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有一手帕交,母家姓吴,早早便指给了先帝,做了皇后。先帝年少登基,做了十余载帝王,终殚精竭虑,英年早逝,吴皇后便成了吴太后。叔祖父同韩二叔扶持庸帝登位,却不想庸帝是个不成器的,荒淫无道,终日思,叔祖父奏明太后,太后为保大梁百年基业,废庸帝。然先帝早亡,并无子嗣以继帝位,太后无奈寻回高祖玄孙,即为当今陛下,太后因而也便成了太皇太后,世称吴太后。
吴太后同先帝少年夫妻,先帝之丧,太后虽感怀至极,却因着时局动荡,并不敢过多伤感。直至圣上金鳞化龙,吴太后自请迁居平陵,同先帝日夜相伴。
吴太后家中本是山阴大族,与兰家交好,又因着从龙之功,同我家中也甚是紧密。吴太后虽早年便入了宫,却同母亲常有书信往来,即便是去了平陵,书信也不曾断过。
昨日我方巧接了阿媛回家,却听得三声绵长而悠远的钟声,宫中丧钟乍响,平日却不曾听闻哪位宫中贵人身体欠安,如此必有大事。匆匆赶回家,正赶上宫人来报,吴太后薨了。母亲怔怔问了几句,方晓得三日前,吴太后照常诵经礼佛,婢子在门外守着,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房中烛火却忽的灭了,婢子匆匆推开房门,吴太后却已没了生气。
阿媛张罗着送走了宫人,又命人备下治丧的白布,我扶着母亲坐下,道:“吴太后向来待人和善,怎会有人如此罔顾律法,这般凶残。”
“你且去瞧瞧阿媛,让母亲一个人待会。”母亲攥紧了手中的帕子,面上隐有泪色。我不忍搅扰母亲,阿媛忙着张罗诸事,自然无空理会我,我无甚去处,只得往谢府同疏一叙。
“子消,陛下命我彻查太后遇刺一事,明日我便往平陵走一趟。”疏瞧见我来,收了收理到一半的行囊,招呼我坐下,“我方才还在想,你终日待在长安,倒不如同我走这一遭。”
“如此到是甚好,待我同父母禀明,便收拾行囊同你一道。”
三日后,我同谢疏赶至平陵,因着太后在世时曾言,与先帝生同衾,死同穴,圣上便下旨,将太后同先帝同葬。我二人匆匆赶到,一众婢子跪于灵堂之中,期期艾艾地哭着,不晓得哭得是太后,亦或是日后无根漂泊的自己。
我与谢疏入得堂来,便有婢子递来几支香,引我二人上前祭拜。太后在时,宅心仁厚,母亲常说,太后性子不似宫里人,倒像是寻常人家的主母,性子绵软,因而我想了一路亦不明白何人同太后结下仇怨,下此毒手。
“两位大人,婢子决明。”待我二人祭拜起身,道明来由,跪在一众婢子之首的女子立了起来,向我二人微微行了个礼,开口道,“此处不宜搅扰太后,两位大人且随婢子去往后院。”
“自先帝去后,太后常以泪敷面,痛不自禁。”决明一路引我二人穿廊过堂,絮絮讲着太后旧事,“自当今陛下即位,太后迁居平陵,却日日不得安睡。”
“太后与先帝鹣鲽情深,当真令人唏嘘。”谢疏向来嘴甜,“这位姐姐,太后平日可有同人结怨?”
“太后这般慈善心肠,怎会有人有怨。”婢子斜了谢疏一眼,“况且我不过双十,如何当得起大人一声姐姐?太后自来平陵,时常赈济附近民众,自当不可能与平陵人有所嫌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