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一琢磨,便立刻想明白了。说起来小公主月份也渐渐大了,除了母乳喂养以外,也逐渐开始吃些辅食。照理来说娘娘的母乳不当如此。此番不减反增,显而易见的必然有旁人的功劳。娘娘身份尊贵,此位“旁人”,不必多想,定然就是那晋元帝陛下了。陛下与皇后娘娘之间的私房事,照理说她们这些当下人的是不好说的。但这个张姓的奶娘在皇宫里有段资历了,见识也是个广的。可是瞧见皇后娘娘私底下这般动作,神色依旧颇有一些复杂。“娘娘,有些话说了您大抵不爱听,但若是对娘娘好的,老奴如何也是得多嘴几句。”苏婉容咳嗽一声,颔首了示意她说。“娘娘与陛下夫妻相处,恩爱无间,原本是件好事,咱们这些做下人的也替娘娘开心。可恩爱也是分多种方式,娘娘这一种万万是使不得的。”言至此处,张奶娘踌躇半晌,愈发压低了嗓音这才凑近娘娘耳边小心说道:“莫提皇宫内院,便是长安城上下那些但凡有点权势的富家子弟,家里的夫人哪个是亲自喂养自个儿闺女儿子的娘娘心疼公主,执意自己喂养,也便罢了。可若再加上陛下这么大个男人娘娘原本就是个体质娇弱的,长此以往,闹得自己不方便不说,身子骨还不彻底给榨干了去到时候身段儿走形,血气不足,娘娘这好相貌再受了影响,平白要惹得陛下不喜。”苏婉容的母亲过世的早,有些女儿家出阁前就应当晓得的事情,并无人好好教她。如今张奶娘苦口婆心的这一番话,听得倒是叫苏婉容面红耳热,羞愧地几乎把头埋到了地底下去。与此同时,苏婉容倒也晓得奶娘的话,说得实在在理。这事儿说起来也是怪她,受不得那男人埋在她身上死皮赖脸的样子,便是一直纵容。可诚如张奶娘所言,这对男人的纵容,到底也是该有个节制的。不然没得把自己的身子都给糟蹋了。是以,苏婉容虚心受教。搅着手中绢帕,红着脸颊跟张奶娘道了个谢。至此以后,夜晚喂养闺女他爹的活计,自然是给停了的。至于那胤莽呢,前后不晓得发生了什么。只是这一日回来以后,饶是他如何哄如何劝,小女人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硬是不许他继续沾那一口的。这都已经久而久之养成了习惯,忽然就这么给断了,胤莽馋的很。可是他连哄带骗的,逼的急了,小女人还发火。他自然舍不得因了这样的事情,让她气坏了身子,于是只能自个儿忍下。小女人猝不及防的态度转变,使得胤莽纳闷儿的同时,心里也是为缺失的这一口好处,而感到实在憋屈不已。常言道纸包不住火,苏适雯指使人给玉儿夫人下毒的事情,终究还是被相府侍卫给查出来了。第181章 恶人终食恶果至于那玉儿夫人,刚娶进门没多久,与萧右相正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再加上相处这段时日,无论是玉儿温柔体贴的性子,甚至连容貌身段儿,都与那已逝的萧夫人有三分相似。萧右相原本就是个念旧的,再加上这十几岁出头的姑娘,确实鲜嫩水灵,宝贝这玉儿宝贝的紧,一日都离不开的。晓得自家夫人竟被妾室下了此番毒手,虽则幸而最终未能得手,还是把萧右相气得不轻。出了这么一桩事儿,看清了苏女蛇蝎心肠的真面目以后,提起此人,萧正元内心便是一阵嫌恶,哪还存有半丝旧情却终究念在该女为自己生下一名庶子的份儿上,不至于赶尽杀绝地直接将其休弃。毕竟庶子也是他的亲生骨肉,如今还小,若是早早没了亲娘,没得留下什么成长阴影,倒是去了多的。再者,也是看在苏太师的颜面上,不至于彻底闹翻,使得两家失了颜面,再成了长安城笑柄。可是搬出家法,将此毒妇严惩一番,却是自然而然少不得的。于是就下令将此人彻底囚禁去北院,原本伺候在其身边的三五个丫鬟也尽数迁走。甚至下达吩咐,要把苏适雯生下的庶子,寄养在玉儿夫人院里,倒是这庶子生母心狠手辣,没得带坏了孩子,他萧家的血统自然是得交给品行端正的女子教养才好。至于那苏适雯呢,望眼欲穿地站在房门口盼了一天,就盼着那苏婉容借着当今皇后的身份,站出来替她这个做嫡姐的说两句话。谁曾想,秀春依照她的吩咐去了,却是连宫门都进不去的。吃了这么一顿闭门羹,苏适雯气的不行,恨得几乎呕血。只差破口大骂那苏婉容狼心狗肺,浑身狐骚味的贱人。然后就有一群粗布衣裳的仆妇忽然闯了进来,二话不说就要将她押出东厢院。她虽是丞相府的小夫人,到底也是给萧正元生下过儿子的,哪里容得这群不长眼的下等仆妇这般对待苏适雯当即怒极,觉得自己受到了极度的侮辱和轻怠。骂骂咧咧地赖在那里自然是不肯走的。可是这群仆妇平日里在府中做着最粗重的活计,个个膀大腰圆,粗壮的很。苏适雯这等普普通通的后宅妇人,力道哪里比得上她们混乱之中,也不晓得是哪个胆大的,一巴掌狠狠扇了过去,打得苏适雯着整个人都蒙了,左脸颊都高高地肿了起来,紧接着连拖带拽地被直接押进了北院。再后来,浑浑噩噩之间,恍惚仿佛听见了,自己指派秀春给丞相夫人吃食动手脚的事情,到底还是暴露了。萧右相勃然大怒,派了几个带着功夫的家仆轮流把守在院门口,将她彻底囚禁在此。丞相府的北院是个什么地方从前不过是一个废弃的院落,空下来圈养一些鸡鸭牛马之类的牲畜。这会儿草草地收拾了一下,里屋敷衍地摆放了半旧不新的床铺,茶几一类,坐在里面,即便是牢牢关紧了房门,鼻息间仿佛依旧充斥着那股子牛粪鸡屎的骚臭味儿。而她苏适雯,就如同囚禁什么罪恶不赦的犯人那般,牲口似的被困在了这里。七八月的天,最是闷热,这等环境之下,那股子令人泛呕的恶臭味就愈发明显。经了方才的一番撕扯,苏适雯这一会儿浑身狼狈,发髻散乱,脸颊也肿起了一块,整个人便和那街边的疯婆子一般,哪里还有半点昔日冠冕堂皇的贵女模样她就这么双目发怔地坐在那里,眼看着这一切,便像是陷入一场噩梦一般,似乎还没有彻底缓过神来。她双目迟钝而缓慢地打量着,自己身处的这一间简陋空荡,甚至散发着霉味和各种怪异味道的昏暗屋室,记忆却回到了几年以前,她还是太傅府长房嫡女的风光日子,她的父亲是当朝太傅,她身上流淌着的又是最最尊贵的嫡系血统,仿佛生下来就是高人一等的。她这般身份的人物,在贵女圈中一向是众星捧月一般的存在,周围的年轻姑娘们有意巴结她,接近她,她总是可以以居高临下的姿态,仪态端方,举止得体地朝她们淡淡笑着。至于自己同府邸出的那些个丫头们呢,苏适雯自然是从来不放在眼里的。太师府其他几房的姨娘目光短浅,仿佛把自家姑娘许配给一家境稍微敦实些的夫家,那就是极好的事情。苏适雯心中不屑,甚至还有一点鄙夷。她要的是风光无限,一辈子的富贵荣华。至于寻常的商家大户,苏适雯是根本瞧不上眼的。可是如今回想起来,却实在是时过境迁,造化弄人。这些年来,她忍辱负重地给那萧正元做偏房妾室,到头来却是一场空。原本应当属于她的,人人艳羡的风光日子并没能得到,甚至连她精心盘算许久,丞相夫人的宝座,也落入了那个低贱粗鄙的小贱蹄子手中。一个粗使丫鬟罢了,从前甚至是奴籍。那萧正元竟是将她的亲生儿子,寄养在这等低下的贱人身边。至于那个唤作玉儿的小贱蹄子呢面上装的是一副纯善可欺的模样,如今野鸡变凤凰,正正是最风光的时候,背地里还不晓得如何嘲讽笑话着她的。说不准,就连将她囚禁在北苑的主意,也是那贱蹄子吹了萧正元的枕边风,其实那贱人早就看她不顺眼了吧。她原本是被上天眷顾的,得了前世的记忆,她才应当是这辈子最后的赢家。熟料重生一世,她竟落得这般一个狼狈收场,活的甚至远远不及前世滋润风光。上辈子即使晋元帝心里并没有她,可是明面上她到底是风光无限的贵妃娘娘,受万人尊重敬仰。只有她折磨或是赐死别人的份儿,何曾受过这等羞辱苏适雯实在想不明白,她手中握有先知,甚至按照计划,将萧夫人的死也顺利提前。可是她终究未能得到她想得到的一切。究竟是哪一步走错了,老天爷又凭什么这般待她苏适雯头痛欲裂,却百思不得其解。直到她闭上双眼,仔仔细细回忆着今生经历的一切,苏婉容那一张娇花一般祸水的脸庞,却猝不及防窜入了她的脑海。苏适雯半眯双眼,眸底旋即划过一丝阴郁的狠意。她怎么就忘记了呢,致使她沦落到如此不堪的境地,这一切的变数,就是那个苏婉容了。苏适雯不是个傻的,之前发生的种种,早已经让她料定,那苏婉容必然同自己一样,也是有着前世记忆的。她恢复记忆的时间,怕是比自己还早。若非如此,那个上辈子非齐王不嫁的女人,这一世又如何见了那薛砚之便是避如蛇蝎,如今紧紧贴在了晋元帝身边,做了那风光无限的皇后娘娘。苏婉容必定是知晓未来发生的一切的,从前她也是料定失散在外的这个三皇子,未来将会沿袭帝位,也不晓得用了何等狐媚手段,迷惑了帝心,从而坐上了凤位。至于晋元帝现如今如此疼爱宠幸苏婉容,苏适雯更是一点都不觉得奇怪。毕竟上辈子苏婉容即便是早已嫁作了人妇,那男人依旧对她那等痴迷。今生苏婉容处心积虑改变的命数,倒是好巧不巧成就了这段孽缘,让这对狗男女歪打正着走到了一起。可是凭什么呢,重生一世,仿佛一切的幸运都降落在了苏婉容的头上。相反的,所有的霉运,所有的不顺都由她全部接受。不应该这样的。这个时候的苏适雯,俨然已经将自己沦落到目下这般狼狈境地的所有元凶,都归在了苏婉容身上。她认为自己之所以与她的富贵荣华,甚至与丞相夫人的宝座失之交臂,都是因为苏婉容的存在。第182章 化作厉鬼也不会放过你灰尘仆仆的里屋,狭小而昏暗。微弱的光顺着窗棱的缝隙折射进来,映照在苏适雯狼狈脏污的脸上,愈发衬得那一双泛着阴沉戾气的浑浊眸子,渗人可怖。“苏婉容,是你就是你夺走了原本应当属于我的一切。想来你正得意着是吧看着我沦落到这般境地背地里嘲笑着我呢是吧你等着你给我等着你不会风光太久的,待我出去那一日,我便是化作厉鬼也不会放过你的今日受的羞辱,我这辈子不会忘记,你给我等着这仇,这恨,我苏适雯非报不可”苏适雯双目赤红,浑身剧烈发抖,整张脸因为极度的恨意变得狰狞扭曲。仿佛像是发了疯一般,就对着这空荡荡的屋子,这般嗓音尖锐地嘶声喊道。饶是苏适雯本人再如何的心狠手辣,她身边那秀春倒是个护主心切的。一听说自家小夫人竟是被关在了那等脏污破旧的院落,立刻哭着跪在了萧右相跟前,说自己并非受小夫人指使,那盅被动了手脚的燕窝羹都是自己一人的主意,小夫人根本不知情的。秀春的这一番话,俨然是把屎盆子全往自个儿身上扣了,此席说辞,骗骗旁人兴许还行。可那萧正元是谁那可是当朝一品大员,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识过,岂会被一丫鬟的小伎俩糊弄了过去一听就晓得这是在为那苏适雯顶罪。此时的苏适雯,在萧正元眼中,无疑是个蛇蝎心肠,十恶不赦的毒妇形象了。秀春此番护主之举,非但没起半分作用,反倒让萧相愈发反感不喜。思及苏氏那张虚伪的嘴脸,萧正元厌恶不已。正所谓近墨者黑黑,如此毒妇管教出来的奴仆,想来也不是什么好的。一时便将这股子厌恶牵连在其近身丫鬟身上。“你对那恶妇既如此忠心耿耿,这般也好,本相索性成全了你。往后你也莫继续在那东厢院当差了,今日便直接搬去北院罢,与你那主子一道儿,倒是也好有个照应。”萧右相对于苏适雯的处置,未过多久苏婉容也听说了。据说此事闹得极大,惹得就连那太师府里,近几日都是鸡飞狗跳的不得安生。大夫人原本就对次女的这桩婚事极不满意,毕竟是她长房所出的嫡系血统,便是不入那皇宫做个娘娘什么的,也万万不能够屈尊纡贵去做区区一个妾室。自打苏适雯贱嫁去了那右相府,偶尔大夫人参加各种应酬,见那些个贵太太官太太们,都鲜少提起自己这个次女了。不为了旁的,实在是嫌丢了颜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