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结论岑长倩或许就是本朝现如今,最后一位真正意义上的宰相了。他不适合与我结盟,他不适合与任何人结盟魏玄同作为裴炎的挚交好友他在朝堂之上鼎立了这么久,堪称奇迹。但是刘齐贤已经倒了大霉,他还远吗而且正因为裴炎一事,自己和他之间已有芥蒂隔阂,再要合作实在是难上加难。武承嗣和武攸归根本不必考虑。其他诸如王本立之流人微言轻仅靠投机取巧而发家的小宰相们,他们爬得够快但摔得也会很快很惨,说不定哪天就远远的流放到岭南去喂蚊子了,不足与谋。最后,薛绍把眼光锁定到了凤阁侍郎兼同凤阁鸾台三品,刘袆之的身上而就在此时,刘袆之已经站了起来,拱手道:“太后,臣以为,河源军出征为上”众人一同扭头看向刘袆之这只出头鸟,神色各异。薛绍则是微自一笑,刘袆之,你还真敢赌“理由。”武则天问。刘袆之说道:“黑齿常之百战不殆沙场宿将,副手娄师德忠义仁勇足智多谋,河源军驻边多年令吐蕃强敌不敢来犯,出征作战无不得胜。灵州危困,非大将不足以力挽狂澜。臣强力举荐,黑齿常之担纲此任”刘袆之话刚落音,有一人腾的一下就站了起来,声音如同鼓点“刘相奈何厚此薄彼朔方军,莫非就很差吗”众人一看,是原朔方军大将、现任御林军统帅,李多祚薛绍顿时感觉脑仁都疼了,真把揪住李多祚的衣领将他大骂一顿。但是这确实又不能怪他。事出突然事先没有沟通自然也就没有默契,李多祚只是觉得朔方军受到了轻慢和污辱,他的行为可以理解。刘袆之明显是被李多祚势如奔雷的气场给骇了一骇,但他马上镇定了下来,“李将军息怒,本阁就事论事,绝无轻慢朔方军之意。”薛绍也顺势说了一句,“李将军这里是御前会议,没叫你说话就别乱插嘴。”李多祚恍然一怔回过神来,连忙抱拳一拜,“末将鲁莽,太后恕罪,诸公见谅”“坐下吧。”武则天倒是淡定,说道:“刘相公,李将军虽是一时激愤,但他说的话不无道理。难道朔方军就不能堪此大任吗如你所知,朔方军比河源军距离灵州更近,兵贵神速。”刘袆之既然敢站起来接下这个烫手的山竽,自然也是早有一番筹谋,这时他不急不忙地答道:“太后,光从地利上分析,朔方军的确是更宜出战。但是臣以为,朔方军万万不可轻动。”“理由”刘袆之答道:“突厥自从有了元珍,诈谋频出用兵如鬼。诸如声东击西调虎离山这样的计策,屡见不鲜。丰州前线,朔方军镇,这都是突厥人的眼中钉和肉中刺。因此,相比于已经失陷的灵州,重兵屯守的夏州都督府更应该成为他们此次行动的重点目标。如果现在派谴夏州的朔方军前往灵州御敌,很有可能会中了敌人圈套。因此臣建议,朔方军应该固守本阵不得擅动,改由河源军前去御敌”薛绍一字一句的认真倾听,听完之后心中一亮脑洞大开看不出来啊,刘袆之在军事方面还蛮有头脑的,他的大部分想法居然与我不谋而合“刘相所言,不无道理。”武则天听完之后,说道,“但夏州都督府麾下驻军分为两部,一部为丰州前沿驻军,一部为朔方县的军镇驻军。现在我们只是调取朔方军镇的兵马前去御敌,丰州前沿依旧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再有,河源军防御吐蕃责任同样重大,万一吐蕃趁虚而入挥军来犯,又将如何”“这”刘袆之无言以对了。自己毕竟不是统兵打仗的将军,对于前线与边关的事情只能凭借耳闻来判断,“万一”这种事情又哪能说得准呢“太后,臣有话讲。”薛绍站了起来。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的看向薛绍,仿佛都在说你总算是亲自出面了“说吧”薛绍拱了一下手,说道:“吐蕃现在的主要注意力全在西域,全在我朝刚刚放弃的安西四镇一带。西突厥在安西虎师调离之后再度聚集,逐渐形成了一股足以和吐蕃人在西域争锋的强大势力,导致吐蕃现在很难分身从大非川出兵袭击鄯州。因此,河源军是完全可以腾出手来驰援灵州的。”武则天微微一皱眉,“说下去。”薛绍继续道,“反观朔方军,臣赞同刘相公的说法,为了防患突厥人别有异图,暂时不可轻动。并且,很有必要增兵丰州加强布防。另外,我们在河北的防线也有薄弱之处”“报”薛绍的话突然被一声大喊给打断了,一名快马斥侯踉跄奔入政事堂,跪地献上一份军情快报,当场吐血晕死在地。“速唤御医施救”武则天连声下令,“军报取来。”薛绍亲自上前接过军报,展开一看顿时心凉无语,顺手就将军报递给了岑长倩。岑长倩拿过来看了一眼,连忙道:“太后,诸公,夏州都督府急报,突厥人在占领灵州之后继续向东挺进侵略夏州,朔方军已经在和突厥人交战。战况胶着互有胜败。夏州都督韦待价上书请战,请求总督河陇兵马驱逐突厥夺回灵州。”“太后,不可”薛绍马上制止,高声道,“必须强令朔方军固守本土,令河源军迅速驰援乃为上策”“两军已在交战,还如何固守本土”武则天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凤阁拟旨,命韦待价为灵武道行军大总管,总督河陇诸州各府全数兵马,务必驱逐突厥夺回灵州”“太后”薛绍愕然瞪大眼睛。“我令已出,不必再议。今日御前会议,到此为止。”武则天拂袖便走。众人依次散去,薛绍宛如石化呆立许久。李多祚和周季童等人想要叫他一起走,都不敢开口只好各自先走了。倒是武承嗣最后一个才走,还刻意绕到薛绍身边,小声道:“薛尚书,莫非朔方军真是你的亲儿子,因此你才执意不让他走上战场,生怕他受到什么伤害”薛绍转过头来,眼神如刀的冷冷看着他。“别瞪我,不关我的事。我的手没那么长,伸不到夏州去。”武承嗣满不在乎的呵呵一笑,“我只劝你,凡事不要过头。让你镇国你就安下心来好好保卫神都即可,不要忧思过甚想得太多。”“滚。”武承嗣表情一滞,“这里是政事堂,该滚的是你”“滚。”杀气四射武承嗣脖子一缩,快步走了。一个人在政事堂里呆坐了许久,薛绍强吸一口气站起身来,慢慢走出了政事堂。在一个拐角处,薛绍见到了刘袆之。“薛尚书,来我的官署稍坐片刻如何”刘袆之发出了邀请。曾经裴炎担任宰相时把政事堂从门下省移到了中书省。现任凤阁侍郎原称中书侍郎的刘袆之,官署就在政事堂旁边不远处。薛绍一言不发走进了刘袆之的官署,入座。刘袆之奉上了茶,坐在了他的对面。“今日之事,薛尚书作何感想”刘袆之开门见山的问。薛绍瞟了他一眼,“刘相莫非以为,我是故意栽害于你”“非也。”刘袆之摇头,说道,“历历在目,本阁没有任何理由怨怼薛尚书。在军事铺排之上,太后不是一向对你言听计从么这次,却是为何”“我比你更想知道原因。但是”薛绍看着刘袆之,说道,“别忘了,我毕竟只是一名普通的臣子,提出谏言是我的责职所在。最终,只有太后才能做出决断。”刘袆之微微一笑,“那如果她的决断错了呢”薛绍轻啜了一口茶,淡然说道,“太后不会错。错的只会是主动请战的韦待价。”“哈哈”刘袆之笑了,“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我以为刘相一直都很清醒,难不成此前都在做梦”薛绍放下了茶杯,起身准备走。刘袆之呵呵一笑,说道:“韦待价是太后心腹,太后一手将他提拔,用来取代薛尚书坐镇朔方的。但是一直以来,韦待价还从来没有在战争当中证明过自己。没有打过胜仗的将军,是无法得到部下的认同与拥戴的。现在难得有了战事,立功心切的韦待价当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而太后,当然乐意做出这样的顺水人情。她很愿意看到韦待价得胜立功,这样,朔方军或许就会和和它的旧主薛少帅彻底的断绝了关系。同时,薛尚书本人也就没有了带兵出征的借口。薛子镇国,太后只想把你留在身边。本阁,说得对吗”薛绍似笑非笑的斜眼看着刘袆之,心说:刘相啊刘相,你难道不明白知道得越多,就会死得越快第0823章 一记耳光就在薛绍快要走出刘袆之的官署门口时,刘袆之在他身后说了一句“政事堂里,不能没有魂魄。”薛绍站住了,回头微微一笑,“裴炎曾是魂魄。”刘袆之也上前了几步,同样微微一笑,“但他是无根之魂,无主之魄。”薛绍明白他的意思,枪竿子里出政权,裴炎从来都没有获得过军队真正的支持。“刘相,你这样的想法很危险。”薛绍针锋相对的看着他的眼睛。“我们时刻都处在危险之中。”刘袆之也同样不回避薛绍的眼神,“君不见,昨日高居庙堂的宰相,今日便已沦为牧院之囚徒”刘袆之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他希望薛绍带着军方的势力与之结盟一同自保,并合力在朝堂之上对抗武太后,不能让她一人独断乾坤。但薛绍心中在想,玩政治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包括我自己在内。现在我的确是需要一位政事堂的盟友,但是野心勃勃的刘袆之会是合适的人选吗貌似今日在政事堂里,他已经拿出了一点合作的诚意。但是这份诚意未必免显得太过廉价了一点,还远远不足以让我动心。“薛尚书,信不过我”刘袆之凑得更近了,两人几乎是面抵面。“权力场中,从来就没有真正的信任可言。”薛绍淡淡的道,“曾经裴炎也很信任你,不是么”刘袆之的脸皮微微抽动有些尴尬,苦笑了一声,说道:“薛尚书说得对,权力场中没有永恒的敌人和朋友。而现在,我们的处境和利害都是一样的。”“我不这么认为。”薛绍说道,“你想做第二个裴炎,而我只想干死突厥人。”“军队从来都是服从于朝堂的。没有权力的支撑作为后盾,薛尚书在军队里又能有什么大的作为呢”刘袆之微然一笑,“这样浅显的道理,薛尚书应该早就明白了吧”平心而论,薛绍知道刘袆之说得对,他的话简直就是真理。但是他的话说得越是透彻,自己就越是难以信任他。“刘相,契丹和奚族的使臣还在等我,我就先告辞了。”薛绍转身就走。“薛尚书,早年孙万荣曾将他的一个儿子送来充当人质,现在是时候还给人家了。”刘袆之仍在薛绍身后说道,“至于李大酺,他对中原的美女非常的感兴趣。”薛绍轻叹了一声,不得不承认刘袆之的确是心细如发精明过人,他的话总能说到我的心坎上。但是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古人早把这个道理给讲破了。机关算尽的刘袆之,谁又敢真正的去信任他呢“多谢刘相指点。薛某告辞了”刘袆之看着薛绍的背影,轻笑了一声,“仍是年轻,耿直单纯。但是没关系,我有足够的耐心去等。总有一天,你会被逼到那份上的”薛绍回到了兵部官署,坐下开始写一本奏章。写完之后,他把姚元崇叫了来。“元之,这里有一个奏本,回头你滕写一遍,以你自己的名义递上去。”薛绍把奏本交给了姚元崇。姚元崇打一开看,微微惊愕,“如此紧要国事,尚书何不直接面奏太后”薛绍皱了皱眉,“不必多问了,照办吧”“是”姚元崇应了一声收好奏本,仍是不放心。他坐到了薛绍对面小声道,“政务本就千头万绪复杂难理,如果因此而碰壁,那也不是私仇私怨。尚书,大可不必往心里去。”“我没往心里去,但是她往心里去了。”薛绍轻叹了一声,“薛某至从忝居夏官尚书以来,昼夜小心不敢出错,一心一意操持国家军事。但是最近我的谏言总被拒绝,哪怕事后证明我是对的,她也仍旧弃我不用。我能如何”姚元崇连忙起身关上了门,再次坐回薛绍身边小声道:“尚书你得揣摸一下她的心思。她毕竟是女流,而且六十高龄。你神机妙算无不应验,所请所谏尽皆合情合理,这不恰恰就反衬了她在军事方面的短视与无能么”“短视无能”薛绍佯怒瞪着姚元崇,“你死定了,你死定了我一定会出卖你的”姚元崇连连苦笑,“为臣者是该尽心能干,但是锋芒太盛了,君王也会难免不喜啊”薛绍冷笑,“难怪如今,朝堂之上傻逼成堆,政事堂里群魔乱舞。”“傻傻什么”姚元崇直愣神。“看我的嘴型傻逼”薛绍难得的呵呵笑了一笑,“姚元崇,你看武承嗣这样的傻逼都能当宰相,你是不是也该去大展一回身手呢”“你、你别害我”姚元崇顿时慌了,“我还想多活几天”“哈哈哈哈不说笑了。”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