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手捉住了她,迫使她松开不安分的小手,头顶上,是他低沉压抑的声音:“瑶儿别动。”听他声音有异,东方瑶忍不住抬首瞧他:“怎么了”他眸色深深,其中仿佛饱含了什么自己看不懂的东西,东方瑶忍不住心一跳、两跳然后飞速的撞击起来。许久,崔城之才压下身体的躁动。他怕吓到瑶儿,顺手拿起一边摊上看上去就稀奇古怪的面具,在她面前晃了一晃。东方瑶忍不住朝一边多看了几眼,这些面具有动物的、人胜的、昆仑奴的,都是蛮狰狞吓人的,好像很受小娘子和小孩儿们的青睐,她瞧着其中有个人胜的面具颇为眼熟,便随手提了起来,仔细的端详上面五彩斑斓的花纹。“诶,这位娘子和郎君,快看看吧,今儿个晚上买的最多的可就是这人胜面具,买一具家中人人可保平安”摊主不厌其烦的絮叨起来,丝毫没注意到两人皆是心不在焉。东方瑶正走着神,下一秒,温暖的大手便握住了她的手。而另一只手则轻松从她的手中取走这具面具,男人微微一笑,将这面具覆在脸上。夜风轻柔,撩动一根根脆弱的心弦,四合的喧嚣尘埃仿佛一瞬间安静了下来,只有那一缕调皮的春风,不时吹拂起她额间的碎发,带来痒痒的触感,可是她却连动的意识都消失了,整个大脑中只剩下了两个字。“是他。”那斑斓花哨的花纹在漫街灯光的照耀下显得尤其滑稽,只有一双带着笑意的深邃黑眸流露出熠熠的光华,几乎刺痛了她的眼睛。果真是他,三年前上元夜的那个男人,竟然是崔城之东方瑶失神了,被握住的手却微微一紧。分明有无数次的机会可以认出他为什么她都错过了她现在还清楚的记得,陆静娘陷害她的那一次,当她注视着崔城之的眼睛,心中就有种迷茫而又熟悉的感觉,她忘不了那双眼睛,是因为那双眼睛实在太璀璨了,璀璨到深深的刻在她的心中,现在,这双眼睛的主人就站在自己的眼前,他的眼睛,从此也有了自己。崔城之放下面具,张口想说些什么,忽然腰间一紧,被她紧紧地圈住,小人儿伏在他的胸口,粗粗的喘了两口气,“我,我”却一句话也没说出来。崔城之轻轻一笑,伸手轻轻拂过她发上的那支点翠金步摇。。良久,东方瑶才红着脸从他怀中挣脱出来,讷讷地说:“那,那你都知道了我我和他”这声音实在有些小,小到崔城之几乎听不到,他心中低低一叹,固然知道她心中早就放下了李衡乾,可是面对着自己,还是还是怕他介意的吧。那他真的介意吗他眸子一黯。东方瑶心中如何不难为情,那夜本来是为李衡乾而出来,谁知半路被人群冲散,崔城之这么聪明不会想不到她是和谁出来的,更何况,那年在沉香院,他又他又都听到了。“你再说一句我喜欢你,我就告诉你。”遽然的,耳边轻飘飘开这么一句话。东方瑶一呆,顿时反应过来,似炸了毛般拍掉他不安分的爪子,忿忿的啐了一口:“又占我便宜”男人笑的有些坏,又有些无辜,“我没有啊,我面前站的是我的心上人、我为未来的妻子,我拉她的手,又怎么能算占便宜”未来的妻子东方瑶俏脸飞红,“谁说要嫁给你了”一边说,一边逃也似的转身顺入人群中去。崔城之怕她走失了,赶紧追上去将她揽在自己有力的臂膀之下,“瑶瑶,当心”面上却忍不住绽开一个满足的笑意,感觉到手下是她婀娜纤细的身姿,掌心愈发灼热起来。整个人笼罩在男人的气息之下,东方瑶不自在的扭了几下,“唔我可没说要嫁给你”崔城之手下一紧,从削肩滑到在她的腋窝处,“嫁还是不嫁”东方瑶忍不住发痒,伸手去推他,笑的几乎岔了气:“你、你怎么这么坏不嫁不嫁”两人嬉闹了好一阵子,东方瑶忽然意识到不对:“你还没说,你到底是怎么用心看出来的”崔城之有些无奈,这丫头,怎么这个时候意识还这么清醒一边抵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等你嫁给我了,我再告诉你也不迟。”如此心计东方瑶急的要去打他,崔城之轻巧的避了过去,不仅如此,还捉了她的一只小手,一边指着路边的一个猜灯谜的小摊,笑问:“我们去看看那个罢。”芍儿在糕点铺子的门口探头探脑了好一阵,但见周围是无边无际拥挤的人群和晃眼的花灯,只没见东方瑶的踪迹,这才顺下一口气。暗忖,这花前月下花好月圆的,就算自家娘子是各铁石心肠也难免不动罢嘿嘿她不厚道的捂嘴偷笑,从铺子里偷偷溜出来,百无聊赖的沿着翠湖大摇大摆。越走越心虚。湖边上都是耳鬓厮磨的年轻男女,纵然芍儿自诩脸皮不薄,也难为情的忍不住想捂住眼,唔她可不想长针眼,一边却又忍不住从指缝露出一只明亮亮的瞳仁,偷偷去瞧。一男一女正吻的不亦乐乎,令人脸红心跳的是那小娘子竟然还把手伸进了那郎君的衣襟中芍儿大窘,这便踩着尾巴要逃,谁知转身的慌乱间却撞上了一个人。她把手拿下来去瞧,心虚的退口几步,却忍不住诧异:“阿园,你怎么在这儿”今日的苏园换了一身清爽的长袍,衬得他整个人愈发俊朗起来,见芍儿双颊绯红,不是很厚道笑了一笑,说道:“我就出来逛逛。第六十七章 更待何时周围是无尽的欢闹声和明亮璀璨的夜灯,只要是过往的路人人手一只,她仔细看了看,基本都是一个样式,只是形状十分不同,其中有个最好看的,是个简朴的飞燕样式,小巧玲珑,她喜欢那黏在纸上的一双黑漆漆的小眼睛,还喜欢上面围的蔷薇色的灯纸,那种颜色带了点古朴的时光味道,看上去便有久远的感觉。有些惆怅的叹了一口气。于是她想起来,二十年前的上元夜,那时候父亲还在,阿兄的腿还没坏,她还小到不能下地乱跑,只能被母亲抱在怀中。瞧着这鲜艳的花样便心中欢喜,忍不住伸手去拽路人的花灯,母亲便为她买了一个,她曾喜欢的爱不释手可是这许多年,她竟再也没有买过了。“阿娘,你给我买一个罢,我一定不会弄坏的”身旁,一个小女孩儿娇娇弱弱又略带乞求的声音传入耳中。一身被水洗的有些发白的绯色襦裙,那女人面上带了为难之色:“不是阿娘不给你买,实在是这几年收成不好,哪里拿的出这闲钱来,你在家里最大,多为阿娘和阿爷想想好不好”小女孩脸上最后一丝希望被击碎,她张着嘴,恋恋不舍的望着一边的一只花蕊灯,难掩失望之色。“郡主”顾淮安见她略有些失神,忍不住叫了她一声。待李双儿回过神来,再往前去寻那两人时,却发现他们已经不见了。“淮安,去给这小娘子买那个花蕊灯,”李双儿从怀中拿出几枚铜钱,轻声说道:“她哭的时候,看的怪让人心疼。”夜色逐渐深了。远处喧闹声不断,此时麟德坊中,却只有一轻一重的脚步声。走在前面的李双儿忽然停了下来。顾淮安一愣,问道:“郡主,怎么了”李双儿轻轻道:“淮安,今夜的事,不要告诉阿兄,好吗”“淮安明白。”顾淮安眼皮子一跳,应道。李双儿这才入府去。她不希望阿兄知道自己又跟了崔城之,不希望阿兄知道崔城之的心仪之人是东方瑶,更不希望阿兄再为这件事和自己生有芥蒂。三更天,月上柳梢头。闲闲的窝在庭中的小榻上,阿伊一边为李双儿煮茶,一边摆上一道小食,说道:“郡主出去走了一会儿,可是饿了,先吃些糕点罢。”李双儿垂着眸子不知再想什么,末了,说道:“阿伊,去给我拿些清酒来。”阿伊一愣,“郡主”李双儿就这么慵懒的靠着隐囊,也不搭言。阿伊心中忍不住叹了一口气,郡主分明是不愿意放弃崔郎君的,为何犹豫了那么多日,最终把玉佩还是给了东方瑶倘若不曾给那玉佩,那今夜陪在崔郎君身边的,会是自家郡主么待阿伊走开,李双儿才睁开眼睛。她愣愣的注视着今夜的一轮皎月,觉得鼻头有些泛酸。为什么,为什么这明月这么圆,这么亮,衬得她,多灰暗,多矮小。待阿伊拿过酒来,她屏退了所有人,一口一口的饮着,百无聊赖,只一人静听远处的喧嚣。酒入愁肠,千回百转。然而喝着喝着,她忽然秀眉一皱。这酒怎么没味道待回过味来时,她又兀然觉得喉咙一梗,眼圈渐渐红了。这些年来,她不是没有看到过淮安对她的深情,可她从来没有爱过他,又怎么去回应她狠心拒绝过他,也曾横眉冷对,可他,便如今日一般依旧默默地站在她的身侧。如果她当初喜欢的是淮安,今日何曾会有这般的痛苦,看着心爱的男人和别的女人站在一起,纵然知道那个男人没喜欢过自己,可当他展颜而笑的时候,她心中竟会那么欢喜有滴泪水顺着腮边无声的滑入酒杯中,和着这滴泪,李双儿猛然一口饮尽了。“你做什么”一声低低的呵斥。顾淮安心头一惊,立时掩藏起满脸的情绪,低下头,退到李宜奉身边,“郎君。”李宜奉眯着眼看了顾淮安一会儿,又顺着花窗往里看去,赫然是自家妹妹借酒浇愁的憔悴模样。“郡主适才去看花灯,许是触景生情,是以才”“说实话。”李宜奉不咸不淡的戳穿他的谎话。顾淮安低声道:“崔城之和东方瑶,是郡主看见了他们二人,才会如此伤心难过。”“崔城之和东方瑶”李宜奉略微有些诧异,说道:“他们二人在朝中不是并无交往么”“这属下也不曾知晓。”顾淮安说道。“说不定这两人就是有什么奸情,那贱女人勾引崔安使之后要崔安使为她出头,才”想起来那日杨绍元说的话,李宜奉心中顿时一股无名火起。良久,见李宜奉未言,顾淮安心中有些忐忑,试探性的叫了一声:“郡王”“这些年来,我一直忍他,”李宜奉说道:“他却宁可喜欢一个妖女,也不肯喜欢双儿。”顾淮安一愣,郡王不是说,他是因为不喜欢崔城之才不愿令双儿接触崔城之的么“这几日,京中可有什么信再传来”“未曾,”顾淮安说道:“还要再过些日子,大约明后天就来了,如今因安崇寅谋反一事,安庭逊的兵权也被解除,河南道的兵权全部落入夏敬之的手中,那夏敬之不过是靠着谄媚逢迎之术讨好了李少简才混到巡察使的位置,待时机成熟,郡王和公主里应外合,再起事胜算更大了”昏暗的光线遮住了郡王一半的脸,另一半是他沐浴在月光下白皙的俊容。少顷,顾淮安才看到李宜奉那张漠然的脸轻轻地点了一下。他松下一口气来。第六十八章 判若两人一菱花镜中,倒映着一个女子慵懒娇媚的容颜。这女子的身后,另有一女子使一把玉梳有一下没一下的梳着,待那梳齿划过丝绸般的鸦发,女子笑意盈盈的抬起头来,“姊姊的长发,当真是又滑又顺。”锦娘睁开眼来,看到女子白皙精致的眉眼,笑了笑:“再过几年老了,头发也不会顺了。”女子笑道:“姊姊说什么呢,姊姊现在还年轻,何苦把自己往老里头说”锦娘无声一笑:“你还年轻,我都三十二了。”话中有叹,女子微微收了笑意,说道:“姊姊都这样说,凤眉不好不问,那件事,姊姊到底什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