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接是说“谢谢,不过我以为杨绍元没那胆子了”,还是说“没事,就算那厮来了我也能扛”崔城之深色复杂的看了一眼正在纠结的东方瑶,继续道:“如果再发生这样的事,你能否先与我商量,就算不想我跟在你身后,起码我也知道你去了哪儿,心是安的。”“对不起啊。”东方瑶低着头,像个犯了错的小孩子。崔城之忍不住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她只要低头服软,他便不忍再责备一句,这个傻丫头,究竟什么时候才能真正相信自己,凡事不再自己扛“你打算怎么对杨绍元说”东方瑶恹恹道:“他肯定不会对我说实话,就算问他多半也是打太极推来推去,既然他已经贪了的,我也不想再追究了,只要日后老老实实不给我太多麻烦我自然也不会去挑他的刺。”这已经是东方瑶最大的退让了。从前她一直以为凡事要先下手为强,后来才知道,凡事总要三思而后行。她终于明白了当年皇后对她说的那些话,可笑那时候的她是多么无知,竟真的以为只要朝廷肯查肯做,贪官污吏便无立锥之地,却今时方知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不是她怯弱,而是她知道,若是一直与杨绍元林邺对着做,治水之日不但遥遥无期,自己的性命也可能一不小心搭进去,得不偿失。不如先给他们天甜头吃,两厢得利,何乐不为“从前之事一笔勾销,我东方瑶说到做到,”东方缓缓道:“为今之计,便是筹钱补粮。”想起刚刚答应他的,东方瑶看向崔城之:“你觉得呢”一副虚心求教的样子。崔城之哑然失笑:“好,我之前还担心你会生气,原来已经想的如此周到,如此我也就放心了。”东方瑶忍不住咬了咬唇,这家伙的语气,真是像极了管教不听话女儿的阿爷咳咳,她才没有不听话呢正胡思乱想着,已经到了府。崔城之也不避讳,径直下了车,将东方瑶扶下来,两人正准备各自打道回府,这是有仆人匆匆禀报,说是东阳郡王李刺史宴请二人,有要事相商。上拉加载下一章 s gt第四十二章 如何权衡东方瑶对东阳郡王的印象停留在上次接风宴。她大约觉得,李宜奉是个病弱的郡王,生的便苍白忧郁,并且为人低调,平日无事便炼炼丹药,若是有多余的钱拿出来赈济百姓,虽令楚州算不上“上”之一字,倒也勉强算是“中”州了。病弱一事,其实还要从二十多年前说起。那时正逢显宗皇帝寿辰,江王带着嫡孙也就是尚且八岁的李宜奉入长安贺辰,宴会结束之后,兄弟俩便彻夜谈心,不过谁也不知道这兄弟俩到底谈了什么,于是第二日,便传出了江王嫡孙从马上跌下摔断双腿的之事。彼时江王几个儿子之中唯有嫡长子义阳郡王最为得力,只可惜英年早逝,而义阳郡王的长子又深的其父所爱,是个自小便会作诗舞剑的神童,是以义阳郡王病逝后,江王便十分器重这个嫡孙,如今这心肝儿上嫡孙跌断双腿,自是一时之间痛不欲生。江王年纪虽然年纪不大,然而四十多岁已经浑身的病,如今嫡孙惨遭横祸,差点当场回归西天。先帝显然也是个心软的弟弟,为了安抚兄长,立封年仅八岁的李宜奉为东阳郡王,藩宋州作一州长史,又特许小郡王可配五百护卫以表明拳拳爱侄之心。当然,这只是坊间传言。作为一名旁观者,东方瑶则冷眼多了。江王并非安皇后亲子,而是她收养的孩子,而江王亲母,传说正是皇后的姑姑,燕晋安公主,至于这燕公主和德宗皇帝的故事,东方瑶便无从得知了,只知晋安公主红颜薄命,生下江王之后便撒手人寰,也正是因为如此,江王一度成为了安皇后和德宗心中的一根刺。不过从收养江王这件事上来看,安皇后的确是个大度的女人,她不仅收养江王,并且视如亲生,甚至宫中无人不称赞。德宗皇帝怜惜江王年幼失母,是以安皇后逝世后,他便在江王和尚且年轻的小儿子李道潜之间摇摆不定,对于立谁为太子这个问题简直伤透了脑筋,一面是孝顺仁厚的小儿子,一面是雄才大略肖似自己的江王,也许是个帝王都会犹疑。好在安皇后之弟,时任吏部尚书兼中书令的随国公安义山私下向德宗进言,言“江王若立,余子无存;平王若立,戚戚若尔”这句话大概的意思就是:您若要江王做太子,大约您死后不久其它的儿子都会下去陪您了;若立平王为太子,那么兄弟情深还是可以憧憬一下的。平王,便是李道潜。不得不佩服安义山这机智的舅舅,就这么一句话,戳到了德宗的心窝子里去,安义山唯恐德宗又心软反悔,当日便建议他立下诏书,自此,这场争夺战,终以看似劣势的平王李道潜获胜。而在这个故事中,东方瑶却觉得最可怜的不该是为儿孙殚精竭虑的德宗皇帝,不该是与皇位失之交臂的江王,亦不是命薄如纸的燕晋安公主,而是那惊才绝艳光风霁月的恭敏皇后。身为德宗发妻,却要为她的丈夫抚养另一个女人的孩子,在皇权至尊的年代似乎该习以为常,可是恭敏皇后,她终究不是后宫一个普通的女人,她是曾经以一人之智抵挡燕军百万兵的奇女子啊,这样一个光彩照人、聪慧敏绝的女人,想必是孤傲的,又怎能甘心和别的女人分享一个丈夫,可又偏偏不得不如此。帝王恩情比纸薄,也许最幸运的那个,反而是早逝的燕公主罢。东方瑶这样神情抑郁的想了一路,下车的时候,崔城之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问她:“你这是怎么了”不会是他刚刚那一番话说的太重,恼了吧随即有些自责,他何曾想过那般生气,不过是担心她的安危而已,也是怨他,一开始就该瑶儿说清楚,这丫头如此固执,三言两语伤了她可如何是好崔城之正在胡思乱想,便见东方瑶幽幽的瞥了自己一眼:“你放心,我没事。”两人正说话间,便有三名侍婢走了出来,引路道:“崔安使和东方长史这边请。”“崔安使和东方长史这边请。”远远地便听见了侍婢的声音。东阳郡王的手在案几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李双儿垂眸跽坐在一侧,兄妹两厢皆是沉默不语,不知想什么。脚步声愈来愈近。李双儿手在案几地下挫了又挫,终于忍不住对着帘外往去。一只女子白皙纤细的手当先揭开了帘子,露出她的容颜来,修直而精致的飞眉,盈若春水般的杏子双眸,略带了几丝清高和冷漠,只是那别致而又不令人生厌的冷漠不过瞬间便随着她唇角淡淡的笑意,飞速敛去。“见过郡王,见过郡主。”东方瑶微微一笑。她身后赫然站了一个高大的男人,崔城之。“郡王,郡主。”崔城之唇角微牵,笑涡迭起。“不必如此多礼,赶紧坐罢。”李宜奉笑着招招手,立时便有婢女侍奉两人入座,看茶。这是一处石亭,四周绿树环合,十分幽静,倒是符合东阳郡王一贯的趣味。东方瑶四下略扫一眼,偶然触碰到一个女子探究的眼神。双郡主。东方瑶不认识她,可是毕竟在宫中混了这么多年,闭着眼也能猜出眼前衣着华贵的女子便是几年前刚刚丧夫的双郡主。待对上东方瑶的目光,双郡主倒是落落大方的唇一笑。她看上去倒和东阳郡王生的一点不像,朱唇微厚,下颌棱角分明,平白多了几分英气,倒不似袁大娘那般优雅淡然,周身更余清贵之气。东方瑶亦报之一笑。“听说眼下州中十所义仓余粮不足,可是确有其事”李宜奉蹙了眉,无奈道:“昨日杨长史已经上门来与我说了,这倒是我的不是,这些年来都不怎么认真打理过,凡事不过睁只眼闭只眼。去年只以为仓中余粮不少,再加上这些年州中收成不好,是以租庸调减了不少,不成想弄成如今这般境地,倒真是我的不是了”崔城之颔道:“郡王不必如此苛责,毕竟明日之事谁也无法窥测,既然如今出了这等事,便该想法子解决才是。”东阳郡王面带歉疚:“既然事情有我最大责任,便该我出面来解决,这筹钱补粮之款,我便来出好了。”东方瑶忍不住惊讶的崔城之对视一眼。“郡王往年便出钱不少,如今再行此举,怕是”她迟疑说道。“无妨,”东阳郡王叹了一口气,“祖父常教导我,为朝廷出力,钱财乃是小事,况且我守着那些银子也没什么用,似我这般身躯,倒不如早早飞升了好,何必留在世间嫌人晃眼”“阿兄,你这是说什么呢”双郡主嗔道,一会儿又看向两人,轻声道:“城之,东方长史,既然阿兄已然许诺,事情便如此罢,我们也不多说那些不愉快的事,可有用晚膳”两个人为何都争着出这赈灾的银两,莫非是之间有什么联系问题是东阳郡王出钱倒是无可厚非,毕竟一方刺史;而锦娘只是教坊娘子,暖翠楼虽家大业大,可是拿出这些钱来也赚不了多少的名声,她何必如此劳心劳力,两人倒仿佛是在较量一般东方瑶不经意瞥了李宜奉一眼,暗自凝神。须臾,有饭菜上桌,和崔城之很默契的既没答应没拒绝,准备回去再商量。双郡主一边对着身边的婢女吩咐,一边问:“去拿酒来,玉浮梁可好啊”“不必了,来些清淡的酒罢。”东方瑶还未出口,已经有人替她答了,她只好讪讪的低下了头,轻咬了下唇,忍不住腹诽他,好你个崔城之,还不准我喝玉浮梁,那才多大的劲啊,总有一天我要让你知道什么“世人皆醉我独醒”崔城之偷偷看了她一眼,又很快的收回了目光。见少女嘴角微撇,便知她心中定然不满,忍不住嘴角勾起一丝清淡的笑意。只是两人未曾察觉,当东阳郡王看不见之时,早有一双明亮的双眸,将这分飞速即逝的默契和收入眼底。她默默地低下了头,兀自搅乱一盏雪白的酪浆。第四十三章 一别经年人走茶凉。几个空荡荡的杯盏站在案几上,稀稀疏疏,略带了几分萧瑟。李双儿嘴角牵起笑意,“阿兄,我这便先回去了。”仿若没有看见哥哥脸上阴晴不定的神色,扶了婢女的手,她准备离开。“等等。”李宜奉叫住她。李双儿转身来,终于看清了那脸上的表情漠然和冷酷。心中暗自难受,她乖顺的坐了下来,轻声道:“阿兄还有何事”李宜奉摆了手,周围一众侍婢退了下去。“可想再嫁”只这一言,李双儿蓦然惊得抬起头来。“阿望病逝后之前,曾说若有合适的人家,一定要我为你物色,他不想看着你孤独终老,而我,也是这么想的。”李双儿咬着牙,尽量没有让自己失态,只是牙关忍不住颤抖,“阿兄,你想说什么”“我知道你喜欢崔城之,从他到宋州你认识他开始,你就喜欢他。”他猝不及防的揭开这血淋淋的伤疤,痛的李双儿几乎无法呼吸,她呜咽一声:“阿兄”李宜奉没有停,看着妹妹道:“如今你无夫,他无妇,崔城之只身来楚州,你便与他有了相对的机会,他再也不是经年前那个一无所有被家族唾弃的崔氏子孙,与你门当户对,若是求娶你,亦是天作之合。”说完这些,他顿了一下,继续面无表情道:“可是你知道,我不同意。”既然不同意,却又为何要把所有的憧憬都说出来李双儿觉得心痛的难以呼吸,她的兄长一直如此,幻想过这些美好,她心中的希冀一日日蓬勃,可是心里总是有个声音告诉她,你不配。你不配,你配不上他,他的所有深情,十几年前给了卢海棠,卢海棠死了,十几年后他也不会给你,他永远都是别人的李双儿瘫坐在蒲团上,哀求道:“求你,求你不要再说了,我明白了阿兄”李宜奉眼中终于有了几分怜悯,“双儿,快起来,别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