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几只乌鸦飞过，也没能将四爷从那些往事当中拉回来。四月初一，四爷下旨削去允禩贝子的爵位，改名“阿其那”，命终生圈禁。另九阿哥允禟，改名“塞思黑”送往保定圈禁。至于十阿哥允誐，流放宁古塔，终生不得回京。三人的下场，大抵就是这样定下来了。或许相比较起来，这个“草包老十”或许是得到了最好的结局。但其实流放之路多少辛苦，能否活下去，也实在是一个未知之数了。大行皇帝的丧仪结束以后，兰心早已身心憔悴，整个人看着也都像是瘦了一圈。但其实包括兰心在内一众参加丧仪的命妇们，没有一个是觉得轻松的。若是表现得轻松，那就是对大行皇帝的大不敬了。前事初定，关于后宫里的一众事情，也在这个时候提上了议程。四爷继位，原先的福晋、侧福晋、格格和侍妾们，也该有自己的名分和住处了。终日胡乱挤在一块儿，到底也是不像话的。第三百四十七章 永寿宫熹妃翻过康熙五十一年，总算是在次年迎来了雍正元年。大半年时间过得漫长，兰心也总在陪伴着孩子们之间度过了。旧时潜邸里的人时常聚在一起，也不过都是各自讨论着各人的前程罢了。潜邸里旧人不多，身在高位的几个，暗地里也多了几分比较。例如心比天高的李侧福晋，就总是觉得自己该跑不过一个贵妃位的。生育三子一女的殊荣，在整个潜邸里也是首屈一指的。而除了李侧福晋以外，其他人倒也没什么特别的期盼了。那一日，兰心只记得正在和耿格格说笑，说着以后想要去哪个宫里居住，才知道各人的位分原来已经定了下来。那时，四爷早已命人拾掇了永寿宫出来给兰心居住。对于位分，兰心倒也并不怎么在意。因为四爷早已告诉兰心，是要册封年雪为贵妃的。年羹尧如今接替了允禵镇守西部，为了安抚年家，年雪的位分都不会低。再底下的人，李侧福晋最低不过一个妃位也是跑不掉的。剩下的，也就格格宁氏和侍妾张氏了。那一日，是雍正元年的正月二十。永寿宫里下了好几日的雪，仍是白茫茫的一片。但那一日永寿宫里，每个人脸上都是洋溢着喜气的。李嬷嬷做了永寿宫的掌事姑姑，就连小和子也做了掌事太监。小和子对此欣喜不已，没想到跟着兰心许多年，竟然也能够有出人头地的一天。雍正元年，正月二十，命礼部左侍郎登德为正使，内阁学士塞楞额为副使，持节册封侧福晋钮祜禄氏为熹妃。册文曰：朕惟赞宫廷而衍庆，端赖柔嘉，颁位号以分荣。丕昭淑惠，珩璜有则，纶糹孛用宣。咨尔侧福晋钮枯禄氏，毓质名门，扬休令问，温恭懋著，夙效顺而无违。礼教克娴，益勤修而罔怠。曾仰承皇太后慈谕，以册印封尔为熹妃。尔其只膺巽命，迓景福以县绥。翊辅坤仪，荷鸿庥于方永。钦哉。那日交到兰心手上的，除却圣旨以外，还有熹妃的金册金宝。兰心拿在手里，只觉得沉甸甸的。从前只是一个懵懂无知的侧福晋，却没想到摇身一变就成了宫里的熹妃了。虽然身份上发生了截然不同的变化，但兰心却知道，她的心境从来都没有变过。她入府时候是这样，即使是七八年过去，仍是从前那个甘愿一心一意守在四爷身边的钮祜禄兰心。那时弘历恰好在永寿宫内，瞧着额娘欢喜傻了，就上前说道：“额娘这么开心，儿子也跟着开心。”兰心看着已然七岁的弘历，脸上的笑意就更加浓了一些。当日，天色擦黑以前，各个宫里的位分旨意也都下来了。原本大清的皇后该住坤宁宫，但坤宁宫自从钮祜禄皇后去世以后，便改为祭坛，几十年无人居住了。这样一来，皇后索性也就挑了翊坤宫去居住。翊坤宫，原本就是辅佐的意思，皇后住进去，也是名正言顺的。福晋乌拉那拉氏，名正言顺的皇后，住翊坤宫，为一宫主位。侧福晋李氏，册封齐妃，住延禧宫，为一宫主位。侧福晋年氏，册封年贵妃，住钟粹宫，为一宫主位。格格宋氏，册封懋嫔，住储秀宫，为一宫主位。格格耿氏，册封裕嫔，住景仁宫，为一宫主位。格格乌拉那拉氏，册封谨贵人，住咸福宫格格宁氏，册封宁贵人，住咸福宫。侍妾张氏，册封张答应，住咸福宫。而对于那些曾经潜邸里伺候着的，例如高氏、索绰罗氏等人，也都几乎是追封了贵人的位分。就连生前为四爷所不喜的云氏，也都已经成了云答应。不过死者已矣，如今活在宫里的人，则又开始了她们新的生活。永寿宫里，兰心看着小和子指挥着大力太监们将潜邸里的梅花移植过来，就觉得心里突突地跳。那时候从翠玉阁移植到北苑的时候，兰心还一直担心着梅花能不能够养成。如今又再次移植到了永寿宫里，从前的担忧又一次涌上了心头。“小主，奴婢给您换个手炉吧。”玉秀看着兰心一直在廊下看着，就从里头拿了一个新手炉出来。兰心这时候虽然并不觉得冷，可还是将手炉给接了过来。“从前我记得你总说着宫里不好，规矩多。那会儿知道要进宫的时候，其实你也不必非跟着我进宫的。”兰心看着玉秀，想起当初北苑里一屋子人，说着王府里多好多好时候的事。那时候，北苑里的丫鬟们，一个个都觉得王府里自在。不像宫里人多，规矩也多。也是那个时候，玉秀几个说要一辈子跟着兰心。玉秀听着兰心提起来，笑着回答道：“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奴婢跟着小主，才是心甘情愿的。”“我若记得没错，你该是虚长了我两岁的。眼下都快二十五了，你若是想要出宫婚配，也还来得及。”兰心说着，又看向玉秀。宫里的规矩是，宫女年满二十五岁便可出宫自行婚配。玉秀虽然是一直跟在兰心身边的，但若是愿意，兰心给玉秀指一门婚事就行了。如今身份地位不同往日，玉秀能够找到的人家，也定然是要比以前好。且身为熹妃身边的大宫女，旁人也再不敢随意欺负了其。玉秀摇了摇头，脸却红了。兰心只当是玉秀不愿意，却没想到，其实玉秀在摇头的时候，脑海里就已经浮现出另一个人的影子了。主仆二人正在说着话呢，外头就听见太监通传说是章太医过来请平安脉了。玉秀给惊了一跳，红着脸就道：“奴婢去倒一杯参茶给章太医。”“去吧。”兰心说着，就从廊下的摇椅上头起来，回了正殿里去了。永寿宫，是临近四爷养心殿最近的一座宫殿。且永寿宫内富丽堂皇，康熙一朝时也没什么人居住，故此一来，四爷才特地将永寿宫赐给兰心居住。屋内烧有地龙，兰心一进去，只觉得浑身上下都暖和了起来。章太医进了屋子，朝着兰心行了一礼就道：“微臣方才来时，见到小主坐在廊下。廊下寒凉，小主当注意保重才是。”兰心笑了笑，倒是也没解释。刚好这时候，玉秀端了两杯参茶就上来了。“小主、章太医喝茶。”玉秀将茶放到二人跟前，不露声色地偷偷看了章太医一眼，就又退了下去。章太医的脸跟着红了红，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章太医。”兰心看着玉秀出去，忽然间似乎知道了一些什么，便开口道：“你偷偷拐了本宫的大宫女，该当何罪”第三百四十八章 章太医此时正殿之内只有兰心、环珮和章太医三人。环珮虽然早已看出几分端倪，但今日乍然听见兰心将这件事宣之于口，都还是忍不住偷偷抬眼，看了一眼兰心。此刻兰心脸上挂着笑意，倒是让人看不出来是喜是怒。环珮顿时觉得心头一安，料想兰心应当不会为难章太医才是。只是章太医，一下子就跪倒在地，一言不发了。兰心看着章太医这反应就觉得甚是无趣，便道：“你这个反应，是什么意思”章太医十分惶恐，回答道：“微臣微臣微臣自知高攀不上玉秀姑娘微臣”而后的话，章太医在口里打结，一下子便说不出来了。这个时候，原本出了门口的玉秀听见里面的动静，一下子就冲了进来，见到章太医跪在地上，更是慌了神。“小主，您这是”玉秀跪在章太医的身边，有些紧张。兰心看着二人这样子，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前些时候，玉秀说遇上章太医的时候眉开眼笑的，本宫就已经瞧出一些事情来了。今日见到你们俩，更是证实了心中的猜测。”兰心说着，就顿了顿看着二人。岂料章太医反应倒是极大，便解释道：“是微臣单相思玉秀姑娘，玉秀姑娘她其实是毫不知情的”玉秀摇了摇头，跪出来一步说道：“小主，不是的。奴婢与章太医两情相悦已久，但一直谨守本分，请小主明察。”说完，玉秀就示意章太医安心。玉秀知道，兰心心地好，断然不会故意为难他们两个的。“从前在潜邸是也就罢了。如今入了宫，你们更要谨言慎行，不可出一丝的差错。”兰心郑重地说道：“且永寿宫里许多事情还未料理完全，本宫也需要玉秀。”“但你们二人既是两情相悦，本宫也不会棒打鸳鸯。”“多谢小主，多谢小主。”玉秀听到这里，就有些激动地说道：“奴婢与章太医不过是发乎情止乎礼，从未做过逾越之事。且奴婢跟着小主多年，断然不会离开小主的。”“本宫不是这个意思。”兰心摇了摇头，就伸手上前拉了玉秀一把。“本宫需要你，更需要你培养一个能够接手的人。且你还未年满二十五，本宫也想给你一个体面的身份嫁出去。”兰心说着，就看向玉秀。虽然玉秀从前说过永不嫁人要一直跟着兰心，但兰心也知道，这样对玉秀其实多多少少都有些不公平。而玉秀与章太医两情相悦，兰心自然也愿意成人之美。且方才兰心也瞧见章太医的反应了，章太医极力维护玉秀，显然也是真心对待她的。故此一来，兰心也能够勉强放心了。玉秀听见兰心这样说，一下子就泪水盈眶了。含含糊糊地说道：“小主真好。奴婢跟着小主，从来都是承蒙小主照顾的。”“傻玉秀。”兰心笑着，又一脸嫌弃地看向章太医道：“你还跪着做什么待会儿跪伤了，玉秀该埋怨本宫了。”章太医听了这话，才傻乎乎地站起来了。另一头，永和宫里，此时皇后和太后正坐在正殿里说着话。太后紧绷着一张脸，端坐一边，冷冷地看着皇后，一言不发。“皇额娘。儿臣知道您伤心皇阿玛的过世，但死者已矣，您也该给一个机会给皇上，让他尽孝道了。”皇后说着，就亲自斟了一杯茶给太后。太后没有接，仍是一脸冷陌地坐在那里。皇后无奈，只得苦口婆心地又劝了几句。然而太后似乎油盐不进，过了许久，才说道：“本宫要见十四阿哥。”皇后一怔，倒是没想到太后固执成了这样。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仍是称呼自己为“本宫”，而不愿意承认已经是太后了。“十四弟在回来的路上了。您早些搬去慈宁宫，十四弟也能早些与您团聚了。”皇后仍是不死心，坚持着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康熙爷驾崩，四爷继承大统。按理来说，身为德妃的乌雅氏被册封为太后以后，就该是要搬去慈宁宫的。只可惜太后不肯挪宫，康熙爷驾崩快要半年了，仍是住在永和宫里。为此，四爷也忧心不已。毕竟太后如此，对他这个皇帝的颜面，是有所损伤的。所以请求太后挪宫这件事情，就交到了皇后的手上。只可惜皇后苦口婆心劝了许多回，太后就是听不进去。时常不见人也就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