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何不同我倒是不知晓的。倘若一定要说的话,那薛砚之面上至少还算得德才兼备的伪君子。他心仪于我,嫁他以后总不会待我太过为难。可是陛下你呢,你囚禁我,逼迫我,我不愿意,你便以武力强占。”言语间,她一直笑着,但那笑容掺着嘲意。愈是说到最后,声音便愈发转冷。“如此举措早已失了帝王威仪,原本就是小人之行。不,不仅仅是小人行径,你现下的所作所为,你的子民,全天下的人都将以你为耻”“你觉得嫁给朕是一件耻辱的事情”胤莽凝视着她,问出这一句话的时候,面色已经十分难看了。“朕念了你两年,刚打下江山,便将后位,这世上一切好的事物全数摆在你面前,护着你,保你一生安逸,你却看不见朕的半点好处”苏婉容一双美眸迎上他的目光,状似平静,一言不发。短暂的沉默间,男人唇线紧绷,脸色却是愈来愈阴霾。便犹如乌云层叠,掩盖天日。漆黑的眸底仿佛亦是有暗芒涌动。寝殿偌大而静谧无声,烛光闪烁,空气中烛火爆裂的细碎声音都清晰可闻。然就在这个时候,男人的眉目忽而舒展开来。他薄唇一扯,竟是发出了一阵大笑之声。男人的面孔英俊而张扬,扑闪的火焰倒映在他的眸底平添了一份狂妄和不羁。他笑得太过畅快肆意了,畅快到几乎令人觉得有些诡异的地步。在苏婉容微愕的目光中,胤莽点了点头。他的嘴角还是弯的,可盯住她的眸子却是一片冰凉,让人莫名感到几分冷意。“苏四姑娘给了朕这般谬赞,朕总是不能愧对了方才的一番评价。”苏婉容娥眉浅皱。胤莽蓦然自榻上站了起来,他转过身来在她脚跟前站定。垂下眼眸,男人以一种仿佛睥睨天下苍生的倨傲神色,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说朕逼你,迫你,强占你做你不喜欢的事。你说朕卑鄙无耻,行为举止与小人无异。话已经被你道出口了,朕总是得做点什么,不能让你失望才是。”男人立在苏婉容面前,高大的身影在她头顶笼上一层阴影。话音刚落,苏婉容怔了怔,下意识抬起头去,就对上男人阴沉却又仿佛带了几分冷漠笑意的漆黑眸子。这与苏婉容印象之中,这个男人素日里在她跟前的模样,都是陌生而截然不同的。他望着她,眸中跳动的烛火愈发的灼烈,可薄唇轻启的刹那,传出来的嗓音却突兀的冰凉冷硬。“朕便告诉你一件事吧,朕原本为了讨你欢心,想把苏太傅接来让你一家团聚。可是苏四姑娘,在你心中朕既然是一个无恶不作的小人,想来让你们父女重逢的事,不仅是今日,往后也没必要了。”胤莽说话间,满意地看着榻上姑娘惊愕地瞪大了双眼,面色渐白,就宛若娇花慢慢褪色。第030章无道昏君他又是一笑,锋利的薄唇却吐出更加能够将她一举击溃的言语。“苏太傅身为一朝辅政大臣,德高望重,又有辅弼太子之重责。可是他未曾将太子教好,反倒是带出来了个蓄谋逆反的叛党贼寇,之后又欲要将女儿许配给太子同僚,已有参与逆反嫌疑。此等罪过,朕原本打算看在你的面子上宽恕几分,现在想来,倒是朕多此一举了。”年轻的皇帝高大挺拔,以一种俯览天下蝼蚁的姿态,负手立在榻边。苏婉容美眸大睁,双眼定定地盯着近在咫尺的胤莽,仿佛从不认得这个男人一般。“你这是什么意思”她语气发颤,嘴里发出来的嗓音好似不是自己的。男人没有立刻回答她,反倒是朝前逼近了一步。抬臂,就捻起一缕垂落在她胸前的青黑乌丝,捏在指尖细细把玩。他慢吞吞地抬眸,瞥了她一眼以后,扯唇微微一笑。“朕还能做什么,与叛党私通勾结,你认为朕应该给苏太傅拟订一个什么样的罪名”苏婉容浑身的血液在这一刻仿佛瞬间凝结,她难以置信地望着床边男人英俊却又可憎至极的面庞,脸上登时煞白一片。她气怨这个男人,因为他欺她,迫她,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但却未曾想过,他当真会拿父亲的安危要挟,或是恶意报复于她倘若如今同她说出这番话的晋元皇帝不是眼前这个男人,是世上不了解实情,另外的任何一个人。苏婉容为蒙冤的父亲感到不甘,但她愤恨不起来,亦不会将责任怪在那人身上。她只会豁出一切,只求尽力保住父亲的性命。只是事实上并非如此。即便她多么不想承认,多么的难以接受。苏婉容不知道其中究竟出了什么差错,可是上辈子那个天姿威严的晋元皇帝偏偏正是眼前这个蛮横,完全不讲道理的粗莽男人。这世上所有的人,都可以怀疑她的父亲,或是指责她的父亲辅佐太子无方。可唯独这个男人不可以。便是全天下的人都不相信父亲与薛砚之太子之流并无瓜葛,只有他,唯独他没有权利或是资格降罪于她的父亲。“两年前你藏身太傅府上,即便是父亲并不知晓此事。我太傅府到底也算是对你有救命之恩,原本不指望你感恩怀德。但你如何能够、你如何能够恩将仇报做出这等忘恩负义的事情”她双拳捏得极紧,几乎是咬着牙说完这些。可对面那个不知廉耻的男人听完这一番话,面上竟是没得半分愧疚,甚至是任何细微的反应。他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同她对视半晌,口中说道:“朕原本是想感恩,想对你好。你不领情,屡次拒绝朕的好意,朕又何必多此一举。”苏婉容此时的脸色,白的就如若内阁外四面屏风上描绘着的玉兰水仙,一双润透的眸子,却盈满了愤怒与激恼。“这原本是你我二人之间的事情,你为何要扯到我父亲身上是薛砚之非要迫我嫁他,搬出皇太子的身份变相威胁我的父亲。我不想父亲为难才只得答应了薛砚之。这根本就与父亲无关你也曾见过父亲,就该看出以父亲的品行断然做不出叛国利己与逆党勾结的事情你就是个下作的小人公报私仇,牵连无辜之人。身为帝王,你有眼无珠,谋害忠良,如你这般的无道昏君,日后定会受到报应”胤莽凝视着烛火下,美丽的少女莹润清澈的眸子因为滔天的怒意,愈发的熠熠夺目。他没说半个字,一言不发地耐心等着她一径骂完。她太激动了,原本显得褪色的面颊因为情绪的起伏染上了薄薄一层红晕。仰着脸恨恨地盯着他,便像是盯着个不共戴天的仇人。男人扯了扯唇角,停顿了少顷,他略微点了下头。“你这么以为,倒也没什么不好。毕竟朕在你心目中便是个一无是处,恩将仇报的卑鄙小人,那么朕索性无耻下作到底,也不必装什么好人了。”“你”苏婉容气怒交加,这个时候梗得彻底说不上话来了。男人此刻却并没有理会她,更没有任何怜香惜玉的意思。他缓慢放下手中的那一缕乌发,嗓音里带上了几分冷硬。“便是该要让你晓得,这世上什么人你可以反抗,什么人你忤逆不得。你不是最喜欢同朕讲道德王法吗朕这次便再满足你一回。对太傅的处置,朕也便不亲自拟订罪名了,一切就全权交给刑部,后续惩处都依照律法的程式来判。”胤莽沉着一张脸拂袖离开以后,未过多时,凤仪宫内忽然传来阵阵瓷器瓦罐砸碎的“噼里啪啦”脆响。候立在寝殿外面的一干宫人听见这等动静,霎时间大惊失色。当下也等不及主子传唤,手脚慌乱地就直接匆忙赶了进去。第031章贪婪肆意的狼肥章凤仪殿内,现下一片狼藉。宫女们手忙脚乱赶进来的时候,便瞧见汉白玉彩瓷玉壶春瓶碎了满地,花瓣清水迸溅得到处都是。四幅屏风倒了,金线镂空刺绣牡丹璎珞垂坠的锦帐也被人狠狠撕扯下来一半。一片凌乱之中,刚送入宫不久的新娘娘,此刻就趴卧在沉香雕花的贵妃塌角,身上只着一件绸缎寝衣,单薄的纤肩在跳跃的烛火中轻微地颤抖不停。听见身后有细微的脚步声传入耳畔,跪坐在榻边的人儿身形微微一僵,下意识自臂弯内抬头,然后便转过面去。苏婉容扭过了头,于是循声赶进来的这几位宫女,便清楚瞧见了苏婉容这个时候的模样。一双眸子雾蒙水润,眼眶已经红了,眼皮更是早便肿了起来,仔细瞧看,微微泛白的芙蓉面上依稀还带着两道泪痕,也不知晓方才究竟哭了多久。而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关键的是,她的嘴唇已经磨破了皮,显然是被人啃咬之后留下的痕迹。衣襟松散发皱,乌发也凌乱地披散于肩怎么瞧看,这都是一朵娇花受人摧残之后的脆弱模样。再加上苏婉容原就生得纤弱貌美,如此梨花带雨地跪倒在这里,便是这几个宫女看在眼底,一个个都止不住地怜惜起来。方才她们一直在殿外侯着,那是晋元帝亲自下的旨意,谁敢违背便是中间听见里面似乎传来争吵的声响,宫人们战战兢兢,一方面担忧寝殿内这段时日一直受她们伺候的贵人,一方面又如何也不敢触怒龙威。是以,任凭她们当时心中如何料想,到底是连瞧看一眼的胆量也没有的。直到晋元帝冷着脸走出凤仪宫的时候,听见里面噼里啪啦砸东西的声响,宫人们大骇,这才敢忙不迭地小跑着赶进来。都这样的动静了,便是她们这些做下人的方才离得远,听不真切。总是能够猜出个一二。大抵便是晋元新登基的皇帝,晾了这位花容月貌的苏娘娘这么长段时日,总是有些按耐不住了。可娘娘不从,便有了现下这番景象。刚刚砸碎花瓶弄出的声响估摸也就是这位娘娘受尽委屈,这才等陛下离开以后,砸东西泄愤呢。之前就听宫里人传,这位新帝无论在战场上或是朝堂上,手段如何的狠辣果决,丝毫不留情面。先前只是因为伺候娘娘不周,几个尚未及笄的宫女便挨个卖勾栏院去了。当时凤仪宫的这些宫人便已经领教过外面那些传闻并非空穴来风,晋元帝是当真的铁血无情,根本没得半分仁慈心的。谁知道就是对待眼前这位娇花似的娘娘,寻常的人便是瞧见了如何也该碰在掌心里疼惜的美人,陛下竟也能够这般狠下心肠,硬生生地辣手摧花苏婉容看见这帮宫人投向自己的目光里,无一不是同情或是惋惜的。有些胆子小些的,甚至捂着绣帕低低啜泣起来。她晓得宫女们显然是误以为方才那男人对她做了什么。可是她却懒得解释,也根本无力再去解释什么了。若说是毁去名节,这个男人早在尚未登基以前,该看的不该看的,全都给他看光了。而今次这么多人守在门外的功夫,除了最后一步,他早对她占尽了便宜。就是坚持她跟他没发生任何干系,道出去了。又有谁会相信呢但是让苏婉容感到极致气郁,甚至有些悲痛绝望的。并非那个男人如何轻薄玷辱自己,而是他“回报”太傅府,以及对待她父亲的态度。总以为这个男人便是做事出格了一些,可能是因为出身或是从前的经历,心中没有礼义廉耻。但心肠说到底应当还是好的。毕竟上一世的晋元帝,就是外面风评再如何不好,却也勤于政务,统治有道。长安城地广人稠,他极惜才爱才,总也没做出过什么残害忠良的事情。可谁能料得到呢他就真的胆敢这么对待她的父亲。听他道完方才那段话的那一瞬,苏婉容顿悟自己根本就不了解这个男人。更可笑的是,她又有真正了解过了谁此人冠冕堂皇地说,他已将她从薛砚之手下救出,可谓是煞费了苦心。她难道不清楚自己这是逃离了虎穴又掉入狼口。对方甚至是一匹不知餍足,贪婪肆意的狼。而她无疑便是他狼爪下的一块可口却不受驯化的猎物,那男人垂涎于她,想吊着她,哄着她,便是为了引诱她自愿上钩。孰料他百般威逼利诱未果,是以终于在忍无可忍之际,暴露出其最真实的原型。苏婉容现在完全不后悔当时头脑一热,狠狠扇向男人的那一巴掌。这个人无耻下作到此等地步,这些都是他应得的。便是百十个耳光,也不足以洗去他的种种恶行。苏婉容现下已经替自己做好了打算。倘若这个男人不仅仅是恐吓她,是真的打算将她的父亲押往刑部处置。父亲若是去了,她自然也不会继续苟活在这世上。可是苏婉容却恨,她心里强烈的不甘。她恨自己没有能力,不甘自己即便是重生了一遭,改变了命运,却也终究躲不过家破人亡的结局。自那以后,苏婉容整日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