准确说出那么多布料的名字和特色,又怎么会对价格一无所知“知道,按市价平罗十九两一匹,素绢七钱,提花绢一两三千,婺罗二十二两,清水罗八两”说完才想起来此地不是兴安县,眉头微皱:“应该是这个价格差不多的吧师兄还说要给我们七成的优惠”钟师兄一时间也记不清那么多布料的准确价格,连忙叫了账房带着账本过来,一对之下果然差不离,准确的说宋柏的报价还要普遍高于市价一点点。“果然是南北差异南边儿的布料就是要比北边儿便宜些。”宋柏感叹道。钟师兄还是有些难以置信:“你真的要那么多二十匹”他指着手边的一匹平罗道:“这一匹就是折过价,也要十三两啊”宋柏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钟师兄露出一种“果然如此”的表情。却不想宋柏接下来道:“是每种颜色,都要二十匹。像这几种颜色,”宋柏指了指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