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料这竟不是最差的。当日丞相府那边传来消息,听闻自己房出去的次女,竟是犹如个阶下囚一般,囚禁在那右相府内,若不得右相允许,不得再踏出后院一步。就连她那孙儿也被人直接抢走,抱去那丞相夫人膝下寄养。大夫人听说了这个,自然觉得她们长房受到了空前的奇耻大辱。仿佛彻底崩溃了似的,就在太师府大闹了一番,闹去了苏太师的书斋前面,哭着喊着要让苏太师替她们长房撑腰,如何也要过去右丞相府,给她那可怜的女儿讨个说法。消息既然都传去了后院,苏太师身为一家之主,自然是早就晓得了事情的首尾。与妇人之见的大夫人不同,苏太师是个明理之人,待他了解了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听说与自己血脉相承的次女,心肠竟是如此歹毒,便只差那一步之遥,那新入门的丞相夫人怕就是要死于雯姐儿手下苏太师扪心自问,结发之妻逝世,爱屋及乌的关系,他确实对四女儿有诸多偏袒。但同是他膝下子嗣,他自诩也从未有苛待过其他任何一房女儿。尤其是这长房次女,虽远不及他的婉婉,看得出有一定资质,从前女学什么的,从来都是鼓励她去学去上的。讲起来同样也是读过一些圣贤书的大家闺秀,对比他心地纯善,样样拔尖儿的婉婉,这个雯姐儿,究竟是如何教养出如此恶毒冷血的性子子不教父之过。教女无方,苏太师感到悲痛悔恨,自己的亲女儿险些害死了丞相夫人,苏太师无言面对自己挚友,心中更是怀揣着深深的愧疚之情。对这长房次女,苏太师无疑已经是心灰意冷,失望之极了。他没迫着长房去给那萧右相负荆请罪已是极好,原就是他们太师府惹出来的祸端,又怎么可能是非不分地再为那苏适雯求情苏太师不肯出面,态度极为冷硬。大夫人再如何气怨,也不过就是个后宅妇人,能有什么解决的法子大夫人如今年纪也渐渐大了,经不起这般打击折腾。此番大哭大闹,内心着急,气血攻心之下,一时没缓过劲儿来,两眼一翻,竟是直接晕死了过去。第183章 是月娘下的毒都说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即使父亲心里留下的那个位置一直是她娘亲的,毕竟也与那大夫人有了几十年的夫妻情分。二人朝夕相处,父亲的脾性,这大夫人却还没苏婉容做闺女的摸的透彻。父亲做了一辈子的太傅,后来新帝登基,又被封作太师。对朝廷效忠了一辈子,为官刚正不阿,清正廉洁。自己膝下除了这么个心机深沉,手段狠毒的女儿,对于父亲来说,那便是教女无方,无颜面对列祖列宗的丑事。羞愧恼怒还来不及,如何可能站在大夫人这一边,替那苏适雯强出头出了这么一桩事情,至于那萧右相,大抵也彻底看清了苏适雯的为人。今后在右相府少不得严加看管。就这般囚禁在相府后院也是个好的,毕竟譬如苏适雯那般心肠歹毒,是非不分的人物,若是置之不理,没得继续要祸害多少无辜之人呢。如此,倒也免得此人日后再无端地掀起什么风浪。对于苏适雯,苏婉容内心里是半点不喜的。尤其是看出了此人对自己的敌意,本着避而远之的心态,苏适雯落得此番下场,虽然仿佛有些不太厚道,苏婉容竟是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幸而这萧右相是个耳聪目明,明辨是非的。此番教训,也是希望那苏适雯多少能张长记性。往后安分守己,不要频生事端,那玉儿夫人也是个朴实善良的女子,兴许时日长了,这对夫妇以德报怨,偶尔能叫苏适雯瞧看几眼自己的亲儿子,也是说不准的。苏适雯这一世落得如此收场,苏婉容倒是抛去了最初对此人的戒备和不安,心定下来了,便安心在凤仪宫里带着惜儿。如今心里唯一放不下的,便是时过不久,胤莽怕是就要前往东夷打仗了。即使苏婉容凭借着前世的记忆,明知道接下来这场战役,乃是胜仗无疑。但男人出去打仗,刀剑无眼的,受点伤流点血,那原本就是极寻常的事情。再者,这两年跟男人在宫里腻歪惯了,一想到男人这一去,没有几个月怕是回不来的,心下实在是舍不得。甚至自私的希望,男人就留在长安陪她,派其他的将领代替他部署领兵就是。可是苏婉容到底不是不明事理的小姑娘了,而且她贵为一国之母,不可能那么自私,一切自然是以黎民百姓的安居乐业,以大局为重的。自家的这个蛮汉子,与昔日里历朝历代的帝王截然不同,男人习惯于御驾亲征,其用兵神勇,在战场上的英勇强悍,也的确便是那百战不败的辅国将军怕都是无法匹敌的。从前那几场胜仗,若真要论起来,男人的存在大抵也是至关重要的决定因素之一。上辈子晋元能轻而易举地攻下东夷,那也毕竟是有男人亲自坐镇。若少了他作为主力,没得这场战役发生什么变数的。苏婉容不是祸国妖姬,不可能因为自己那一点点的儿女私情,便赌上整个晋元的江山社稷。既然男人出征的事情已经成为定局,苏婉容虽然矫情的有些舍不得他走,也只能选择尝试接受。毕竟是趟远门,虽则男人贵为皇帝,同行的随从众多。但苏婉容作为他的皇后,妻子,总是得尽一些妻子该尽的义务的。行军打仗,夜里扎营的地方大多条件艰苦。军营里的汉子们不修边幅,能够吃饱喝足,养精蓄锐了迎接接下来的战役就已是极好的了。有些时候时间紧促,条件严峻,莫说每日洗漱了,十天半个月不换衣裳,顶着一身馊臭的行头继续杀敌,那都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苏婉容自己是极爱干净的。自打成亲以后,为了讨她欢心,相较于从前,胤莽也实在讲究了许多。每日上榻以前,莫说搓洗的多么干净吧,哪一天不是从头到脚地冲了个凉,这才好近身亲近她的出门在外,又是行军打仗,不同以往,再者苏婉容也不在他身边。她并不指望男人能够天天洗漱,甚至外袍什么的不勤于换洗也便罢了,可最起码里面贴身穿着的亵衣亵裤,至多相隔两三日,便要换上一次。于是这一日呢,苏婉容就坐在贵妃榻上,为胤莽赶制一些贴身穿的里衣里裤,照理说男人这般身份的人,衣物什么的,自然是不需要她来做的。可是男人即将远行,苏婉容心里空落落的,总想替男人亲自做点什么。她针线活儿好,由她做出来的衣裳瞧看过去,手艺不输宫里面专门的绣娘。再者说了,亲手给男人缝制这些,不仅布料样式上可以自己把控,苏婉容其实是存着一些小心机的。每一件亵衣,都在边角不太显眼的地方,绣上一些花鸟,甚至鸳鸯之类的图案。军营虽是男人驻扎的所在,苏婉容也是晓得的,那些个兵士血气方刚,有时候难免需要纾解,随军队伍里带上一两个军妓什么的,也是再正常不过的。苏婉容虽然相信自家这蛮汉子,可却防不住那些不要脸皮的试图倒贴。在贴身穿的亵衣上绣些诸如此类精致的花样,但凡是有点眼力见儿的,就晓得这必然是出于女人家的手笔,多少能起点宣誓主权的作用。一个男子,尤其是譬如胤莽这般英挺威武的大男人,穿着绣了这等花鸟图案的亵衣亵裤,难免显得娘们儿了一些。但所幸是穿在里面的,旁人也瞧看不见。再者说了,男人素来疼她宠她,便是心里面不乐意穿这些,但凡她撅起嘴儿来撒撒娇,再不济佯装闹闹小脾气什么的。为了讨她欢心,什么哄她的事情是那蛮汉子做不出来的更莫要提每日贴身穿着她亲手缝制的衣裳了,左右男人也是个脸皮厚的。苏婉容完全不担心,在这种事情上面,男人会不顺着她的意。两辈子加起来,苏婉容都活了二三十个念头了,与自家这蛮汉子相处久了,倒是越活越像是个善妒善嫉的小女儿家,占有欲无端端地就变得这般强烈了。越这么思忖,苏婉容不禁也有些脸热。心里害臊的慌,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反倒是愈发认真地缝着这些承载着她满满小心思的花样儿。这会儿苏婉容正挑选着给男人绣制的下一个花样儿,那倚翠便火急火燎地跑了进来。倚翠这丫头虽不如烟晴遇事镇定沉着,但倒也是个性子稳重的。鲜少有这般毛毛躁躁的时候,因为着急,匆匆跑过来的时候,被裙摆绊了一下,险些摔倒。这会儿来到苏婉容近前,一张清秀的脸蛋憋的通红,仿佛又极重要的事情要禀报给她。却满头大汗,喘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根本说不出一个整句儿。苏婉容待自己寝宫的宫人们一向不摆什么皇后娘娘的架子,更何况是对待侍奉在身边的贴身丫头呢。这会儿瞧见倚翠火急火燎的样子,心下也是觉得有些好笑的,便停下了手中的活计,笑着打趣说:“这是遇着了什么事儿了,火烧屁股似的。”莹白如玉的纤手伸出,不急不缓地在案几上倒了杯茶,给跟前这丫头递了过去。这回儿寝宫里面四下无人的,再者心中惦记着方才刚刚打听到的那个消息,倚翠一时也顾不得什么主仆尊卑了,便接了娘娘递过来的花茶,咕噜咕噜仰头喝尽以后,这才勉强缓过劲儿来。“娘娘,您猜方才娟宜那小丫头,跟奴婢都说了些什么”不等苏婉容应声,倚翠紧接着就道:“那月娘可不是个什么好的娟宜昨日借着整理床铺的由头,在月娘枕下发现了一株模样奇异的草药。带给御医去验,那草药带着毒性,就和娘娘前段时日沾染上的那毒是一模一样的”第184章 后怕除了倚翠烟晴这般,侍奉在皇后娘娘左右的大宫女以外。凤仪宫上下其他宫人,都依照男女安置在后院,专门给下人准备的起居室里。下等宫人歇觉的地方,就图个干净避风,其余条件自然算不得多好。宫女那边,大抵就是八至十个丫头合用一间起居室。自打月娘从后厨调出来以后,这段时日便一直带着自己那儿子,跟这个唤作娟宜的,以及其余三五个丫头,睡一间起居室。倚翠此句话音落下,苏婉容动作一顿,一双远山似的黛眉便微微蹙了起来。继而倚翠就将近来打探到的,有关那月娘的一切,如实道给苏婉容听:“这月娘面上看起来仿佛是个良善的人物,娟宜同奴婢说,此人私底下性子古怪的很。平日里也鲜少与其他姐妹交谈,别人同她说话,她总是低着头不带搭理。若非晓得皇后娘娘对这月娘仿佛额外关照一些,大家内心里其实都颇不喜欢她的,也就是看在娘娘的面子上,才没把关系闹僵。哦,对了,还有她那个儿子”细细回忆起娟宜同她说道的那些,倚翠继续道:“尽管这月娘性情古怪,她儿子倒是个白胖喜人的。也就是前两天吧,有个丫头想去逗逗她的儿子,原本也没存什么旁的心思,那月娘却像是魔障了似的,猝不及防就狠狠扇了那丫头一巴掌。十分激动的样子,一双眼都给瞪红了,瞧着怪是渗人平素里当差,但凡是同她走的近的宫人,都觉得这月娘莫不是心智出了什么问题。娟宜也就是见月娘这几天入睡以前,总是鬼鬼祟祟地摩挲着她那枕巾,觉得实在可疑,便找了个机会仔细瞧看了一眼,哪里想到会发现那等不入流的东西”苏婉容一点也不关心那月娘心智到底出没出问题,她只为娟宜在月娘枕头下面翻出毒草的事情,而感到惊怔不已。当日男人抱着她在御花园假山后面胡闹,苏婉容香汗淋漓地软在男人怀里,不经意的一个侧眸,瞥见那月娘鬼鬼祟祟躲在草丛背后时,就已经察觉了此人怕是有些不太对劲。那时候苏婉容对此人就多了几分戒备,除却避免月娘直接接触到惜儿以外,同时也在月娘身边安插了眼线,便是这个娟宜,叫她时刻盯着月娘一举一动,但凡发现任何不寻常之处,就要立刻通报给她。苏婉容曾经怀疑过月娘,可原本并未曾细想,只以为此人暗中偷窥,或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特殊癖好。心中难免膈应的很,这才找人盯着。只想着此人不继续做什么越矩的事情,也便罢了。那里晓得这竟是个手脚不干净的,自己彻头彻尾地错看了这个月娘仔细想来,苏婉容之所以当时见了这月娘第一面,就将她接来自己身边百般关照。到底是因为上辈子的那点缘分。她先入为主地认为这月娘心肠是个好的,后来饶是许多的蛛丝马迹都透露出来,此人某些举措实在有些可疑,苏婉容聪耳不闻,从来未曾放在心上。若前段时日,她中毒之事真是这月娘动的手脚,苏婉容朱唇轻抿,心底却是溢出一股后怕来。这个月娘,实在是个心机深沉的,明明便只是一个寻常的妇道人家,手段高深到令人可怕。明明派了人盯着她的,却根本没瞧见此人是如何下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