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之,唯有些细微之处不知。但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你我当往来日看。”谢疏向来看的通透,他既如此说,我便全部放下了心思,与他说说旁的事。
谢疏絮絮的说着,我靠在椅背上听他讲些朝中事,说山阴吴家失了太后,却送了个美人进宫,说韩宴又俘了些人,又将匈奴打退了许多。他说的激昂,我却隐隐起了困意,我向来不喜欢朝廷事,从前也只学了些六艺之事。谢疏却是不同的。
谢疏并非世家后人,当年入宫邸学不过是因为先皇后的一句话罢了。
当今圣上龙困于渊时,与先皇后伉俪情深。至圣上化龙,谓群臣曰:“朕昨日梦中误入一处奇景,潭深千尺不见底,朕欲上前览之却落入潭水之中,挣扎力竭之时,恰有一尾红尾白鲤鱼相救。梦中曾想封此鲤为鲤王,却骤然醒来,当真是遗憾。”群臣皆不解其意,只道圣上做了个荒诞不禁的梦罢了。唯有姨父平日五大三粗,却于此处甚是了然,遣了人迎回了谢皇后,得了圣上一句“唯有何统领最得朕意。”后来家宴上父亲问起此事,姨父甚是自得,答曰:“皇后小字玉鲤,圣上的梦可不正是当年流落民间时,得皇后相救之事。如今借梦提旧事,不正是提点不可忘旧情。你卫家女想为后到底还是缺了些情意。”姨父酒酣便喜欢胡说,提及姑母当年只得封夫人之事,惹得父亲到底有些不虞。
谢皇后入宫后,柔善婉嘉,治理的后宫安安稳稳,亦不提携家中亲眷,只多分了些银钱。唯有一侄儿谢疏自小聪慧过人,谢后念其年幼失怙,便同圣上道:“臣妾家中兄长唯有此血脉流传,还请陛下怜惜谢家子息单薄,允臣妾多加看护。”圣上自然应允,遣了人接了谢疏入长安,相见之下果然伶俐通透,便破格要谢疏入了宫邸学。
宫邸学中,人皆有所善。韩宴最通骑御,却最恼火礼乐,因而一并恼火最善礼乐的兰昭。我学了多年,只得一手好字,而谢疏最善的便是权御之术,于官场之道甚是了然。傅夫子是清流之派,因而时常瞧着谢疏便板着脸,训其弄权之流,往往便拿了兰昭做比,曰:“君子当如兰昭者”。谢疏也不在意这些,每日依旧我行我素,夫子后来也就随他去了,不再苛责许多,只当人皆不同,各有所求罢了。倒是祯卿时常说,谢疏同兰昭皆是君子,兰昭当是云中君,与日月齐光,而谢疏却是于冥冥中东行,身处阴暗却向往光明,心中所持即为君子之心。
我五人相识于微时,韩宴年岁最小,性子也活泼些,兰昭最长,沉稳持重,因此韩宴时常于背后暗骂兰昭拿腔作势。祯卿是女子,自然不可整日与我们胡闹,因此我五人间关系自然有些远近。唯有谢疏,与韩宴交好,却又能同兰昭品赋论道。幼时读书胡闹,我也不曾觉出谢疏有何特殊之处,如今看来觉得谢疏长袖善舞,周游各人而有余力。
待稍长些,谢皇后身故,圣上悲痛不已,特辟安苑以葬之。圣上每见谢疏,总思及谢皇后,故而常招谢疏近旁,聊些谢皇后从前之事,谢疏也因此做了圣上面前的红人,做了侍郎。父亲曾说谢疏当真是官场上的玉面狐狸,总叫人找不到错处。
“子消?你可有在听我说话?”
“方才不小心睡过去了,你方才说到什么,兰昭要回来了么?”我揉了揉眼。
“我从前只是觉得你对兰昭带着些许的讨好,如今却是懂了。”谢疏很是无奈,“兰昭许是还要些时日才能回来,我方才说的是兰昭将护心镜赠给了韩宴”
“世子,府医来报,蘼芜有了身孕,哭闹着要世子前去。”管家打断了谢疏说到一半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