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欲回头取箭,却瞥见二哥似乎脱了力,被韩宴一枪带翻在地,韩宴又一枪刺下,二哥以刀撑地,翻身而起,往后单膝跪倒在地,身形起起伏伏,大刀似乎扎进了土里。韩宴却不停手,兀自下了狠手,双腿一蹬马镫,长枪直指二哥,二哥却没了力气,只呆愣在原地。我很是慌乱,取了箭急急往韩宴处射去,韩宴一个侧身便避过了,只是却叫二哥有了躲闪的时间。
韩宴稳稳立在地上,发髻略有些散了,碎发被风吹的在额前肆意飘荡,他往右上方抬了抬头,似乎瞧了眼我在的地方,只不过一眼罢了,却不在瞧我,只是握着长枪。瞧着二哥在地上不断喘息着。
我晓得二哥已无力再战,如今亦失了求生的意志,我却不可眼睁睁瞧着二哥死在我面前。我又取了一箭,往韩宴右手处射去,想着伤了韩宴便也免了今日之战,却不想我方松了手,箭直直飞去时,二哥登时拔出了大刀,往韩宴左侧砍去,似乎用了甚大的力气。韩宴似乎很是不屑二哥的攻势,长枪微震,将二哥往右侧一拨,却将命门处暴露完全,直直迎上了我的箭。
不过须臾,天地便似乎静了下来,我往韩宴右手射去的箭堪堪中了他的心房,箭头没入许多,韩宴吐出一口鲜血来,尚未来得及擦去,二哥又是一刀往他腰处劈去,这一箭似乎将韩宴一身力气泄尽,他生生受了二哥一刀,只得以长枪撑地,借力不至让自己倒下。二哥却似乎并不满意如此,往韩宴身上砍了许多刀,直到韩宴的头垂下不再抬起,我便晓得,我丢失了许多。
我不晓得我如何瞧着二哥砍了许多刀却在原地不动分毫,只是再回过神来,面上似乎有些濡湿,我拿手摸了摸,原来我留了许多泪。天地苍苍,原野茫茫,风云不改旧时意,世间却少了一抹眼下痣。
二哥似乎从前被韩宴蔑视了许久,今日终是报了仇,砍了许久方停下了手,将大刀往旁处一丢,伸手去取韩宴手里的红缨枪,却始终也掰不动,终是愤愤住了手,往韩宴身上啐了一口,便不再管他,直直站了起来,很是得意。
“贼首韩宴业已伏诛,尔等束手就擒者尚有一丝活路。”韩家的兵士原本战的很是得意,听闻此言,皆愣愣住了手,卫家军寻着时机,竟也斩杀了敌军数人。
不知何人,直直丢了手中的兵器,往地上一跪,似乎嘴里念叨着什么父母、家乡。不过一晃神,此起彼伏皆是丢盔弃甲之声,二哥得了全胜,领了人往城里走来。
我仍立在城上,韩宴仍跪在城下,仿佛多年前,韩宴偷拿了先生的珍藏孤本来看,却不留心毁了,叫夫子好生气恼,罚韩宴夜里一人跪在孔夫子的画像前。我晓得了,怕韩宴不肯老实受罚,偷偷躲在孔夫子的画像后头,仿着老先生的口气,以示孔夫子显灵。那日也如这般,我窝在画像后头,韩宴跪在画像前,我在后头笑话着他,他在前头龇牙咧嘴。那时的韩宴很是生动,险些毁了画像将我提溜出来,叫我很是害怕,今日我却盼着韩宴再与我做一次鬼脸,挽着袖子便要上城墙打我。
“韩宴,韩宴,韩宴”我低低念着韩宴,恍惚间他似乎又唱了那首民谣,“韩宴,你唱歌当真是难听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