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觉得李治这话问的笼统,但肯定不是在没话找话的同我瞎扯,明显是暗有所指他是在问哪方面呢想了一想,薛绍答道,“承蒙陛下关爱,臣最近一向很好。”“唔”李治双手拄着拐杖,微眯着眼睛点了点头,再道,“最近可有遇到什么不顺的事情”薛绍心中一凛,是在打听我与武攸宁的冲突,还是在打听我被削了武职的事情,再或是在打听我与裴炎闹了不愉快呢看到薛绍没有马上回答,李治呵呵一笑,“怎么,你还信不过朕,信不过你的岳父和亲舅舅”“臣不敢”薛绍连忙一抱拳,说道,“生活当中难免有些鸡毛蒜皮的烦心事,臣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不该对陛下说起。”“我们现在不是在闲话家常吗,有什么不能说的”李治显得很是大度与随和,笑呵呵的道。“是。”薛绍应了一诺,说道,“方才回京不久,臣因为一些小事和中书舍人武攸宁闹出了一些小小的误会。但是现在,事情已经平息过去了。”“嗯”李治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还有吗”薛绍觉得,李治这分明是有意让自己找他“告御状”。再者,李治仿佛也很想知道北伐之后朝廷针对薛绍的封赏与待遇问题。因为上次李治曾经连续三次亲口对天后说过,要“重用”薛绍薛绍犹豫了。不管怎么样,在皇帝面前告天后的状,总有那么一点说不过去的感觉看到薛绍犹豫,李治仿佛已是洞悉天机的淡然一笑,“你现在官居何职”薛绍心中一凛,对于我的官职任命居然皇帝全不知情好吧,既然你主动问了,我也就只好说了“回陛下,臣现在忝居兵部员外郎一职。”薛绍答道。李治等着薛绍的下文,见没了后话,貌似有些惊讶的道:“还有呢”“回陛下,没有了。”“没了”李治的声调明显一扬,显得比较惊奇和意外。“是的,没了。”李治“咝”的吸了一口气眉毛深深一皱,沉思了片刻,然后缓缓点头,“朕,知道了。”薛绍的心里怦怦跳了起来,我算是告了武则天的叼状了么相信李治不会那么糊涂,因为这件事情去跟武则天闹吧否则,我可就真是里外不是人了片刻后,李治摆手示意要薛绍扶他起来,“回去吧,莫让天后和你兄长久等了。”“是。”薛绍上前来扶。离得近时,李治突然一把抓住薛绍的胳膊让他紧紧贴住了自己,然后声音一沉快语说道:“沉住气”“是”然后,李治又飞快的将薛绍推开了一些。薛绍会意,搀着他慢慢前行。此刻,薛绍的表情非常平静,心里却在惊涛翻滚。“沉住气”三个字,内中究竟包含了李治多少的情绪与用心呢第0409章 薛绍的阳谋兄弟二人离开皇宫时,薛绍发现,大哥薛顗有那么一点闷闷不乐,神情恍惚。出了宫墙之后,薛绍方才问道:“大哥怎么了,可是身体不舒服”“唔可能是多喝了一些。”薛顗摸了摸额头,似是而非地答道。薛绍一皱眉头,大哥是在对我掩饰什么呢再又走了一小段路,薛顗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声。薛绍按住了马拦在薛顗的马前,“大哥,有什么事情连我们兄弟之间都不能说吗”薛顗眉头深皱,典型的愁眉苦脸的神色。左右看了一看,他招招手示意薛绍离得近一些。兄弟俩凑到一起,薛顗小声道:“适才天后对我私语,说有御史上奏,要弹劾于我。”“什么”薛绍略微吃了一惊,“大哥犯了什么事情”“我哪有犯什么事”薛顗无奈的直摇头,“但凡为官之人,谁没有一点点错漏之处谁又经得起一个查字我在济州做了快有两任的刺史了,虽无大功亦无大过。但是人在官场,总会有人暗底里看我不顺眼。随便捏个借口,就能上奏弹劾。所用的理由,无非是我疏于政务、接受贿赂。”薛绍点了点头,大哥所言的确是实情。虽说目前大唐官场上的政治风气总体来说算是比较清明,但是交朋处友、彼此往来赠礼却是常有之事。自己在并州的时候,还不是一样的“被迫”接受了一些地方官员的赠礼吗,包括这次大婚的媵御陈仙儿都是其中的产物之一。常言说无官不贪,其中既有主动也有被动。“天后还说了一些什么”薛绍问道。薛顗愁眉苦脸的道:“天后说,州官刺史这样的父母官,不宜久做。时间长了,下面的人被压抑得太久,就会有想法。所以,她建议我挪一挪位置。如果我愿意,她可以想办法将我调回长安。”“调回长安”薛绍心中略微一紧,莫非天后是想把我大哥贬官“是的”薛顗叹息了一声,说道:“我倒是早有想过要调入京城为官。但却不希望,是以这样一个逃避弹劾、为他人挪让位置的形式。现在如果我被迫辞去刺史一职回京为官,肯定不会有什么好职事等着我。说白了,就是明升暗降。扪心自问,我在济州为官那么多年,未曾造恶也没有得罪过谁。究竟是谁,想要暗中整我呢”薛绍的脑海里第一时间反应出一个人的名字裴炎只有裴炎,才和天后同气连枝、协商行事;只有裴炎才有那个能力鼓动御史弹劾薛顗这样的国公刺史;更重要的是裴炎有这样做的动机,他知道薛绍与自己不同心,就不能放任薛绍变得太过强大。将他的大哥薛顗明升暗降削去实权,对薛绍来说就是一次比较实在与沉重的打击,能大大的削弱他的政治资本“你知道”薛顗并不笨,看到薛绍这样的表情马上反应了过来。“不能肯定只是有了一些猜测。”薛绍眉头一拧,“大哥,我们回家说”“不,就在这里说。”薛顗忙道,“家中宾朋极多,难得耳目清静。”“裴炎”薛绍说了。薛顗当场一怔,“为什么我与他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或许,是因为我的原因”薛绍叹息了一声,便将此前的事情简单的对薛顗说了。“难怪,难怪”薛顗连拍了几下额头,“我早该想到的他扳倒了薛元超,又岂会放过我们薛族的其他人”“是的。”薛绍点头,“对不起,大哥。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因为我的鲁莽与失误,害得我们整个薛族都遭了秧,还祸及于你。”“别这么说。”薛顗一拍薛绍的肩膀,“你我兄弟,同生共死。就算是不做这官了,只要我们兄弟安好,那都好说换个想法,能回长安来当个闲官整日与你见面,也不失为一件妙事”“大哥谢谢你”薛绍由衷地说道。“哈哈”薛顗大笑,紧紧搂着薛绍的肩膀和脖子,“和大哥说这些”“大哥,你放心”薛绍深吸了一口气,斩钉截铁的道,“总有一天,我会让薛族重新崛起”“我信你”薛顗重重的拍薛绍的肩膀,“正因为我对你有信心,所以薛元超倒了,我不慌;刺史被人弹劾了,我不慌;滚回长安做个闲官,我也不慌只要我家二郎还在,薛族就不会失了顶梁大柱”大哥的信任与鼓励,让薛绍的心里像是有一团火苗腾腾的燃起,斗志昂扬。思忖片刻后,薛绍说道:“大哥,我有个想法要和你商量。”“说,只管说”薛绍说道:“你还记得被贬放在象州的,薛仁贵吗”“薛仁贵当然记得”薛顗眼睛一亮,“怎么,你想在他身上做一笔文章”“没错。”薛绍说道,“北伐结束后,裴行俭解甲归田,一直镇守北疆边关的程务挺和李谨行都被提拔到了中央,做了御林军大将。朔代二州,没了国门。朝廷已经决定,将要处决伏念这一干俘虏。我敢料定,只要朝廷这边一动手,突厥那边必然复叛,草原边关战事将起。短时间内,裴行俭是肯定不会复出了。为了稳固兵权护卫中枢,程务挺与李谨行也不会被派出去征战。如果我们提前保举薛仁贵复出,前去镇守朔代,或许可行”薛顗听完后抚髯沉思了良久,点了点头但是又摇了摇头,“国家正当用人之际,鼎鼎大名的薛仁贵想要复出,本身不难。但是裴炎一门心思只要削弱排挤我们薛氏族人,他会同意吗”“如果天后同意,裴炎绝对不敢反对。”薛绍说道。薛顗眼睛一亮,“如何能让天后同意”薛绍微然一笑,说道:“当年薛仁贵在青海湖战败被贬,至今已有十年。当年贬他的是皇帝陛下,如今,如果召他回来的是天后,薛仁贵必然对天后感恩戴德。天后现在缺的就是打理军队的帮手,她能岂不动心同时,薛仁贵如果能够复出,薛楚玉、薛讷包括我们兄弟在内,都会欣慰。这样的一大笔人情,天后岂会错失再者,天后虽然对裴炎器重信任有加,但是她的内心深处肯定也是不希望裴炎的势力太过膨胀,否则就有可能让她无法驾驭。目前裴炎正在全力打击我们薛氏家族,派人弹劾你就是其中的举措之一,天后不就暗中将弹劾的奏疏扣下来了么由此可见,天后对于裴炎其实也是有着防范之心的。有鉴于此,我觉得向天保举薛仁贵复出一事,完全可行”“言之有理”薛顗点头赞叹,“二郎,就按你说的办但问题是,如何去向天后保举呢总不能是我们薛族自己的人,去做这件事情吧”“我已有人选。”薛绍神秘一笑,“除了他,没人更合适”“谁”薛顗好奇的道。薛绍哈哈一笑,“估计此人,现在正在我家烂醉如泥”“程务挺”薛顗惊讶道。“程务挺不行”薛绍连忙摆手,“虽然他和我的关系比较密切,和薛仁贵也有一段故旧。但是,他和裴炎的关系实在太近了。”“那就是老将军李谨行了”“没错,就是他”兄弟二人不复多言,快马加鞭回到家中。薛府里依旧是热闹非凡,歌舞升平。看到薛家兄弟回来,热烈的气氛更加鼎盛。兄弟俩应酬了一番宾客之后,巧妙的将薛楚玉及李谨行给请了出来,聚在了一起。因为并州的那一场风波动荡,李谨行与薛绍及薛楚玉之间,有了一场过命的交情。再加上他的义子牛奔与薛绍的关系非比一般,仿佛更是“亲上加亲”。薛绍开门见山,直接对李谨行说了保举薛仁贵复出的想法。薛楚玉的反应自然是很兴奋,充满了期待。李谨行则显得比较谨慎,深深思忖之后,方才说道:“薛公子的想法,大体可行。但是朝廷的决议,从来不是我等武夫可以揣摩。你觉得老夫去向天后娘娘提请此事,一定就能获准吗如若不能”李谨行没有说下去。同在长安为官,裴炎与薛元超的战斗刚刚告一段落,但凡不是个傻子,谁都是心中有数。薛绍对于李谨行的犹豫并不奇怪。毕竟,为了保举一个失势多年的老将而去冒上得罪当红宰相的风险,这是很不划算的事情。李谨行的为人虽然慷慨大气,但并不意味着他真的傻。薛绍费了一番口舌,将个中的厉害对李谨行讲解了一番。保举薛仁贵复出稳固北疆国防,这是在军言军、利国利民的正举。天后同意的可能性极大,由此裴炎也就没话可说。这是一个反击裴炎的阳谋,正大光明、慷慨凛然的阳谋如果裴炎非要将打压薛族的事情做得太过彻底和明显,天后也不会同意。如果他全凭一己之爱憎而决定军国大事,二圣和满朝文武都不会同意听了薛绍一席话,李谨行终于打消了顾虑,“好,这件事情,老夫担下了”薛楚玉当场就对李谨行双膝一拜,“老将军在上,受晚辈一拜”第0410章 盛大婚礼大唐永隆二年秋九月二十日,晴,黄道吉日。方才黎明时分,几声隆隆的巨鼓声响震动苍穹,沉睡的古城从睡梦中幡然苏醒。皇城之内瞬时亮起无数的火把,将金碧辉煌的大明宫蓬莱殿照得一片异光熠熠。很快,这些火把在宫殿前列成了整齐的方阵,金甲赤袍全副披挂的羽林军卫士和跨下的宝马都像是精密的科学仪器安置好的,严整有度一丝不苟。左羽林卫大将军程务挺大步流星的走上龙尾道,立于宫门前大声道:“微臣,左羽林卫大将军程务挺,奉旨前来伺奉太平公主殿下驾前,听凭殿下驱策”“程将军,辛苦了。”殿内传来太平公主的声音的,却不见人,“来人,派赏”“谢殿下”一群盛装宫女手捧托盘走出内殿,每个托盘上都是满满的一盘白花花的银饼子。包括程务挺在内,在场的每一名羽林卫军士今天都会有赏。众军士无不欢喜,同时也有些暗暗咂舌公主出手,何其阔绰“程将军,敢问薛楚玉何在”殿内再度传出太平公主的身声。程务挺忙道:“薛楚玉在来人,将他唤来”很快,薛楚玉跑上了龙尾道拜在殿前,“微臣,左羽卫勋府左郎将薛楚玉,拜见公主殿下”“薛楚玉,你是驸马的族弟,亦是我弟,不必多礼。”太平公主朗朗有声威仪潢潢,根本不像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