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样要匍匐在楚氏的脚下。便是不能让他们悔悟自己的错误,也得叫他们真切地尝尝竹篮打水一场空的滋味,再严刑惩之,也叫后来人不敢轻易仿效他们,残害无辜之人。李夫人听了她的这个口气,兼又知道天子姓楚,自然猜出了她便是当今圣上唯一的女儿镇国长乐公主。一时间,她的心思复杂不已。她做梦都想自己的女儿坐上这位子,却在最关键的时候功亏一篑,而且还是被这位真正的公主给击溃的。犯下这么多事,还在皇家面前暴露了自己的野心,她自是命不久矣,只能希求夫君逃出去后能回来救他们的孩子唉,怎么可能,昨天晚上他可是丝毫没犹豫,便将玉儿扔了出去李夫人叹息着,她知道李猛薄情,昨儿个才知道他竟薄情至此可叹的是,现在除了在他身上的一丝渺茫的希望外,她已经别无他法了。李夫人想着这些,便悄然落下两行泪来。程全此刻也想落泪,李夫人能猜到的身份,他自然也立刻便明白了。他万万没想到,自己递上去的折子竟然真的有效果,皇上还派了自己唯一的女儿、当今的太女来峪州帮他调查此案虽然自己的女儿已经然则此案已破,也算救了以后的孩子,同时告慰了那些无辜死去的孩子“下官见过太女”程全站起来,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大礼。楚千翘也站起来,将他扶起:“程大人请起。”孟景闲道:“公主微服私访至此,不便声张”还没说完,程全便领会了他的意思,连声道:“这是自然下官定会保守秘密至于李氏,也是一人单独关押,下官保证她不会泄漏出去。”“嗯。”孟景闲点点头,悄无声息地握了握楚千翘的手腕。楚千翘从愤懑的情绪中抽。离出来,平复了一下心绪,再度坐了下来,不再看李夫人,只道:“不能偏信,再审审别人吧。”“嗯。”孟景闲点点头,一边吩咐了人去李猛的书房找李夫人说过的邪书,一边安排人去带另一个妾室张氏。他们便这样不眠不休地审问了一天一夜,待审问完毕,已经是第二日的傍晚了。在没有机会串供的情况下,几乎每个人的供词都大同小异,侧面印证了椅子坟和邪书并非李夫人捏造的东西,李猛确实是因为这本书而走上建造椅子坟的血路。当然,这些人成为帮凶的原因各有各的不同。譬如张氏则是因为自己儿子先知道了这回事,便与父亲一样沉迷于此,张氏奈何不得,既不能揭发夫君与儿子,也不能从李府脱身,于是便只能随波逐流。譬如梁氏则是因为李猛承诺她待事成之后,一路携她扶摇直上,最后匡正她为后,她便欣然从之,整日盼着这阴坟快些建好。再譬如那些仆从丫头,一些是听了主人的诱惑便心向往之,一些便是被李猛威吓之后不得不从,毕竟李猛为着此事,已经先将一些正直而不知情的下人赶出府了,后来又将一些知道之后意图揭发的人灭口了,他们便怕了。但是无论是什么缘由,这些人最后都成了同一种人麻木不仁、心无一善。在杀过一个个小孩之后,他们已经完全感受不到生命流逝的叹惋,取而代之的便是习惯与欲。望,就算李氏最后默默流泪,就算张氏嚎啕大哭,就算梁氏梨花带雨,就算那些仆从丫鬟各有各的心酸她们的眼泪也不是给那些深埋黄土的小孩子,只是悲叹他们自己而已。“如果这场巨大的杀戮没有被戳破,他们还会继续杀下去罢了,不会停手的。”楚千翘回过神,没想到自己已经将方才所想全部说了出来。好在此刻没有别人,只有她和孟景闲在庭院里休息。审问完了,邪书也找到了,那日的景象也有众多捕快为证,除了李猛和仆从两人还未捉拿归案后,这件事也算水落石出了。程全和众多捕快也辛苦了这么久,皆让他们回去休息了,从明日起,便得竭尽全力投入到搜查李猛的下落中去。孟景闲听了楚千翘的一番话,道:“不错。从他们决定踏入这一场贪。欲中去时,便注定他们不会停下来人的贪。欲只会越来越多。”楚千翘道:“你的贪。欲是什么”孟景闲道:“我早已同公主说过。”楚千翘沉默了。她想起来,他确实说过,他说他的欲。望是自己。可是她总是在各种不经意间再度问起,或许是不相信他的欲。望是自己,或许是害怕他还有别的更大的欲。望,或许是害怕自己只是他欲。望路上的踏脚石。心里到底是哪一种想法,她自己也无法说清。楚千翘看着头顶的月光,比昨日撒在西院的还要明亮,过几日便是满月,那会儿月色更美。可惜很多孩子都见不到那么美的月色了,还有很多孩子死在了那样的月色里。想到这些,她的心仍旧沉着。“那个玉儿你想如何处置”楚千翘问。这次的事情太恶劣,楚千翘预备从严处置,楚皇收到她发回去的折子,也异常生气,严令他们一个人都不能放过。这些人自然罪有应得,唯独这个三岁的玉儿,尚处于懵懂之期楚千翘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孟景闲却果决道:“处死。”楚千翘心尖一颤,心里料到也许八成是如何,猛地听孟景闲这样淡然地说出口,还是有些难以接受。“皇上下了折子,李家满门处斩,一来他们罪有应得,二来也是杀鸡儆猴。”“我知道”楚千翘道,“那么,你怎么想”“自然跟皇上一样想。”“我是问你自己的想法。”“这便是我的想法。”孟景闲转过头,就这么盯着楚千翘,一字一句,“公主,不要妇人之仁。”楚千翘道:“我本来就是妇人。”孟景闲听出了她在生小闷气:“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向来没有瞧不起女子的意思”那么巧舌如簧的一个人,此时不知该怎么为自己辩解才好。他换了一个角度,问道:“公主觉得皇上如何是否明君是否仁君”“当然。”“皇上是出了名的仁善,却还是下令将李府一个不留,只因他是皇上,他坐在那个位子上。”楚千翘不语。她看到父皇的折子,其实内心竟是没有诧异的,也不会因为此事对父皇有了别样的想法,但是这话由孟景闲说出来,她却犯了别扭。“必要的时候,手上必须沾血。你身为太女,更该明白这一点。”孟景闲说着严肃的教导之语,却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动作很轻也很快,待楚千翘回过神,他已经收回了手,反笑道,“若公主讨厌血色,微臣代劳便是。”楚千翘抿了抿唇,耳朵有些发热。还好夜色不明。孟景闲却不用看便知她肯定又红了耳朵,但他不再逗弄她,免得真惹恼了她:“夜色已沉,公主回去休息吧,不要再胡思乱想。”他道:“你只瞧见玉儿可怜,难道瞧不见贾秦的可怜吗还有那么人枉死的孩子,难道不可怜玉儿虽然懵懂,但已微通人事,那么多人在她眼前死去,她却无动于衷,还觉得只是爹爹惯常要做的事而已,况且她身上还流着李猛的血,若不斩草除根,日后定是大患。若是留下她,怎么安置也是个问题,峪州的百姓能放过她那些失去孩子的百姓能接受”孟景闲罕见地掩去了他身上所有让楚千翘咬牙切齿的样子,而是近乎温柔地跟她说了这番话。楚千翘心内一惊,她差点便要因为玉儿的可怜,而忽略了其他可怜之人。这个处决对玉儿来说也许太过残忍,但是对“李玉”来说,却是她不得不接受的定局。李猛这次藏得格外深,一直未曾露面,峪州是他的地盘,可想而知他的势力盘踞了多么深,要找出他来绝非易事。但是,西院的那个坟场已经不能再等了。日子一天天热起来,再不收殓,到了开春,恐怕要爆发瘟疫。而且那些失去孩子的可怜父母们,还在苦苦等着孩子归来。李猛的事情已经诏告天下,那些孩子的下落也瞒无可瞒。于是由程全暂代知府一职,将孩子的死讯张布出来,并组织那些父母前来认领尸体。突然遭此噩耗,那些父母们无人可以忍住悲号,待西院一开,无论那些捕快们如何维持场面,都挡不住现场的一团乱麻。最后楚千翘下令,叫他们莫挡了,只告知那些父母,按照孩子失踪的时间来看,失踪得越近的可先来寻,但是这一层孩子底下还有孩子,所以轻一点,别惊醒了沉睡的孩子。最上一层的还勉强能看出样子来,那些父母念及同病相怜的其他父母,皆是小心翼翼地找寻自己的孩子,可是一旦看到自己可爱的孩子化作腐尸,却都禁不住痛哭起来。这一层的领完了,将没领去的先安置在一边,捕快们便又挖开一层,按照对应的月相叫来那时候丢失孩子的父母来认领。越往下,尸体的腐坏程度越高,到下面几层,大多已成为尸骨,便是父母都辨认不出自己的孩子,只有一些衣物尚在的,还能靠衣物分辨。那些连衣物都毁坏到辨认不出的,便只能坐在地上绝望地哭。楚千翘也随着他们哭,完全止不住眼泪,一直到痛哭失声,被孟景闲勒令去休息却也只是摇头不肯。她原以为悲惨莫过于那天晚上初见这些尸首,却不知最痛苦的竟是活着之人。骨肉分离、天人永隔,竟是这般惨烈“公主,别哭了”青苏递来一个帕子,自己脸上却也满是泪水。楚千翘调查那些事的时候都没同她说,她也是这两天才知道了来龙去脉,知道自家公主内心善良柔软,必定难过得不能自已,因此这两天形影不离地陪着她,希望能开导她。谁知今日看了这人间惨象,自己也是泪落沾襟。楚千翘接过帕子,却怎么也擦不尽泪水,最后孟景闲实在看不下去,给了她一杯加重剂量的宁神茶,好歹让她困乏了。楚千翘这一觉睡了很久,醒来之后,认尸之事几乎已经完成了,只余了十一具认不出的尸体,还存放在冷冰冰的西院。而且,李猛的行踪有了消息。第73章 遭到追杀峪州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大楚共有七州五郡,无论是所辖地域和百姓,峪州都尚处中等。在南方的州郡中,倒也算个大州了。峪州辖管了八个县,而峪州城几乎处于峪州的中心,那八个县中有七个都围绕着峪州城,只有一个徐县离峪州远些。当初李猛逃掉,他们便猜测他最有可能还藏匿于峪州。一来他对峪州十分熟悉,二来峪州是他的老巢,必然有不少错综复杂的势力为他所用。是以,程全早早便下令下到各县,嘱令各县搜查李猛的下落。峪州各县都有被李猛残害的孩子,因此百姓们一听说皇上派了钦差来峪州查明了此事,幕后凶手竟是父母官李猛,均群情激奋,不用布告悬赏,便自发地留意起李猛的下落。然而,那些官员却不尽然这样想。官场甚为复杂,何况李猛在峪州这块儿扎根了十余年,早已与峪州官场上这些人结成了复杂的利益关系,李猛的事情一出,那些牵扯得浅的人自然趁机向孟景闲与程全表态,因此搜查得越发仔细,想将李猛当成投名状,好让信任程知府上任后,自己的处境能好过些。而那些与李猛牵扯极深的人,纵然没参与过这件事,却也不敢在此时倒戈,少不得还要庇护李猛,只在面上装成尽心尽力搜查的样子。程全深知峪州官场现状,也不好明说,只好含含糊糊说了搜查的难处,下面的县不尽力,峪州城的捕快到底人手不足,因此才迟迟找不出李猛的踪迹。不必程全明说,这些官场上的弯弯绕绕孟景闲比任何人都懂。他一边下派了峪州的捕快和自己的暗卫去了各个县搜寻,一边从安城调来了侍卫,同时自己也三五时地去各个县看一看,表面上是去看李猛的搜查情况,实则也是在摸清峪州的官场体系。那些知县都知道他是安城来的钦差,又是刑部尚书,各个好生招待,处处表现,企图迷惑孟景闲。孟景闲也不动声色,去到一个县,便去看该县历年的一些文书资料,哪些是真的,哪些有漏洞,他一看便知。如此过去了不久,到了认尸结束那日,孟景闲也差不多摸清了峪州的基本情况。也便是在那日,徐县传来消息,有个农民在徐县最大的山玉峰群山见到了李猛的踪影。因那个百姓未曾见过李猛真容,只在布榜出来的画像上见过,因此也不敢十足确定。不过既然得了这消息,自然要全力以赴,免得错漏。楚千翘很快收拾了东西:“我要去。”这些天孟景闲时常出去跑动,总将她留在程府,眼下看着孟景闲又要自作主张地自个儿跑了,她连忙拦在孟景闲前面。青苏为难地看着孟景闲:“孟大人,公主劝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