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中挟裹着浓重的血腥味。“你来救谁”锦衣踹了七宝燕一脚,问他。“我来把濮季松带走崔秉笔给我安排的最后一个任务,让我在他兽化之前杀掉他”“操你说你要杀谁”锦衣咆哮。七宝燕走在石桥上,突然停住,锦衣没稳住脚步,差点摔到水里去。锦衣刚想骂人,七宝燕低声喝斥:“别出声你吵到我了”锦衣见他面色凝重,死死盯着前方,一阵阵的大风正迎面扑来。七宝燕微微弓起身子,抬手摸向腰后,抓住黄金刀柄。锦衣意识到情况不妙,站在七宝燕身侧,长剑噌然出鞘,袍子上的穿山飞燕鲜亮夺目。地牢除了一扇门,其余没有出口,所以不会有风。地牢中关押的是犯人,所以不会有野兽。事出反常必有妖。“他兽化了。”七宝燕压着嗓子说,“有人激怒了他。”锦衣猛然转头,心脏像是被冰凉的利爪捏紧了:“你说谁”突然一阵狂风从水面上席卷儿来,沁凉的黑水被风卷起来,撞击在地牢潮湿的墙壁上,撞碎了几个巨大的笼子,把奄奄一息的烛台也给掀翻了。霎时陷入黏稠的黑暗中,锦衣拉起袍子遮住自己的脸面,那些水珠落下来竟像是在下刀子,把他的衣袖削去了一块。锦衣旋身与七宝燕靠在一起,把袍子缠在腰间,手中的长剑无光自明,寒芒甚是刺目。七宝燕绷紧了身子,像是出击前的眼镜蛇,狂风扑打在他脸上,刮出了几道血痕。黑暗中有什么东西跑出来了,发出隆隆的声音,如宫车经过,雷霆乍惊。“准备好,他要出来了。”七宝燕沉声提醒锦衣,“不知道我们两个能不能对付那东西。”石破天惊一声怒吼,黑水哗啦啦地盖下来,锦衣和七宝燕同时仄身跃起,刀剑劈开那些水珠的时候竟发出铛锒的巨响。“锦衣这边”七宝燕大吼一声,把手里的杖刀掷出去。锦衣听到了七宝燕的吼声,他在暗色中看到一个移动的黑影,一双黄金色的眼瞳如岩浆肆意流淌此时耳畔传来风声,他一惊,一柄黄金杖刀朝着自己奔来。锦衣咬牙,飞身踏上刀刃,借力往上腾跃。七宝燕正好赶到刀下,抬臂接住了刀柄。刹那,一大群燕子从环绕的剑光中涌出,扑啦啦的挥翅声霎时充斥着整个空间。如千万只蝙蝠在山洞中嘶叫,逼得人发疯。锦衣正要挥剑刺向怪物的头颅,面前忽然一阵剑气把自己弹开了出去,锦衣胸上一震,五脏六腑都要被震碎了。一个人影踏着长风逆行而上,手中的链剑盘绕起来如毒蛇吐息。锦衣目眦欲裂,大喝一声,群燕瞬间包围在丞相周身,在他脚下组成了一座漆黑的长桥。“操怎么还有一个人”七宝燕抡起杖刀,挡去喷溅的水珠。锦衣回身一肘顶在七宝燕的胸骨上,把人顶开了一点,说:”那是晏翎老子的东家”“东家你小子还帮别人干活”七宝燕嘲笑一声,咚一声把杖刀拄在地上,石桥喀拉拉地就开裂了。锦衣没理七宝燕,抬着下巴眯眼看丞相踏着飞燕往怪物奔去,道:“丞相怎么在这里这个怪物又是怎么回事”“那是濮季松。”七宝燕突然说,他的语气忽然有些沉重,连带着周身的空气都变得冰冷起来。“濮季松”锦衣骤然转身,一拳揍在七宝燕的鼻梁上,“你说什么屁话”七宝燕被打得鼻梁出血,挥起黄金杖抵在锦衣颚下,刹那便亮出刀锋:“濮季松中了毒,毒发之后会兽化,直至爆体而亡你是来救他的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锦衣定在了原地,他猛地想起那天濮季松的奇怪表现,像是拼命压抑着什么,直到吸了几口安息香才平静下来。崔秉笔来找他的时候,也曾说过,濮季松身中奇毒,全靠安息香吊着命当时他并没在意,以为这是秉笔在胡说八道,濮季松怎么会有这种事,他只是烟瘾重了一点而已。锦衣猛地抬眼看着七宝燕,七宝燕正疑惑地看着他,上下打量了他几眼,一脸的难以置信。早先得来消息,濮季松关在水牢中,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水牢中的其他囚犯全都转移到了普通牢房。所以,水牢中只关押着濮季松一人。锦衣突然明白了转移囚犯的意义在哪里。七宝燕正要开口,锦衣忽然转身,他的目光穿透黑暗,与怪物的黄金眼瞳相交。那双灿烂的黄金瞳里旋转着暗金色的花纹,看到锦衣的那一瞬,眼中忽有些缅怀。“濮季松”锦衣大喊,往怪物跑去。七宝燕被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吓傻了眼,他叫不住锦衣,咬牙看看怪物,提着黄金杖追了上去。丞相踏着燕桥飞身而上,燕子在他身后无穷无尽地涌来,恰似巨大的翅膀。怪物感觉到丞相逼近,抬起前蹄长嘶一声,浓烈的白雾山一般朝丞相推移过来。雾中闪过炽烈的金色,如烟花喷涌,怪物的身趋像一座城堡,还有在不断长大的趋势。它头上长出了独角,眼看就要顶到地牢的牢顶了。雾气淹没了燕桥,无数只燕子霎时消失在毒雾中。丞相扯下自己的衣袖捂住口鼻,吞了一颗平常用来醒酒的药丸。这药丸是孔雀明王座下求来的,能护住灵台清明。丞相踩着燕子绕到怪物的眼睛旁边,巨大的瞳仁像是火烧铜炉,映亮了他的面容。怪物看到了丞相,偏过脑袋朝丞相咬去,它的嘴里长着密密麻麻的獠牙。丞相腾身跃起,手中的链剑转了一个方向,剑尖迅速地刺向怪物的眼睛。“濮季松”锦衣见状大吼,燕子黑色羽毛飘落在他肩头,恍惚之间如在下雪。他吸入了毒雾,喉咙里疼得像是要烂掉,眼睛也被刺激地眼泪直流。怪物丝毫无所动,它瞥到锦衣上来,抬起前蹄要把他踏在脚下。七宝燕手中的黄金杖拖起一道金光,砍在怪物的腿骨上,竟把腿骨砍断了一截。怪物仰天怒吼,紫黑的血液喷溅出来,七宝燕躲过去了,血液洒在石桥上,石桥瞬间腐烂坍塌。怪物身子一仄,陷进黑水中,激起巨浪,逼仄的空间里翻江倒海。丞相一箭刺空,他有些恼怒,所幸锦衣没有受伤。怪物伏在水中喘息,血水涌出来,把黑水煮沸了,咕噜噜冒着泡,腾腾的热气蒸起来,地牢中霎时热浪翻涌。锦衣劈开面前的水珠,朝着怪物奔去,面前是自己的所爱之人,他无所畏惧。他满嘴都是血,仍不停地喊着濮季松的名字,那时他就像是勇猛的武士,披荆斩棘。怪物圆睁的黄金瞳中映出锦衣狂奔而来的身影,他那么孤独,又那么勇武。七宝燕从侧面冲出,挥臂拦住锦衣,锦衣拼命厮打,朝怪物伸出手,嘴里喊着什么话。怪物静静地看着,喘着粗气,喷出剧毒的白雾。它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还有什么重要的人。丞相落在地上,链剑卷着无数燕子刺向怪物的头顶,他朝锦衣怒吼,叫他离远点。燕子很快遮蔽了锦衣的视线,锦衣在七宝燕的桎梏下挣扎,一剑捅进七宝燕的大腿里。蓦地,怪物眼中涌出磅礴的泪水,它顶着独角嘶吼一声,从水中站起来。独角捅破牢房的屋顶,大块的石头砸下来,滚烫的蒸汽从洞口冲出。北城外,将军带着十万军队,列阵于山前。城门轰然打开,广陵王骑着枣红马,手握画戟,缓缓行来。梁顾昭骑着马跟在他身后,一身玄黑铠甲,银发在夜风中飘扬。“翁将军,这次你该是以怎样的身份与本王对峙”广陵王勒马,朗声道,“前朝旧臣逆党反贼还是异族走狗”将军骑着黑马,按住腰间的长刀,笑道:“我就是来救个人而已。”“救人需要带着十万兵马”“我答应过他,要把我的浮云雪山和千军万马,都送给他。”广陵王施然一笑,画戟横于身后,说:“既然将军这么重情义,那就与本王结结实实打一场,成王败寇,自有定夺。”将军没说话,他的目光越过广陵王的肩膀,看向他背后的巍峨城墙。他记得中秋节前回来的时候,丞相站在北城门上等他,放了一盏灯,灯上写着“福寿绵长,万寿无疆”。梁顾昭走到广陵王身侧,他坚毅的眼神扫视着将军的军队,旌旗林立,云幡飘扬。“梁叔”蒲川忽然惊呼,“他怎么和狗王爷在一起”将军按住他的手,示意他不要妄动。梁顾昭显然在人群中认出了蒲川,登时一惊,反射性地驱马要上前,但又猛然勒住了。广陵王察觉到了,他眼梢瞥过梁顾昭,再看看将军,然后召梁顾昭前来。“你来,拿着本王的画戟,与翁将军比试几回。”梁顾昭慌忙翻身下马,走到广陵王跟前,拱手行礼。他没有多话,抬手要接过广陵王手中的画戟。将军皱起眉头,手中的长刀悄然出鞘。蒲川远远地看着,咬紧了牙关,屏息凝神,手心死死攥着马缰。蓦地,画戟转了个方向,广陵王猛然抬臂,将画戟贯穿了梁顾昭的胸膛一股鲜血喷涌出来,原野上霎时一片寂静,只有秋风在哭号。“你根本就不是本王的人,本王早就察觉了,从本王说要杀了晏翎的那一刻开始。”“乱臣贼子天下本在皇家,岂能容你这种渣滓染指”梁顾昭瞪着广陵王,眼中只余下了滔天的愤怒和仇恨。奈何他的心脏已经被捅穿了,脑中那根弦一下子绷断,嗡嗡声袅袅如琴音。广陵王冷笑着狠狠扽了画戟一下,把梁顾昭钉在地上。涣散之际,他听到蒲川撕心裂肺地呼喊。广陵王把画戟抽出,骑马从他身旁走了过去。眼前越来越模糊,耳畔回荡着呼呼的风声,十万兵马在将军的号令下,席卷如东海海潮。怪物逃出了地牢,此时它的身躯已经彻底长大,在街巷中奔跑的时候像移动的雕楼。怪物跃上城中的高台,高耸入云的鼓楼上悬挂着铜钟和大鼓。丞相在房梁上跳跃,他追着怪物不放,七宝燕和锦衣各分两路,往怪物逼去。怪物一蹄已断,三蹄踏着高台,仰头对着明月嘶吼,声浪轰塌了一座楼房。丞相从漫天烟尘中冲出,手中的链剑盘绕如群蛇,他荡过宝塔,从塔尖跃起。怪物正面对着丞相,黄金瞳飘摇如烈火,一轮明月在高远的天幕之中。全身的内力汇聚于剑尖,澎湃似钱塘大潮,杀气在身后炸开,眼睛红得要滴出血来。他彻底疯狂了,时间不能冲淡仇恨,只会让仇恨发酵成烈酒,把人的神智慢慢吞噬。半个时辰后,北疆的军队大半已进入城中。广陵军三面围合,成麻绳绞杀之势,城头不断投下火石,落地就炸开,飞溅的碎片能杀死不少人。“盾兵布圆阵,步兵紧随其后弓箭手点火上弦,骑兵汇合,队伍不要被冲散”将军策马在驰道上狂奔,吼声穿透爆炸,震起不少回音。广陵王奔至将军身后,举起手中的画戟正要刺向将军的后背,忽地眼前刀光一晃,将军的长刀卡在画戟上,汹涌的内力顺着铜杆炸开来。手一松,画戟被内力震开,广陵王在马上翻身,一腿往将军的头踢下去,一手抓住画戟。将军仰身避过,挥刀砍向广陵王的脚踝,却被他脚上穿着铁甲弹开了。二人混战数十回合,负伤无数,但仍不见分晓。眼看就要这么长时间耗下去,国师忽然出现了。国师站在宫墙上头,身穿鸦青道袍,袍袖鼓胀,猎猎有风。他本就是修行的人物,自然有仙家的风姿。国师的年龄已经不可考,少说也有上百岁了,可他看起来,还是年轻俊逸的模样。他垂眸看看城中的混乱景象,闭上眼睛,双手结印,喃喃念起了咒。天地霎时寂静了一下,然后大地就震颤起来,街道上裂开了巨大的沟壑,嘶嘶的热气从地下冲出,随之而来的还有泛黄的泉水。“黄泉”将军看着那些横流的泉水,突然想起了黄泉的传说。国师念咒的声音愈来愈大,最后整个天宇都在响彻。小半片刻之后,声音戛然而止,而后从沟壑中冒出浓黑的雾气,很快笼罩了整座京城。雾气中渐渐亮起莹绿的光,还有铜铃叮当作响。大片的黑影在雾气中浮现,巨大的云幡遮蔽了天空,竟是骑着战马的士兵,一望无际。有的士兵看见这神鬼莫测的一幕,吓破了胆子,顿时一阵鬼哭狼嚎:“阴兵阴兵借道啦国家要亡了”旧纪载:翁渭侨率十万兵马进攻帝都,与广陵君展开巷战,久攻不下。正当时,国师立于宫墙,召唤阴兵千万,助阵翁氏。广陵军寡不敌众,大败。翁氏生俘广陵王,问之:汝有愧乎,广陵王大笑,答:孤违天道,为阿姊寻仇,何愧之有,翁氏遂斩其于刀下,广陵王薨。另一边,丞相正与怪物进行最后的战斗,锦衣和七宝燕商议了一下,也还是帮着丞相牵制住怪物。怪物被三人围困,愤怒难当,见丞相过来,一甩脑袋,独角顶在丞相的胸口,把他撞在鼓楼上。鼓楼剧烈地震颤了一下,几根柱子霎时断裂,整座楼歪向了一边。大鼓轰隆一声倒下来,金槌猛然敲击铜钟,发出悠长的钟鸣,在天穹下盘桓不散。丞相撞在柱子上,怪物的独角捅进他的胸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