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底产生恐惧完全是本能的反应,因为她亲眼目睹那匹狼缓慢地抬起前肢,无声无息地朝她迈近。苏婉容晓得如若继续待在马车上,唯有死路一条。可前有豺狼虎视眈眈,她又无法轻举妄动。正待她进退不能的时际,帘外忽然传来“啊”的一声,原来是前面驾车的小厮按耐不住,率先跳下了马车。马厮一跃而下,朝马车的后方拼命逃窜。此番异动显然引起了狼群的注意,约莫其中五六匹极敏锐地反应过来,伴随着一声嚎叫,紧随马厮身后如飞电一般,以俯冲的姿势直接扑了出去。苏婉容没有想到,马厮会这样直接贸然跳下马车。耳畔仿佛传来惊叫,凌乱无章的脚步,渐渐又消失不见。她不敢细想,那马厮跳车以后究竟会发生什么,但无论如何,这番出其不意的动作,之于此刻的苏婉容而言,无疑是有利的。留在原地的野狼,除了一直盯着她一动不动的那匹以外。苏婉容强制镇定地小心观察四周,注意到似乎还有约莫一两匹。此时此刻,她一点防御的利器也无。这般情况之下,她万不可以打草惊蛇。虽然这几匹狼蓄势待发,但其实离她还有一端不近不远的距离。在这一瞬,苏婉容觉得自己浑身一下子仿佛全部紧绷了起来,她死死捏紧袖下的双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苏婉容慢慢站了起来,尽量不让野狼察觉她有脱逃的意图。她显然比方才那个马厮要谨慎的多,捏紧了袖角又松开,松开以后再度捏紧。直到她准备好了,她找准机会,掀起轿帘猛地翻身而下。跳下马车以后,苏婉容努力寻草木最繁茂的地方拼命地跑。她晓得自己体力有限,再加上狼的速度极快,恐怕不是她可以轻易摆脱得掉的,她只能凭借草木阻挡为自己尽量拖延时间。这条曲折的山路幽长又昏暗。前面漆黑一片,好像根本瞧不见尽头。除了自己狼狈而急促的脚步声,苏婉容远远的能听见狼的嗥叫,那叫声仿佛离她愈来愈近,在这片空荡而未知的山林之中,只逼得苏婉容汗毛竖立。她不敢回头,更是不敢停下脚步,她只能咬着牙根愈跑愈快。她的体力很快便跟不上了,耳边喘息的声音越来越重。汗水已经将她的衣裳完全浸湿,紧紧黏在她的身上。苏婉容无暇顾及,她只能麻木而艰难地,托着沉重的身子跌跌撞撞继续朝前面跑,去寻那渺茫的一线生机。只可惜屋漏偏逢连夜雨。此时的老天,仿佛已经下定了决心想要断掉她最后的生路。迎在她面前的,也是一条死径。方才视线漆黑,她看不清晰。现下借着层层雾霭下透出来的月光,苏婉容望清了,那是一片水流湍急的天然河岸。河流滚滚,奔涌流淌,水色也很混浊。以流水的声音判断,那水位一定不浅。苏婉容下意识回头,不出所料,方才那几匹狼现下已经跟了上来。与她只隔了三五步的距离,停在那里伺机而动。远远地,她闻见河水湿黏阴潮的味道,也闻到一股淡淡血腥的气息。却不知晓应是林间鸟兽死尸腐烂的臭味,亦或者是方才那个不幸的马夫没有逃脱成功,到底沦落为这些野狼的爪下之食。野兽在捕食猎物时耐心总是格外的强。狼匹显然早已发现了她,却不再继续追赶,只是蓄势待发地俯在那里,一动不动。然而窒息而漫长的等待,最是能把人给逼上绝境。苏婉容此时此刻好像什么也看不见了,眼底只剩下这些野狼幽绿的眸光,森冷、渗人。恐惧感旋即铺面而来,沿着她疯狂跳跃的心脏慢慢延伸到四肢百骸的每一处角落。她不自禁地咬紧有些发干的嘴唇,双腿不由自主地哆嗦发颤。面对眼前的这副景象,她几乎是耗尽了全身上下所以的忍耐力,才没有当场跌倒在地上。最终是这群野狼率先按耐不住了。它们仿佛已经饿了好些时日,诱人的猎物近在眼前。领头那一只微微往前迈出一步,它伸长颈子,一声嘹亮尖锐的嚎叫响破天际,仿佛传递着什么信号一般。后面的那几匹应声当下呲开獠牙,身形一弓,一齐朝苏婉容的方向猛地扑了上去。苏婉容此时已然惊骇得彻底失去了反应能力。她躲闪不得,全然没有了任何退路。千钧一发之际,苏婉容咬紧牙关,仿佛做出了什么决定一般,她一下子闭上了双眼。也就是呼吸的间隙,苏婉容蓦地转头,随后她一个纵身,赶在狼群追扑上来以前,朝着翻滚汹涌的河面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第052章救命恩人苏婉容仿佛坠入了一个冰冷而无望的万丈深渊。深渊内到处黑漆漆的,像是深不见底的漩涡。彻骨的冷水自她的眼耳口鼻疯狂地汩汩往里面灌。急流肆意地冲刷,水势大得出奇,好似要将她的心肺四肢全数狠狠挤烂揉碎了一般。人在濒临死亡的时候,没有求生的欲望是绝不可能的。苏婉容她不想死。可是她丝毫不通水性,她企图费力挣扎,可却发觉自己在四面八方的强烈水压之下,她连动弹小指的气力都无。鼻腔里感到因为呛水产生的胀痛,她如何扑腾也无法阻止不断下陷的身体逐渐被河水吞噬的剧烈恐慌。这种恐慌,苏婉容不陌生。那是上一世被人毒死的最后一刻,她所熟识的绝望感窒息感。苏婉容的意识模糊了,思绪再一次飘回重生以来每每纠缠着她的那个噩梦。一片黑暗之中,她粗糙的指尖紧紧捏着手心的半块玉佩。那是父亲生前几经周折,托人送去齐王府邸的唯一遗物。苏婉容认得玉佩上的纹路,可是到她手上的时候,玉佩已经生生裂成两半。碎裂的痕迹十分整齐,她晓得这是人为所致。可她如何也想不透,究竟是谁如此恨她。太傅府没落,那时的她只是一介孤女,一个王府弃妇,一个不受宠的齐王妃。她一无所有了,却总是有人企图把她仅剩的那丁点念想连根拔起,全部斩断。苏婉容难以抑制地感到不甘心,上苍悯人,给了她重活一次的机会。她盘算好了一切,人算不如天算,她竟将要在第二世,这么年轻的年纪如此轻易地死去了。活了两辈子,她觉得自己每一世活得都像一个笑话。她自以为是地行得谨慎,却荒谬得连最后是谁害了她,她依旧无从得知。她没有能力改变自己的人生,更没有能力逆转父亲或是太傅府的未来。苏婉容在这一刻感到茫然,她不想死,可是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继续活着,重生的意义究竟是为了什么。苏婉容渐渐放弃了挣扎,或者说她已经意识到挣扎的无济于事。不再试图施力,身子沉得更快,一切却仿佛反而变得轻松起来。水流依旧湍急,粘腻湿滑的水花带着刺痛感,反复冲溅在她的肌肤上。她终是没力气了,索性彻底闭上了双眼。河水的翻滚之中,苏婉容放弃了生念。孰料却在这个时候,又一股同样巨大的力道,就这么逆着急流如同凭空而降。腰间仿佛被什么坚硬强壮的东西给死死拦截住了。她在水里浮浮沉沉停留的时间实在太长,胸腔腰腹被迫灌入了太多河水,这一番挤压硌得生疼,反着欲呕的恶心,苏婉容觉得十分难受。她无法睁开眼,四肢却下意识开始不安地挣扎。可腰间力道奇大无比,不允她动,近乎粗暴地拖拽着她使劲往水面上带。接下来就是令人眩晕的一阵天旋地转。突然被带出了水面,苏婉容急不可耐地张开嘴,毫无顾忌地贪婪迫切大口喘息。新鲜的空气猛地吸入肺叶,稍稍带走了一些被河水呛灌的疼痛感。视线被河水模糊了,即便苏婉容睁开眼睛也看不清事物。等她呼吸终于平复了一些,腰腹间传来的挤压感让她忽然忆起方才她命悬一线,及时带她脱离险境的救命恩人。然而当苏婉容微微转过头去,不曾想,望见的竟是胤莽棱角严峻的阴沉面孔。男人黑沉沉的眸子仿佛蕴藏着狂风骤雨一般,此刻正愤怒地盯着她,他的面上发上湿漉漉流淌着的全都是水,残留着的河水顺着他刚毅的眉峰滴答滚落,成了连作一线的珠子。苏婉容杏眸大睁,心跳当即漏了一拍。竟然是他苏婉容料想不到,所谓的“救命恩人”,竟然是他。这个原本应该已经出发狩猎四日,这个她避之不及,每每恨得她咬牙切齿、逼得她迫不得已连夜逃出离宫的可恶男人。如若没有这个男人,今时今刻,她又如何能够沦落到现下这样的地步倘若没有他,她的父亲也不会深陷太傅府可能发生的劫难。苏婉容突然觉得,她宁可溺死在水里也不愿被这个男人所救。苏婉容想要挣扎,胳膊开始扑腾,胡乱推打男人硬如硕石的胸膛。她开嘴欲要惊呼,可嗓子里一个音尚未发出,耳畔却赫然传来男人怒声一道暴喝。那暴喝混着滔天的怒意,震耳欲聋,将轰隆隆翻滚着的水花都给硬生生掩盖了下去。“你他娘的再给老子动一下,信不信老子现在就把你整个人绑起来”苏婉容浑身一颤,不由自主地呆在了那里。第053章获救二更消息传到胤莽耳中时,胤莽刚于林间猎得一只幼犬。此片山林四处遍布虫蛇,又有豺狼猛兽藏身其间。这般体型瘦小,模样乖顺的幼犬出现于此,实属罕见。这幼犬于草丛间被胤莽一眼瞧见。通体雪白的绒毛,仅脑顶混了丁点黑色。小家伙大抵刚出生没几个月,又与成犬走散,孤零零地蹲在那里,尚未形成什么危机意识。一双黑亮的眸子湿漉漉的,就这么怯懦又带着几分好奇,歪着脑袋一动不动地打量着他。若是放在平时,胤莽对这种温润软弱,又没得半点用处的动物根本提不起任何兴致。能挑起他兴趣的,是成人高的野熊或是虎豹一类。征服此等天性嗜血的动物想来才是狩猎的快意所在。可今次,瞧见这只模样讨喜又憨傻的幼犬,胤莽破天荒勒紧了缰绳,他将马停在原地,望着草丛中雪白而稚嫩的小家伙,脑子里却窜出此刻应当还在离宫之中,同他呕着气的苏婉容。经了那么多天的冷静,又以猎杀野兽泄愤。胤莽自己心头的那股子气,不说全散,总也开始慢慢平复了。小姑娘不识时务,是她的不是。但他自己何尝不也有错人现下虽是被他捏在手掌心了,可他的形象在她心中,恐怕已经极是差劲的了。他无拘无束惯了,从来也没有他照顾别人情绪的时候,一时间情难自禁,不小心就欺负过了头。小姑娘心眼直,娇生惯养惯了,如今被他欺压着,除了一张小嘴能说,根本拿他没辙。现下他占了上风,此刻想来,当夜的举动,在姑娘家眼中,未免显得太过粗鲁。不顾她的意愿这般那般地待她,自己图了一时爽快,她说他得寸进尺,无耻下流,倒也算不得完全错。他看中的人,那身子自然或早或晚总是归得他的。从前已经忍了她那么许久了,何必急那一夜更何况对方还是个小了她整一轮的小娘们儿。胤莽他不屑于同她过分计较。于是胤莽便命人抓下了眼前这只幼犬。他特意吩咐,下手的动作必须小心,要以不惊吓到它的方式捉住它,亦不可以伤到幼犬半根毛发。毕竟这犬崽子是要送给小姑娘解闷的。遇见苏婉容以前,胤莽从来也没刻意讨好过谁,可他有一种直觉,苏婉容定会喜欢这只幼犬。届时但凡他将这只幼崽派人送给她,再以施恩的名义允许她与苏太傅相见,她总是能够看见他的好。孰料,正当他侍从刚把幼犬成功抓进兽笼。胤莽尚来不及上前查看,就有自离宫火急火燎赶来的下人将苏婉容失踪的消息禀报给了他。多好的心情在这一刻也烟消云散了,取而代之的是勃然大怒。当时的胤莽几乎完全没有思考,或者说是气得根本没办法思考。抛下身后惊声呼喊的的随从,他完全的不管不顾。翻身骑上马背,甩鞭便直接朝离宫的方向冲了过去。寻了整整两个昼夜,总算找到了她。原本以为,她趁他不在连夜逃走已经将他的情绪触怒到了一个极致。等真正见到她的时候,胤莽才意识到,这个小娘们儿她有本事,真真是太有本事了。他赶到的时候,苏婉容正被狼群围困,尚来不及扬声喊她的名字。她就在他的眼皮底下,直接纵身跳入了河中。情绪在这一刻起伏极其强烈,他甚至分不清当时到底是惊怒多一些,还是恐慌多一些。身体远比神志反应得快上一些,没有任何犹豫,紧随着她的动作,他褪下外袍,也跟着扑通一声,扎身跃入了水中。与苏婉容截然不同的是,胤莽打小对于水性便是极为精通。河水比他想象的还要深,他以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