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性独特的浓烈霸道气味混着滚烫的呼吸,直接拂洒在她鬓角细碎绒发,她头皮一麻,身体不受控制地轻轻颤了颤。胤莽眯着眼望了她一会儿,半晌儿,哼笑了一声。却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喧嚷的声音。这处温泉,四周假山围绕,又有爬满青苔的石墙将其与宫外甬道完全隔开。此时苏婉容顺着声响,抬眸去看。透过矮墙,瞧见几抹宫女太监手持灯笼所发出来的昏暗火光。夜间巡逻的御林军似乎也被方才的喧嚷所惊动,再一会儿,又是一阵军靴踏地而过带来的急促却凌乱的脚步声。苏婉容隐约意识到一些什么的时候,耳畔传来男人低低一声咒骂,她下意识回过头去,当即一怔。入目是玉华池中漂浮而起的层层白雾,远处疏木随风摇曳,发出簌簌声响。夜色漆静,哪里还见得半个人影。苏婉容次日出宫之前,将昨夜的事告知了淑妃娘娘。但对于泡温泉时那人贸然闯入,极有可能看见了她出浴的画面,以及后面的恶意戏弄,这些个细节,苏婉容自然不可能明说。毕竟一个尚未出阁的女子,还未及笄便被陌生男人看光了身子。这事若是被旁人知晓,她这一辈子的清誉便是毁了。淑妃见娘家这个,甚少与自己来往的四房姑娘竟是私下找她,倒是略有诧异。随后听见这四姑娘说起,她的枕霞榭昨夜竟是混入贼人,当即沉了神色。“我今早便听当差的公公提起,昨夜宫中怕是又闹出了什么动静。不曾想到那贼人竟是胆敢藏匿于我的寝宫我定将如实禀报给陛下,求陛下彻查此事”说到此处,淑妃话音顿了顿,她视线落向四姑娘精致的小脸儿,目光便柔和了许多。淑妃叹了口气,温声道:“可怜你这婉姐儿,当时怕是吓坏了吧倒是我这个做长姐的疏忽大意,昨夜怎的就放心你这般的小姑娘孤身一人离开呢”苏婉容想起上一世,这个淑妃娘娘在昄依佛门之前那几年,对娘家的人都是极好的,待老祖宗也一如既往的孝顺。从不因了受先帝宠爱,摆出半分娘娘的架子。现下又瞧见淑妃娘娘面对自己时,温婉的面上竟当真是带了几分歉意。真诚的模样与太傅府中其他女眷都是不同的,心中一暖,自然对淑妃好感更甚。苏婉容便绽唇一笑,柔声回道:“长姐如今贵为娘娘,昨夜陛下不在场,宴会上长姐总是要顾及许多。婉容自己不小心,遇见这样的事,又怎会是长姐的过失更何况当时也不过匆匆一瞥,是不是当日行刺陛下的贼人且不知晓,或许是婉容看花了眼也说不准的。左右我们今日也要回太傅府去,倒是长姐一人在宫中,处处都得多加留意一些才是。”苏婉容当时同淑妃娘娘道出这样一番话,但事实上她并不能做到话中那般坦然。她自然不会为了清誉这样的东西起什么轻生的念头。可是昨夜那个男人,举止实在过分轻佻粗蛮。便是她想要忘记,心中也像是卡了一根细小却尖利的鱼刺一般,每每都会不经意地回想起让她羞愤至极的那一幕。不过幸而,她今日便回太傅府了,若是她不嫁给齐王,想必之后也不会再踏入这宫门半步。无论昨夜的男人是否当真是蓄意谋杀皇帝的刺客,她都不会再与那人有任何交集。“头儿,官府的通缉告示已经贴满了长安城大街小巷,京中不安全了头儿,就随属下一道走吧”子时末,天色漆黑犹如墨染。军帐之内只点了一盏即将燃尽的火烛。烛光跳动,微弱的明灭之中,赵龙手持长剑,右足屈膝下跪。他固执地盯着仰躺在榻上,那个似乎正敛眸休息的男人,说话的嗓音里已是带了恳求。铁羽骑的兵士们这阵子惶惶不安,经历了十几个难眠的夜晚,头领终于平安回来了。多少年的运筹帷幄,眼看将至水到渠成之日。谁曾想一个沉不住气的小兵竟是几乎打翻了全盘的计划。藏匿之处被人发现,甚至连首领如今也负了伤。依照赵龙所想,目前看来唯独以退为进,先保全自身,才可作长远打算。“急什么。”就在赵龙以为便是跪上整夜,那人也不会理会自己时。榻上的人动了动唇,未睁眸,只淡淡道了这句。第013章狠辣手段“可是”赵龙激动地抬头,下意识就想要继续说些什么劝些什么,但是他并没说出口。榻上的人睁开了眼,他的目光冷沉,无波无澜,明明没什么情绪在里面,可就这么一眼便足以让人心头发怵,自有一股不容人忤逆的威仪。“我已说过,所有兵士由你带领南下整顿,你要做的只是按兵不动,等我消息。”赵龙听罢抿紧了唇,一再犹豫,终于还是硬着头皮咬牙道:“头儿,咱们行迹已经暴露了,如今的情势我赵龙又如何能让您一人留在长安,头儿,您就跟着我走吧”男人岿然不动,只淡淡扫了赵龙一眼,启唇,略不耐地道:“你退下吧,此事我自有打算。”赵龙垂头又在地上跪了一会儿。许久,终究长长一声叹息,赵龙低声应了句是,这才缓缓站起身,自营帐退了出去。掀开帐帘之前,赵龙忍不住最后一次回头,目光落在背对自己躺着的那个高大男人身上。赵龙打心底地佩服亦敬重这个男人,这也是为什么他会跟着这个男人,一跟就是整整十年。会留在铁羽骑的人,都不是什么善类。头儿当年刚刚坐在这个位置上,不服他的,暗中想要置他于死地取而代之的比比皆是。一大群人背地里使着阴招儿,往死里对付一个还不足十六的瘦弱少年。赵龙现在想起当年那一幕,依旧一阵胆寒。记得当时那个兵士,尖锐的匕首几乎就要笔直刺进他的心窝。可谁能料到呢就那么一瞬的功夫,他倏然醒了,赤红充血的双目中,布满森冷狠戾的寒意。在所有人惊震之中,他快如闪电一般一把夺过士兵手中匕首。下一刻,便是锐物入肉发出的沉闷声响,血液狂涌而出,而那匕首硬生生插进了士兵喉间动脉。后来,那士兵被挖去双眼,体无完肤地直接扔进焚尸场。再后来,军中所有的人,都见识到了这个刚满十五的新头领,下手何其阴狠毒辣,再无人胆敢在他面前挑衅生事。那时候起,赵龙便知,此人绝非池中之鱼。而之后他铁血果决手段,对待各种险境的判断力,更是让所有的人心服口服。唯独此次,赵龙当真想不明白。这个节骨眼了,他执意将自己的行踪暴露在敌人眼底,根本与送死无异,究竟是在盘算着什么却说老祖宗那日回到太傅府中,入夜躺在榻上,便是想起淑妃赏月宴上提及的养心殿行刺之事,后来又想到太傅府同那皇宫相去也不过几条官道,心中愈是不安,翻来覆去竟是彻底睡不着了。于是连夜就将长房大夫人及其余三房的几个姨娘,一并唤了过来。那大夫人自过了门后,伺候老祖宗那都是伺候习惯了的。之后子女们大了,她这个长房的更是全心力地讨老祖宗欢心。听了老祖宗忽然传唤,自然没得二话,随手披了件纹锦长衣,就由嬷嬷扶持着过去了。可那五房的徐姨娘,昨日入宫,自家姑娘人小贪玩,这两日总是嚷嚷着念叨皇宫怎生的好,一个劲儿缠问她下次可还能再入宫看望淑妃娘娘,折腾个不行。方才哄那萱姐儿入睡,花了不少功夫。如今好容易能睡个安稳觉,老祖宗一声令下,又得从被窝中爬起来,心中自然不喜。可她们五房在太傅府原本没什么地位,故而便是徐姨娘自个儿如何不畅快,那也不敢多言。只慢吞吞跟在长房身后,恭恭敬敬地朝老祖宗见礼。原来老祖宗大费周章地将几个媳妇一并聚在此处,却是道起这几日饶她清梦的心结。当时淑妃谈论起皇宫混入刺客一事时,大夫人也是在场。听老祖宗此时忧心忡忡地提起这个,凤眼儿一转,当即明白了老祖宗的心思。“老祖宗的担忧确是有理。依我看啊,太傅府如今家大业大,大人如今又在外当差,府中咱们几个妇道人家,凡事总是要仔细一些。”半倚在罗汉床上的老祖宗,颇赞许地望向自己这最得意的长房媳妇,示意她继续说下去。大夫人暗中观察着老祖宗的神情,又道:“莫说皇宫内院了,长安城但凡有点门面的大户,谁家不是小心谨慎着呢。我就听说,左相府上连那守门的小厮都是会点拳脚功夫的。咱们这太傅府自然也大意不得。”从旁的徐姨娘见老夫人面色缓和,似是甚满意长房这一席话。忙不迭地也趁机凑上前去,机灵地跟着陪笑附和,“大夫人说得极是,咱府上每日进进出出这许多人,总是不能马虎。何不效仿宫中,在咱太傅府也整一支侍卫队出来,日夜巡视着,便是真有小贼,那也是混不进来的。”徐姨娘话音落下,老祖宗打眼看过去,瞅着素来不太受自己待见的五房,难得夸:“五房这提议倒是个好的。”这便是应允了。大夫人见此,忙对二房,三房使眼色。二房三房的姨娘,原本也没什么主见。得了大夫人的意思,也就跟着一通夸老祖宗有远见,五姨娘的主意如何的妙。而那五姨娘,进门这么许多年,何时受过老祖宗夸奖,心中正得意着。又被其他几房的姨娘捧了个天花乱坠,自告奋勇地就一人喜滋滋揽下了组建侍卫队的活计。次日,老祖宗欲要在太傅府后院组建一支侍卫队的事传去了西厢院。苏婉容听闻此事,却是感到有几分好笑的。若是养心殿混入刺客,大抵就是冲着那殿上之人。如何又会牵及太傅府更何况她自前世而来,知道后来太傅府没落原本也不是因混入什么小贼。奈何老祖宗惜命的性子,听说这几日就已经吩咐着五房着手去办了。可这左右与她四房的西厢无半点干系,苏婉容早间听周嬷嬷说起这事,也就只淡笑着没放在心上。周嬷嬷平日里就是个开朗的,对着从小看到大的姑娘,伺候早膳时,话便多了一些。苏婉容从旁笑着耐心地听,这些时日周嬷嬷在跟前同她唠一些家长里短,近几年太傅府上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也已经能断断续续回忆起来了。周嬷嬷离开后,苏婉容径自在茶几前品了会儿茗。想了一下,起身去了厨房,取了几块枣泥栗子糕,又盛出一小碗干贝藕丝羹,朝院落耳房的方向走去。推开房门,彻哥儿滚圆一个的小身板正坐在案前,皱着小眉头,手持墨笔,涂涂改改的不知在写些什么。听见门外声响,彻哥儿转过圆滚滚的小脑袋。一见来人是苏婉容,小家伙撅了撅小嘴,气鼓鼓地哼了一声,转过身去不愿理会。第014章教弟苏婉容不禁失笑,走上前去柔声便问:“这几日阿姐没来看你,都在屋里学了什么”彻哥儿不但没有应,他索性别开了脸,彻底只留个圆润的背影给她。苏婉容直接走至彻哥儿跟前,垂眸望他半晌,嗓音微扬,稍稍严厉了一些,“彻哥儿,阿姐在问你话。”“还能学甚不就是爹爹吩咐罚抄三百遍的描红吗我这些时日每日在西厢临摹,从未踏出房门半步现下你和爹爹总是满意了吧你们都一样你和爹爹都是一样的就是觉着我笨,不如大哥二哥好,给咱太傅府丢人了”彻哥儿眼圈泛红,话到了后面已是带了几分哭腔。怕是这两日一人被关在西院早已闷声憋了一肚子的委屈。到底是自己的亲弟弟,苏婉容瞧他这副模样,也是心疼。又怎会真同这样一半大小娃置气,当下眸光不由柔和许多,温声软语地道:“刚刚是阿姐态度不好,说话重了一些,阿姐跟你认个不是。方才阿姐进门,怎也不见你吭个声怎的还为前日的事气阿姐不成”苏婉容见彻哥儿腮帮子还是鼓鼓的,肉呼小脸上神情却似乎总是缓和了一些。苏婉容无奈地摇头,这才将手中食篮掀开,把方才特意准备的点心一道道摆了出来,口中哄道:“好了,莫要再置气了,瞧瞧阿姐给你带什么好东西过来了快些趁热吃了吧。”方才苏婉如入门时,彻哥儿就闻着味儿了。此时听了这句,知道阿姐分明是拿着吃食过来看自个儿了。馋瘾一下子上来,就要瞧瞧看到底是什么东西。可转念一想,自己现下可不是还在同阿姐置气着呢么于是心里已经有点摇摆不定,面上还是硬邦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