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公子目光一沉,冷冷地看着庄明宪。她已经吃完了一个,伸手去拿第二个。周成大跌眼镜,这小子是来混吃混喝的吧。顾公子眸中闪过一抹不耐,起身去扶顾太夫人,又瞥了周成一眼。周成得令,站起来就要丢庄明宪出去。顾太夫人却笑着摆了摆手,罢了,不过是个不懂事的小孩子,让他吃吧。虽然他没有治好自己的病,但到底是孙儿找回来的,他的一片孝心不能辜负。更何况这小大夫的确玉雪可爱,讨人喜欢,跟孙儿小时候有几分相似。几人的互动,不过瞬息之间,庄明宪只一心去品糕点中的药材,根本没有注意。“再去装一匣子人参糕来,让这位小大夫带回去。”顾老夫人才说了这一句,突然脸色一变,捂着胸口,大口喘气,因为太疼,身子簌簌发抖。“祖母”顾公子赶紧上前,扶住了顾老夫人,仆妇们反应很快,拿药的拿药,抱被子的抱被子,看来她们对处理此事很有经验,知道病发的时候不能随意挪动。庄明宪比众人慢了一步,却也很快反应过来:“放着别动。”她立马取出银针,蹲在顾老夫人身边,却手腕一疼,被顾公子捏住了:“你做什么”他语气沉沉,眸中透着杀机。庄明宪深吸了一口气:“针灸急救。”“不许用针。”顾公子冷冷说了这一句,就放开了手。庄明宪咬咬牙,把针收回去,先在顾老夫人头顶捏了两下,又在她檀中、库房、气库等穴位按压数次。随着她的按压,顾老夫人瑟瑟发抖的身子慢慢就安静了下来,一炷香之后,她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睁开了双眼。顾公子打量了庄明宪一眼,又把脸转了过去。庄明宪也松了一口气,点穴很费力气的,明明一针就能解决的问题,这位顾公子,真是一言难尽。一番收拾之后,庄明宪再次坐了下来。这一回,顾家祖孙看她的眼神与刚才有了很大的不同。“小大夫。”顾老夫人道:“我的心绞痛,你能治吗”顾公子站在顾老夫人身侧,身上凌厉的气势收了很多,像宝剑入鞘,却不动如山,脸色端凝。庄明宪道:“先等我号了脉再说。”“病根不在心上的,在血里。”“您是之前失过心头之血,又疏于调理,阴血亏损,导致心痛失眠。”“而失眠又会加重阴血亏损,让心痛之症加剧。所以,之前心痛治心,用了很多良方,却见效甚微。这病要根治,必须从睡眠下手。”顾老夫人被她的话语所震惊,面上带出了几分:“那该开什么方子呢”顾公子依然声色不动,只是手放在了顾太夫人的椅背上,紧紧地握着。“要用黄连阿胶鸡子黄汤。”见他们没有异议,庄明宪继续道:“这方子能滋阴泻火、养血安眠,刚才的糕点不能吃了,会与我开的方子相冲突。”“要睡子午觉养心神,子时午时必须睡觉,三天之后,能轻松安眠,心痛之症,就算治好一半了。还有按摩的手法,我也一并教给您,以防日后再出现这样的突发事件。”他倒是一点不私藏。顾公子看了看她,眼波一闪。她没有收取顾家给予的高额诊费,拒绝了顾家安排人驾马车送她回去的好意。庄明宪说:“我的马惊了,顾公子帮我勒住马,就算是救了我一命。给太夫人治病,就算是扯平了,我怎么还能收诊费呢把寺里的马借我一匹就好。”顾公子没说同意或不同意,只问庄明宪:“你家里有兰泉寺的信徒吗”“有的。”她自己就信佛,也知道兰泉寺香火鼎盛。顾公子不再看她,转头吩咐周因:“去牵马。”庄明宪谦逊地笑了笑:“多谢。”终于可以走了。周成牵了两匹马来:“小大夫,你挑一匹吧。”庄明宪傻了眼。她忘了她是十二岁,不是二十岁,这马太高大了,虽然能驾驭得了,但前提是她要能爬上去。能换一匹小马吗庄明宪看顾公子,只见他板着脸,不像是会答应自己请求的模样。庄明宪不再奢望,走过去接了马绳,掖了衣摆,抬腿去够马镫。够了几次,勉强够上了,却怎么也跨不到马背上去,急得她直冒汗。正不上不下间,突然感觉腰间一暖,被人扶了一把。她就借势坐到了马身上。一回头就看到顾公子俊美飞扬的脸庞,只是他眉头轻皱着,眸中也带着几分不耐烦。庄明宪心底略怪异,面上却不显,只点了点头:“谢谢。”顾公子却将一张名帖塞进她的手中,说:“策风自己会回来。”什么庄明宪还没有弄懂他是什么意思,顾公子就拍了马一下:“去吧,策风。”马儿得令,撂开蹄子,朝前跑去。第35章 陷害庄明宪策马而去。待跑出几丈,她才停下来翻看那名帖,待看清名帖上的字,她不由错愕地失声惊呼:“延宗法师。”这是真的吗眨了眨眼,见上面果然是延宗法师的印章,不由大喜,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她竟然得了延宗法师的名帖延宗法师乃大齐得道高僧,相术天下闻名,当今皇帝年正兴帝还是小皇子的时候,他就断言皇帝乃九五之尊,贵不可言,且一生两次登基,前所未有。后来,正兴帝果然登基,国号祥平。祥平十五年,皇帝御驾亲征,被鞑靼俘虏,朝臣与太后扶正兴帝的皇弟福王登基,国号景泰。景泰八年,正兴帝被迎接回朝,奉为太上皇,幽禁于南宫。景泰十年,正兴帝复位,再次临朝称帝,改国号正兴。正兴帝对延宗法师特别礼遇。除了正兴帝,延宗法师年轻时还给不少人相过面,有普通百姓,也有达官显贵,据说全都应验。延宗法师因此被世人成为“纳衣神相”。随着名声大振,延宗法师现在极少见人,更不会轻易给人看相。他一年只送出三张名帖,不论是谁,只要手持名帖,皆可与他见面交谈,可以问世事,也可以请求他相面。这可太珍贵了。整个大齐朝,不知有多少人想要拥有这张名帖呢。她可一定要收好了。庄明宪记挂着谷雨,把名帖收好,就用力夹了马肚子,喊了一声“驾”。策风飞蹄而奔,速度快又不至于太颠簸。这马真好,叫策风真是人如其名,庄明宪心里想到。庄家长房内宅,一名丫鬟步履匆匆地进了内室,神色紧张:“小姐,刘金豹来了。”叶茜闻言“腾”地一下站了起来:“谁让他来的不是说三天之后再给他钱的吗”“刘金豹说,事情有变”“什么”叶茜脸色大变,也顾不得生气,跟着丫鬟一起去见刘金豹。一见刘金豹,叶茜就厉声质问:“到底出了什么事人呢”刘金豹是个紫棠色脸孔的汉子,五大三粗,嘴唇奇厚,脸上一个小拇指盖大的痦子,看着颇为凶悍。不过也仅仅是看着凶悍而已,他上面没有人罩着,只能接一些小活,不敢得罪雇主。所以,他实话实说道:“人不见了”“怎么会不见了”叶茜怒气腾腾:“你们是怎么做事的这么多人竟然连一个未及笄的小丫头都看不住。”“大小姐,不是我们没用,是你那位婢女太不走运了。”很久没开张,好不容易接到一个活,还被自己给弄丢了,刘金豹也觉得晦气。“本来一切都在预料之中,只等马进了丛林,我们就下手。谁料丛林里竟然有一波人埋伏在那里,不知在做什么。您的婢女闯了进去,那些人恼羞成怒,将她抓走了。”叶茜把脸一沉:“那你们为什么不追上去”“怎么没追”刘金豹没好气道:“我领着两位兄弟追上去,总共就三个人,他们却人多势众,各个带着兵器,凶悍非常,我的一个兄弟还挂了彩。”他的确追了上去,见对方锦衣华服,宝马香车,七八个仆从,还以为是哪家的富贵公子出行。本想打着自己是那婢女家人的旗号追上去勒索一番,不料他们才追上去,丛林里就涌出来三十多个手持弓箭、杀气腾腾的护卫。吓得他们屁滚尿流,转身就跑。他的手下的确挂了彩,不过是逃跑的时候绊倒了摔的。“他们竟然带着兵器你看他们像什么人是一般的匪徒,还是江洋大盗”都不是,那些护卫进退有度,步履沉稳,倒像是军中的人。刘金豹看到叶茜眼波闪动,就把唇边的话,咽了下去,顺势道:“是江洋大盗。他们个个凶悍异常,有的只穿着短褐,胸膛都在外面露着,或许他们是为了躲避官府的追缴藏身树林,您的婢女闯了进去,他们怕人知晓,就赶紧逃了。”呵叶茜笑了,庄明宪真是不走运。她不过是想让刘金豹抓了庄明宪关个几天,到时候她名声有损,想嫁给哥哥那是白日做梦。如果哥哥因此嫌弃了庄明宪就皆大欢喜,要是哥哥舍不得,庄明宪也只能做妾。等她做了哥哥妾,进了叶家的门,要怎么收拾她,还不是自己一句话的事。本来她还担心刘金豹会坏了庄明宪的身子,有些愧疚。现在看来,是庄明宪自己运气不好她可什么都没有做,不过是恶作剧惊了庄明宪的马而已,庄明宪自己倒霉被盗匪抓了去,怨谁呢只怪她非要出门才有此一祸。“大小姐,你那位婢女到底拿了你什么东西”刘金豹道:“我去了马车上,什么都没有搜到。”“这贱婢异常狡诈,她拿着我的东西做把柄,逼我还她卖身契,尝到了甜头,自然不会将东西放在身上让人轻易找到,这样她以后就能经常勒索于我了。”叶茜道:“所以我才让你把她关起来,不闻不问,狠狠饿上三天,到时候,她不就什么都说了吗没想到你们这点事情都做不好”刘金豹没办好事,被训了也不敢顶嘴,等叶茜说完了,他才道:“大小姐,你看这佣金”“什么佣金”叶茜把脸一板:“你们什么事都没办成,还有脸要佣金”叶茜把一包碎银子丢了过去:“只有这些了,你要就拿着,不要就算了”本来说好的两百两,如今只剩下一点碎银子,刘金豹气得不行,却不敢与叶茜争执,只得忍气吞声拿着银子走了。“小姐,太好了。”丫鬟喜气洋洋:“庄明宪终于得到了报应,这就叫恶有恶报。”敢跟她作对,不自量力叶茜讥嘲一笑:“琳琅,你说,如果庄明宪不是被人撸走的,而是跟情郎私奔了,会如何”琳琅惊讶地捂住嘴,旋即大喜:“那二房老太爷一定会怪二房老太太没有管教好庄明宪,让庄家蒙羞。二房老太太一定不愿意相信,要大张旗鼓地寻找,老太爷怕事情传出去,一定不同意,二房一定会大闹一场。”“是啊。”外祖母很疼她的,她也知道外祖母不希望二房和睦,眼下不就是她孝敬外祖母的好机会吗而且庄明姿跟傅表哥正在议亲呢,若庄家出了小姐跟人淫奔的事,极有可能牵连庄明姿。还会牵连庄家其他没说亲的女孩子,到时候,二房就会成众矢之的。这可真是一举数得“走。”叶茜笑着道:“咱们好好谋划谋划,等事情办好了,再给母亲去封信,让她也高兴高兴。”琳琅讨好道:“夫人知道她不在家,您就把庄明宪给解决了,一定非常高兴。”此时庄明宪已经与谷雨汇合,在姑嫂庙的精舍里喝着茶,说着话了。“我摔下来之后,就滚落在路边,听到您让我到姑嫂庙等您,我就起来往姑嫂庙这里来了。我爬起来,就听到后面有马蹄声,回头看见三个人骑着马,一路从我身边过去,直接去追您的马车了。”“我当时真的好怕,不知道他们是好人还是坏人,想回庄家又太远了,只得跑到姑嫂庙里来求慧空师太派人找您。师太非常担心,立马派了人去庄家报信,还让人去找您。”“我怕老太太担心,特意跟师太叮嘱,让她把事情告诉老太爷,不要告诉老太太,免得她老人家受到惊吓,有个好歹。”谷雨泪盈于睫:“谢天谢地,小姐,您总算没事,否则我真是死了也难辞其咎了。”这话从刚才见面到现在,她已经说了不下于五遍了。“好了,好了,我没事,真的好好的呢。”庄明宪看着谷雨红肿的眼睛道:“你也别把死挂在嘴上,我们都要好好地活着,长命百岁才好。”前世最落魄的时候,是谷雨在田庄陪着她,她病得快死了,是谷雨将她背到姑嫂庙,她才得以被慧空师太救治。为了给她买药材,谷雨跟着两个比丘尼去药铺,却在路上被流民掳走,从此音讯全无。今生,她一定能避开悲剧,护住她想守护的人。“你刚才说,有三个人骑马追着我是庄家的人吗”“不是咱们家的人,那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