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贵妃二姐,奚落嘲讽她的种种刻薄不堪的言语然而,薛砚之听见此人的名字,却摇了下头。“不是她。”他口中缓声说道:“你前世身上中的毒,乃是一种慢性毒药。需要长久以往地服用,才能产生药效。这一点,后来替你诊断的大夫已经证实了。可你死前不过路过你二姐寝宫一趟,甚至没有直接接触,她不可能有下毒害你的机会。”说到这里,薛砚之略微停顿了一下,一双黑眸晦涩难辨地望着她,好半响,才启唇叹息着继续道:“况且你的二姐,在你死后不过两日,也跟着死在了宫内。似乎是有人刻意封口,没人晓得她究竟是如何死的,总之死相极为凄惨,绝不亚于你。”苏适雯竟然也死了,这一点叫苏婉容很是意外。但这样的情景之下,她还无暇顾及别人,盯着薛砚之的眼睛,再次问道:“那是谁,究竟是谁害死了我。”薛砚之依旧摇头。他道:“具体是谁,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我现下唯一能告诉你的,只有你上辈子中的是慢性毒这一点实事。谁都有可能下毒害你,要尤其提防在你身边的人。”在她身边的人苏婉容蹙起了眉。她不是没有想过薛砚之会不会骗她。倘若他这个时候直接说出一个人的名字,苏婉容反而会产生怀疑。直到此处,苏婉容信他说的都是真的,毕竟在这件事情上面,他没有欺骗她的理由。可,上辈子在她身边,有动机以那等不入流的手段,毒害死她的人究竟是谁呢周嬷嬷比她死去的还早,更何况苏婉容信自己的奶娘绝不会害她。那还能是谁是薛砚之的母亲,亦或者是齐王府新纳的,那个刁纵蛮横的小妾正当她这么暗自思忖的时候,薛砚之突然又开口道:“晋元帝与两年前出现在太师府,那个护院扮相的男人,是同一个人吧。”这不是一句疑问句,他的口吻极为笃定。当时,薛砚之与那个男人曾有过正面交锋。薛砚之能够认出来,其实并不奇怪。毕竟虽然苏婉容上辈子不曾见过那个晋元帝的真容,可贵为齐王的薛砚之,或多或少一定是见过的。况且此人素来心思缜密,被他发现,也很正常。她没有点头,同样也没有摇头。这便是默认了。薛砚之苦涩一笑。他确实不晓得,一个九五之尊,两年前为什么会乔妆打扮,混入太傅府的一群奴仆之中。但那个男人最后的结局,实在也不怎么好。也是苏婉容死后不久的事情吧,前世的晋元皇帝不晓得忽然发生了什么变故,一夜之间仿佛就性情大变。原本暴躁狠戾的一个人,脾气只变得愈发阴晴不定。几乎是毫无理由地,以极其残忍狂暴的方式,将后宫三千妃嫔无一例外地倾数斩杀了个干净。直至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整座皇宫都显得死气沉沉的,每一处角落都弥漫着令人恐慌难安的血腥气息。其实,虽说晋元帝从前也并不是个仁慈的皇帝,可他却是个严于律己,勤政不缀的人。但也不知道是从哪一天开始的,皇帝竟然连早朝也不上了,终日躺在龙榻上,酗酒成性,整个人都显得萎靡不振。谁来劝他,他就杀谁,完完全全的不可理喻。文武百官战战兢兢,整日提心吊胆。有人说晋元帝坐拥了天下,人却疯了。又有人说晋元帝原本就是个疯子,一朝得了无上的权势,愈发的为所欲为罢了。后来的后来,薛砚之也只是听说。那晋元皇帝听信奸臣之言,服用了一种据说能够叫人如登极乐世界,忘却一切人间愁苦的灵丹妙药。如晋元帝这样的人,锦绣江山都已经是他的了,还能有什么愁苦需要他忘记但仿佛但凡是身居高位的人,对于类似这种或是能够长生不老,或是能够忘却忧愁的所谓仙丹,都是莫名极为乐衷的吧。最后究竟是误食毒药,或是饮酒过度而亡。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无论是哪一种,都是晋元皇帝他咎由自取。薛砚之一点也不关心上辈子的晋元帝是怎么死的。他可以自己得不到苏婉容,毕竟是他有错在先。可,眼睁睁看着她嫁给这样一个,终将被权势、欲望冲昏头脑的疯子,一个完全没有人性的杀人狂魔。薛砚之他做不到,只要他还活着,他便想要极力阻止。“你根本不了解他是什么样的人,他现在对你好,你只能看见一个表象。人都是会变的。”眼前的女子神色淡淡的,完全不将他的话放在心里的模样。薛砚之心里也急,又不忍告诉她前世那些血腥肮脏的事情。只不泄气地继续劝说道:“那个男人冷清寡情至极,他连自己都不在乎,又如何可能在乎别人婉婉,上辈子是我对不起你,可是他、可是他也绝非是你的良配”正在这个时候,雅阁的雕花楠木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了。倚翠从外面走了进来。“娘娘,时辰到了,该送三皇子回宗人府去了。”苏婉容听见了自己想听的内容,原本就没把心思放在薛砚之后来所说的话上。这个时候,倚翠走来她的身边,苏婉容就将手缓缓搭了过去。“既然三皇子已经没有别的事情了,我便先一步回宫去了。送三皇子回宗人府的马车也已经在茶楼下面侯着了,三皇子也莫要耽误了时辰。”像是根本没听见薛砚之方才那一番言语那般,苏婉容嗓音淡淡地落下这句以后,眼角风也再没撇去薛砚之身上。她从座椅上不疾不徐地站起身来,由倚翠仔细扶持着,姿态袅娜地就直接步出了茶楼。苏婉容离开茶楼以后,再复坐回凤辇。这间茶楼离皇宫不远,但等到他们真正到达的时候,还是过了正午。一路上也不晓得怎么了,方才外头明明还晴空万里的。辇车外面忽然就听见了一道轰隆隆的雷鸣,暴雨倾盆而至,在层层叠叠的乌云笼罩之下,整座皇城顷刻间仿佛被一片灰蒙蒙的烟雾给覆盖住了。凤辇于苏婉容所住的凤仪宫宫门口直接停下。外面大雨瓢泼,倚翠怕把皇后娘娘给淋着了,就和凝香先一步下轿。撑开了备用的崭新油纸伞,就准备扶娘娘下来。岂料,这边的苏婉容才刚刚撩起轿帘,眸光不经意朝寝殿正门口一扫,瞧见了立在廊柱一侧的,那一抹高大身影,整个人直接怔在了原处。雨下的很大,冷风混着冰凉的雨水一丝丝地迎面扑打而来,刺得人脸颊生疼。天色又阴又沉,却不远及此时逆光而站的男人,被阴影覆盖着的脸色难看。从苏婉容现下这个角度看过去,男人身上系着一席黑色蟒纹披风,身形显得彪悍魁梧。也不晓得究竟站了多久,旁侧无人撑伞,雨水就顺着他面颊刚毅的线条一滴一滴慢慢地直往下面淌。头发全部浸湿,就这么湿嗒嗒地黏在脸上,一双浓眉也打湿了,衬得原本凌厉的眉眼,愈发的深邃冷峻了一些。瞧见男人的这副模样,苏婉容心口莫名收缩了一下。嘴唇有些干,她舔了舔,下意识开口嚅嗫道:“你”一个音儿都尚未发出,一阵电闪雷鸣之中,面容阴沉的男人忽然朝着凤辇的方向阔步而来。魁梧威猛的男人面色阴得滴水,身上又泛着股令人无法忽视的骇人戾气。只吓得倚翠和凝香面上一白,哆哆嗦嗦地就想要下跪行礼。胤莽目光阴骘地侧眸一扫,口中斥道:“滚。”旋即将视线落回站在辇车上的,体型娇小的姑娘身上。男人的身量很高,跟座山似的。苏婉容此刻就是站在凤辇的踏脚上,也只是堪堪能与他平视的高度罢了。男人生起气来的样子太过明显,她想要试图忽略都不行。隐隐察觉得到他生气的原因为何,没有提前告诉他,就擅自将人从宗人府接出来,是她不对。苏婉容想要解释,可是嘴还没张开,男人一双结实粗壮的手臂已经伸了过来,就这么猛地一抓,微一用力,将她整个人托着腿窝,直接扛了起来。脑顶倒置的感觉实在不可能舒服。男人力气大,肩膀也硬得跟石头似的,膈得苏婉容小腹那里翻江倒海的一阵难受。磅礴的雨水灌着冷风直直冲刷在两个人的身上,苏婉容衣衫单薄,这么几步就已经完全湿透,湿乎乎地黏在冰凉的肌肤上,冷得她嘴皮子颤颤发抖。她想要下去自己走,可不管她如何惊呼挣扎,男人单手箍着她的小腿就是不动。直到苏婉容扑腾着去胡乱踢打男人的腰腹,他终于定住了脚步。她本以为男人要将自己放下来了,正要松一口气,却只听见“啪”的一声脆响,苏婉容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臀瓣那里火辣辣的一片疼痛。苏婉容整个人懵在了那里。旋即就是强烈的羞耻夹杂着恼怒,交织着一齐席上心头。他竟然打了她,还是以这种教训孩童的方式,打了她的、打了她的第041章粗鲁苏婉容气极了,非但没有老实,细白的手指紧紧抓住他潮湿的衣裳,双腿愈发胡乱地踢蹬。男人的应对方式也是十分简单直接,话也不说,又是“啪”的一声,另一瓣儿臀紧接着狠狠挨了一下。男人手劲儿大,这点苏婉容早便领教过了。这一巴掌结结实实的,半点不留情面。只打得苏婉容皱眉呲了一声,火辣火辣泛着麻的疼痛。男人脚步飞快,步伐也大。只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扛着她直接绕过曲折的垂花游廊,一脚踹开寝殿紧闭的大门,几个阔步过去,握住她的腿根,弯腰,就将她整个人粗鲁地掼在了拔步床上。他紧跟着翻身上榻,高大的身躯就这么压下来。“你莫要太过分了你”斥责的话在对上胤莽阴骘黑沉的双眸以后,不自觉戛然而止。现下这个姿势,他在上,她在下。两只手腕儿均被他牢牢扣住。残留的水珠顺着他黑硬的发梢淌下来,落去她的脸颊,带来一丝凉意。高大威猛得男人,五官原本就偏了冷硬,这会儿瞧看过去,男人的薄唇抿成一条锋利的线,用这般冷到仿佛能掉冰渣子的眼神盯着她,那模样确实是有些骇人。苏婉容莫名屏住呼吸说不出话来,就这么怔怔地同他对视。她以为接下来他会质问她,为什么将薛砚之私自带离宗人府。甚至同她动怒,可是过了良久,他什么也没有问。冷冷地最后望了她一眼,胤莽忽然从榻上撑了起来,转过身去,头也不回地就这么直接仍下苏婉容,大步而去。男人在雨中站得久了的缘故,巨大的皂靴也湿透了,踩在木质的地板上,发出吱呀吱呀沉重的声响。胤莽走远以后,一直哆哆嗦嗦躲在门外的倚翠和凝香,才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刚一绕出花鸟泼墨屏风,就见娇弱的皇后娘娘此时双目怔然地平躺在床榻上,浑身都湿透了,一张巴掌小脸没有血色,嘴唇也有些泛白。“娘娘”倚翠吓得惊呼一声,连忙招呼凝香去打热水,寻浴桶过来。自己急急忙忙地跑过去,就要伺候苏婉容褪下湿衣。想起晋元帝方才满身戾气,眉目凛厉得样子,倚翠依旧心有余悸。一边忙着手上的活儿,嘴里面一边忍不住问道:“娘娘,陛下方才是怎么了如何会动了这样大的火气”要知道帝后大婚以后,关系一直和睦。平日里那股子恩爱劲儿,她们这些个做宫婢,每每瞧看见了,都是止不住的面红耳热。晋元帝对皇后娘娘脾气好的很,反倒是时常听见皇后娘娘偶尔嗔责晋元帝几句。就那样了,晋元帝依旧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哪里有半分皇帝的架子听倚翠这么问,苏婉容心里也堵的慌。他如何会动那么大的火气她怎么知道没有告知他,擅用皇后职权,将薛砚之私自接出来是她的不对。可她打算道歉了,是他根本没打算听。高兴的时候,对你千依百顺。不高兴了,就粗暴的不行。方才那一路上,她被他颠得浑身难受。又摆出那种凶神恶煞的表情盯着她。难道她就愿意去私会薛砚之吗倘若不是薛砚之是这世上唯一攥着她的软肋,晓得上辈子发生一切的人,她吃饱了撑的会去见那薛砚之。越想,苏婉容脑海里浮现出男人那张冷漠阴沉的面孔,自己也莫名觉得有些委屈。待泡进浴桶里,洗了个热水澡,又换了身干爽的衣裳,苏婉容就负气地直接合眼躺去榻上。心道,生气就生气吧,只要不影响着她,她也懒得去理会。这是晋元帝与他的皇后,大婚以后第一次冷战。当夜,晋元帝明明没有多余的政务需要处理,却破天荒的没有宿在凤仪宫内。这实在是太不寻常了,不知情的宫人,都觉得此番皇帝与皇后,必定是闹了什么极严重的矛盾。伺候在晋元帝身边的李德允,这两天将都快落灰了的养心殿里里外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