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个半残,师兄发火了。师兄你脾气不是很好么真特么吓人。“他知道,我不知道”杨兴也是一夜没睡的人,脸色不比纪雨石好到哪儿去,“说,他跟你一起挨得打,还是你替他挨得打”纪雨石慌张地喘了口气,杨兴也太聪明了吧。“也不算我替他挨得打,你别骂孩子啊,他其实”杨兴没耐心听完,拿起手机给弟弟发了微信,生平第一回骂了他。“小光你他妈给我过来”屋里是一阵难熬的安静,纪雨石看着杨兴弯腰收拾东西,悔不当初,半天才敢开口。“师兄你别生小光的气,我再也不骗你了,我什么都告诉你还不行吗那天其实他也特无辜,都是他同学惹的祸”“说谁打你了”杨兴大马金刀地坐下,脸色森森得白。伤怎么来的,伤在哪儿了,现在还疼不疼,最后身上的每一处都叫纪雨石交代干净,一处都没落下。杨兴气得没辙没辙的,听一句肋骨跟着疼一下,就好像自己也在万宁桥上挨揍。如果可以他想倒流时光,挡在弟弟身前的人应该是自己啊,替小光扛打的人是自己才对。可当时自己在干嘛呢是纪雨石,是纪雨石帮他保了弟弟的平安和前程,自己不吭声地落了满身伤。还瞒得滴水不漏,骗自己夜夜打着地铺,不肯脱衣服。“就这些,警察同志我都交代干净了,坦白从宽啊。”纪雨石说得都累了,乖乖等着擦唇膏,“师兄你现在想打死我吗”“想,特想。”杨兴还是用柠檬味的曼秀雷敦,擦自己咬破的唇珠,“舍不得。”纪雨石叫这仨字降住了,折腾不起来了。“哦那你别骂小光,他也是被同学叫去的,他都不认识那些老炮儿。”“你还有心管他我不揍他都是轻的”杨兴手心都听凉了,“纪雨石,我怀疑你从高一那年就想把我气死。”“原来师兄从那时候就惦记我了啊早说啊,咱俩不至于浪费这么多年,我”纪雨石又嘴快,立马不说了,“我往后不提从前,师兄你别生气。”不提从前从他抱着红羽绒服去接的那刻开始,杨兴已经放下了纪雨石的从前。他只要这个人的以后。“躺下,师兄看看你身上的伤。”“不用了吧”纪雨石不好意思,这是要被扒光的节奏啊。“躺、下。”一个很气人的小石头替自己弟弟挨了一身的打,杨兴怕是再也傲不起来了。更何况就因为自己太好面子,叫纪雨石今晚生生疼晕过去。“那你轻点儿啊,碰疼了我可咬你。”和下边的疼比起来身上就是抓痒痒的程度。纪雨石驯服地躺好,像小学生做身体检查,自己乖乖撩起t恤,终于把肚皮晾了出来。说嘴打嘴,疼得他立马打了个冷战。左肋的青紫大概有半掌大吧,杨兴不敢想它原本的大小。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条条状状,这块盖着那块。车里看还没这样触目惊心,白天看确实很像被人虐待过。“鱼竿能打成这样”杨兴问的是自己,这得是多少人打了他,“药油呢师兄给你抹抹。”“抽屉里,其实都快好了,真的。”纪雨石指了指桌子,像案板上一条黄花鱼。杨兴转身打开小抽屉,黄道益活络油只剩一小半了,还压住一张白纸。是他们的店。杨兴不动声色把图纸放回原处,他知道纪雨石爱面子,没改好的图肯定不愿意让人看。“你轻点儿啊千万别碰下边儿。”哪怕只是躺着,纪雨石都怀疑自己能疼抽过去。杨兴轻轻地涂活络油,油由温转辣,不止融进纪雨石的肚皮,也融进了杨兴的手里。一上药就上了好半天,纪雨石实在扛不住杨兴的柔情。“师兄,医生真说我没事儿啊我的小鸟儿还能用吗我的鸟蛋蛋没碎吧”杨兴感觉自己叫活络油熏了眼皮,老有往外涌泪的感觉。“能啊,医生说没有创面,就是暂时疼一些。排尿要是不行再去人工导尿,养好了该怎么浪怎么浪。”“哦,那就好我醒的时候就看小护士剪内裤呢,差点儿再昏过去,还以为自己小鸟儿不在了。”纪雨石说着就颤起来,别人不关心他能扛所有,一关心他什么都扛不住,恨不得扎人怀里滚几下,“师兄啊,咱们能不报警吗”“不报警你知道踢jb多危险吗还敢说”杨兴突然一停,好像想明白了。药油的味道在地下室里弥漫,治了纪雨石的皮肉伤,治了杨兴轻易不软的脾气。“叫人报复了,是吧”杨兴又擦起来。这就是了,老炮儿不能惹,那些人向来不吃亏,纪雨石伤了人,他们肯定会找上来。纪雨石天天在什刹海晃荡,怕是早被人盯上了。这么简单的问题,他能想到,他不信纪雨石想不到。纪雨石果真点头,疼得龇牙咧嘴。“唉,这种事儿太正常了,师兄你是不知道,我特英勇,把他们打得够呛,都见血了人家肯定可着湖边儿找我啊。不过你放心,只要打完这一顿,小光的事儿就算彻底结了。孩子往后再来什刹海,和人打照面都不挨揍。老炮儿规矩是这样的,不能吃亏,但有一说一,翻回来只打这一顿。唉,早打完早轻省。”“早打完早轻省”杨兴竭力压着声音,“早打完早轻省你早知道自己要挨这一顿是吧纪雨石你可真能耐啊”“肯定知道啊,不然能放过我吗”纪雨石不再瞒着,甚至开始讨价还价,“师兄,小石头这么勇敢,你表扬一下呗。”杨兴竟然没有反对,只是垂着脸,手指碰了下纪雨石的鼻尖,像碰了一株散了的蒲公英。“纪雨石你可真能耐。”叮完这下,一颗大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了出来,很沉,从杨兴眼睛里直接打在纪雨石的肋骨上,摔得碎碎的。作者有话要说:杨兴肯定会找回去这一顿的,他脾气没那么好。石头:没烟抽没酒喝了,师兄你别生气,来,吃个小橘子。白皮:吃什么吃我气死了石头:哎呦生什么气啊,来,我再给你做个小桔灯。白皮:这气人的小石头竟然该死的傻乎乎。第 44 章、你是我小媳妇纪雨石慌了, 有种欺负小媳妇儿的错觉:“艹, 师兄你别哭啊,我又不疼。”杨兴轻轻掐了掐自己的眉心, 深呼吸一口:“叫药油熏的。对你动手的人能认出来吗”“不能, 那么黑我哪儿看得清啊。”纪雨石云淡风轻地拍起小肚子, 一震,疼得不敢动了。“你能没看清骗我是吧。”杨兴冷着脸, 直直地盯着他, 不相信的目光扫在他的伤处。纪雨石不太敢动,冷汗顺着太阳穴往下滚, 像在痛觉神经上撒盐。下边儿是强有力的持久痛, 挨踢一瞬间他就跪下了, 站不起来也叫不出来。疼过一瞬间的绝望他就晕了,晕得很快,直到此刻仍旧酸痛不止。不止那个地方疼,像闹肚子的绞痛, 有只手在底下连拽带拧的, 从小肚子一直疼到肾。疼得他想把小浪鸟儿切了。“你就当我没看清吧”他沉默地垂下眼皮子, 眼神飘忽了一阵又接着说,“师兄,我不想再生是非了。小时候不懂事儿,总觉得打架不能吃亏,必须把气出了。现在不想了,打了又能怎么样不打又能怎么样你替我找人报一顿仇, 老炮儿他们能吃亏吗翻过来就能再找你。”他的眉头笑舒展开,“况且你还得开店呢,他们找咱俩太容易了,小光又是个孩子。算了吧,无非就是我疼一阵儿,没废了就行我就想踏踏实实和你开店,和你学赚钱。”杨兴不说话,嘴唇闭着抿着,目不转睛地盯着纪雨石。“师兄你别记这个仇,行吗我都认怂了你就别计较了,行不行”他稍微提高了音量,短短半年已经学会了怂字怎么写,再也不想惹事,“他们打完这一顿就算完了,你别翻回去打,我求你了行吗我知道你能打,真没必要,人在社会上混必须学会低头,这还是你教我的呢。”杨兴一个字也不说,头也不抬。“艹师兄”这小媳妇儿真特么牛逼。低头杨兴只觉得怒火锋利地冲了他的眉心,右侧的眉毛斜着挑起老高。“你觉得师兄低得下吗”“低得下低得下,你要心里过意不去,摸摸我的小脑壳,再帮我”纪雨石比谁都清楚杨兴敢玩儿狠的,这人就是一把尖锐的玻璃片儿,惹不起,“师兄你帮小石头换个手机屏呗,又碎了,换个好的就行,150块。”多灾多难的手机屏幕从正中裂开,一裂到了低。杨兴牙都想磨碎了,要把牙龈咬出鲜血来才解气。“遇不上就算了,遇上了,我说了算。”杨兴看着那一道裂痕。这是多大的力道撞了纪雨石的腿,才能让屏幕直接碎成两块。杨兴仿佛目击了小石头一个趔趄被人摁在地上暴踢,万箭穿心疼。纪雨石不再吭声,只是看着杨兴雪白的喉结。“师兄啊你真白,我给你咬了个牙印儿嘿赶紧开店赚钱比什么都重要。等店一开,你教我怎么送外卖,我就是什刹海这片最野的外卖小哥了嘶”“又疼了吧”杨兴想掀被子看,一下被摁了手,又气又疑惑,“都这时候了你别闹你让我看看,真出血了咱们赶快回医院”“师兄”纪雨石拼命地笑着,给杨兴拨拉刘海,全是汗,“别给我出气,千万别我挨完这顿打,小光他就没事儿了,你别让我别让我白疼这一顿,行不行”下颚骨微微发着青,“别让我白疼这一趟,行不行杨兴你特么给我句准话”就算疼也疼得很要强,昂下巴,眼睛一眨不眨地瞪着。这样子好比有人拿钻头往他心尖上打洞,酸得眼睛蛰痛。杨兴暂时不计较了:“行,师兄带着你踏踏实实赚钱。咱们赚了钱再去看姥姥。”“那行,嘿嘿。”纪雨石哆嗦着点了点头,才把娇气都抛给他,展示的坚强一下就不成事儿了,“师兄哄哄我呗,要亲亲抱抱举高高,还要摸摸小脑壳。”杨兴正气头上,忍不住被逗笑了。“你别贫啊,等好了再抱。”纪雨石看他笑也放心大胆地笑了:“那我困困了可疼得不敢睡,你看着我啊,要是出门跟我说一声儿再走。”“嗯,师兄不走。等你睡醒了咱们吃两片止疼药。”杨兴用捧的方式去捏他尖下巴,这么漂亮的脸现在疼得蜡黄,颧骨底下凹出一片烫手的阴影。可他不敢碰,他自责。要是自己早开口,小石头不会瘦这么多。要是自己早去接,他或许不会挨这顿打。明明最憎恶别人有话不会好好说,可偏偏最不会的人正是自己。杨兴的心很久没这样不依不饶地疼过了,疼得他反反复复深深呼吸。“睡吧,师兄看着你。”“嗯,你别走啊,我一个人害怕。”纪雨石实在太累了:“小光要是过来你别骂他,小爷可不是因为喜欢你才疼他,虽然你俩长得是挺像的”“因为什么”杨兴一顿。“因为喜欢你呗,行了吧满意了”纪雨石怪难为情的,心跳得特别厉害,“我特么小鸟儿都快折了睡了啊”杨兴像个坏人,想缠着他多听几句,不舍得让他睡觉。“这就睡了不叫师兄亲一个啊”“啊我真睡了。”纪雨石给自己拉被子,一把拉到下巴,“你要想亲我也拦不住啊,还有我都特么说完了,你不不表示表示啊你别装逼啊,亲了我你就是我小媳妇儿了”“说什么啊”小媳妇儿杨兴还真没反应过来,看纪雨石狼狈不堪地占他便宜。“你说亲倒是亲啊”纪雨石眼角挂着埋怨,“也不知道说句好听的王八蛋大骗子。”“等你好了师兄再亲,先睡觉。”杨兴深深弯下腰,又低了头,亲了纪雨石挂彩的眉骨。小石头其实是很听话的,杨兴现在才掌握诀窍,重点是得有耐心哄他。现在看他稳稳地呼吸,嘴巴时而张一张的,他就特别安心满足了。抱着人往医院冲的时候杨兴认真考虑过回家这条出路。他怕纪雨石需要用钱,万一当晚必须手术才能救。钱这个字,杨兴心里刺刺地疼。要不是钱,妈妈不会扔下爸爸,嫁给一个足足大她二十几岁的男人。对于这个继父,杨兴到现在都很排斥。矮、黑、丑、结巴、没有文化、农村户口放在别人身上都不算什么,但放在继父身上只叫杨兴更看不起他。见面礼是一套房,继父送给他们母子的,可杨兴自小嘴毒,他明知故犯,非要说自己有爸爸,才不认他。换来一个狠狠的耳光。那瞬间杨兴有些恍惚,他强撑着不流泪,直到半边脸高高肿起来。他疯狂地想念生父,想爷爷,想他的大白,恨不得扑到继父身上打一架。母亲气得一直骂,倒是憨厚的继父在旁边劝,说了一通前言不搭后语的话,磕磕巴巴的,可并没有换来杨兴的好感。因为你,我妈打我,我记住了。继父的发迹从杨兴读初中开始,租给国家办厂的土地被征收,连厂子带地皮给了巨额补偿款。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杨兴发现无论自己怎么努力,他始终甩不掉继父的财富光环,就好像他得到的成绩都是因为继父的钱,无端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