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正了正脸色,说道:“灵州沦陷、夏州已经打起来了,你挑个合适的时机把奏章递上去。太后如果当面问你,你就说这是你自己的主意。不然,这又将难以被采纳。”“唉好吧”姚元崇只好接下了这门差事。两日后的朝会,灵州战事得以公开,朝臣一片惊哗。朝会散后武则天回到御书房,开始批阅奏章。库狄氏事先已经读过一遍了,将几本比较重要的摆在了最上面。武则天翻开的第一本,就是夏官侍郎姚元崇的奏章。奏章中提议,朝廷应该给孙万荣与李大酺封官授爵以示笼络,并对契丹与奚族予以厚赐和嘉奖,好让他们效忠我朝并出兵从旁牵制突厥,以备突厥进犯河北。奏章最后说,为表诚意,孙万荣早年献纳的质子应该还给他。并可以考虑,挑选皇族宗室女赐婚李大酺。武则天看完之后深思良久,对库狄氏道:“姚元崇的奏章,你以为如何”“所虑所请,皆是中肯。”库狄氏说道,“姚元崇,是个人才啊”“姚元崇是个人才没错。但这份奏章,绝非出自他的本意。”武则天说道。库狄氏微微一怔,“何以见得”“这份奏章所透露的很多信息,是宰相一级的臣工才能了解到的。”武则天道,“姚元崇虽是夏官侍郎,但要说到谋国谋军,他暂时还不具备这样的眼界和底气。”库狄氏恍然,“如此说来是有他人授意,姚元崇只是代为上书了”武则天表情凝重没有回答,算是默认了。库狄氏拿过奏章再次细看,心中暗暗惊讶:我好傻,这字字句句都像极了薛绍的口吻,我怎么没在第一时间分辨出来呢“薛绍现今何在”武则天突然问道。库狄氏连忙答道:“他奉命担任外交使臣,现在正在金谷园里款待契丹与奚族的首领。”“把他叫来。”“是。”“等一下”武则天突然就反悔了,思之再三后,她又道:“你去,把上官婉儿叫来。”“是”金谷园,绿姝楼。上官婉儿第二次来到了这里。抬头看去,她不禁微自一笑。仍然清楚的记得上次和薛绍一同来到这里的时候,自己是一个什么样的心情。“跳下去,做他的绿姝。”上官婉儿不禁说出声来,“很傻,不是吗”“上官才人。”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几乎将上官婉儿吓了一跳。薛绍醉薰薰的走了过来,笑呵呵的道:“吓到你了”“没有。”上官婉儿满副担忧的上下打量薛绍,轻声道,“公子,为何如此滥饮”“滥饮呵呵呵没有”薛绍傻笑了一阵,说道,“如今我司职邦交,说白了就是陪着异族的首领吃喝玩乐。他们玩得开心了喝得痛快了,外交的事情也就好谈了。”一席醉话,上官婉儿却莫名的感觉满是心疼。她上前两步拿出一块手帕递给薛绍,轻声道:“胸口,擦一擦。”“不打紧。”薛绍仍是傻傻的笑,“我就是脱了衣服光着帮子大碗喝酒,都没关系。胡人嘛,根本不在乎什么仪表礼数。”“我在乎。”上官婉儿轻斥了一声,自己拿着手帕开始擦拭薛绍胸口的酒渍。薛绍低头看着她,看了几眼,后退两步歪着脑袋仍是看着她,傻兮兮的笑着,“太后叫你来,就是干这事的”上官婉儿放下手帕深呼吸了一口,“等你醒酒了,我们再谈。”“国家大事,岂容耽误”薛绍仍是一脸的傻笑,“我是多喝了两杯,但脑子仍是清醒的。你说吧,我听着。”“姚元崇上书所请,已尽数获准。”上官婉儿换作了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薛绍笑嘻嘻的道:“那应该去找姚元崇啊,与我何干”“公子,你不要意气用事”上官婉儿轻声劝慰。薛绍呵呵呵呵的连笑几声,上前两步走到上官婉儿的面前,小声道:“婉儿,你真可怜。但凡有了什么龌龊和麻烦,太后总会把你推到我的面前。莫非在她老人家看来我薛某人就真是个色中饿鬼,但凡见了上官婉儿就会迈不开脚也动不了脑,然后就会像个傻逼一样任凭摆布”“啪”上官婉儿一记耳光抽到了薛绍的脸上。然后,两人同时怔住了。薛绍的酒,瞬间全醒了。上官婉儿急喘气的瞪着薛绍,手在拼命发抖,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样落了下来。“请回复太后,薛绍会办好份内之事。”薛绍的语气很平静也很官方。上官婉儿一言不发,抬头看了一眼绿姝楼,然后转身就走。薛绍摸了摸脸,不疼,但是火辣辣的。“至从我妈去世之后,貌似很多年没被女人打过了。”看着上官婉儿远去的背影,薛绍再度傻笑起来,“不错啊,蛮亲切的”第0824章 永不背弃次日下午,薛绍带着一个少年郎来到了金谷园。少年大约十七八岁,单薄瘦弱没有年轻人该有意气和活力,一直低头走在薛绍的身后,像一名奴仆。但凡是谁,在皇宫六闲厩那样的地方养了三四年的马,都会变成这样。“到了。”薛绍突然停步,后面的少年郎吓得一弹,居然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薛绍拧眉看着他,可以想像他平常没少被宫里的太监宫女们欺负和凌辱,乃至于养成了这样一副惊弓之鸟似的奴才德性。“起来。”薛绍说道,“以后不要再随便下跪。”“是”少年郎嗫嗫嚅嚅,站了起来。“你父亲豪气干云英雄盖世,以后,你要学他。”薛绍淡然道,“回了契丹,开始你的新生活。忘了你在皇宫里的遭遇。”“是”薛绍笑道:“你怕当官的人”“嗯”他点头。“知道我是谁吗”“不知道。”少年说完,迟疑的抬头飞快的瞟了薛绍一眼,总算主动说了第一句话,“但我想知道。”“我叫薛绍。”“我记住了”薛绍笑了,“为什么记住”少年第二次抬头看向薛绍,这次看得稍久一些,“你救了我,是我的恩人。契丹人心中的恩怨就像是刻在镔铁上的镌文,永世不会磨灭。”薛绍轻叹了一声,“以后你可能会一辈子记恨皇宫里的人,记恨唐朝,记恨中原,甚至会因此与我们为敌。但是今天我仍要放你回去,知道为什么吗”少年惶惶的摇头,“不知道。”薛绍微然一笑伸手轻轻拍到他的肩上,“等你以后做了父亲,你就明白了。”“噢”少年小声道,“但我肯定不会恨你。”薛绍笑了一笑,“跟我来吧”二人前后脚走进了一间房中,孙万荣正在和他的随从下棋。见到薛绍进来他们起身施礼,却愕然看到了薛绍身后的少年郎。“二公子”倒是孙万荣的随从先惊叫出声。一向沉稳大气的孙万荣这时脸色大变双眼圆瞪,嘴唇发抖的喃喃道:“二郎是二郎吗”少年郎则是宛如石化的呆立当场,双手双腿都在不停的在发抖。薛绍微然一笑,“难得父子重逢,我就先行告退了。”说罢薛绍就走出了房间,并掩上了门。身后马上传来痛哭之声。步行片刻,薛绍又来到了李大酺的房间。还没进门,就听到里面传出震天响的呼噜声。门外的几个奚族侍卫都很客气的对薛绍行礼,没有半点阻拦让他推门而入。凌乱的榻铺上,李大酺和两个女人光溜溜的像八爪鱼一样缠在一起。薛绍上前拿脚尖将那两个女人踢醒,稍一询问得知她们是洛阳的妓女。于是薛绍扔给她们一些钱物,让她们穿上衣服闪了人。李大酺睡得像头死猪,薛绍在他房里坐了许久方才醒来。乍一眼看到薛绍,李大酺惊弹而起慌忙拉扯被子盖住身体。薛绍就笑,“又不是大姑娘,你有什么好藏的”李大酺嘿嘿的笑,“都被你看到了”“南市弄来的”“嗯,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一家妓寮。”身为外交使臣李大酺多少有点惭愧,傻兮兮地笑道,“让薛驸马见笑了。”“只要不是强抢来的良家妇女,倒也无妨。”薛绍笑道,“我也是男人,完全可以理解。”“嘿我就知道薛驸马是个通情达理又讲义气的大好人”李大酺一下就来了劲,“城里还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带我去开一开眼界吧”薛绍笑道:“换作是昨天以前,没问题。但是从今天开始,可就不行了。”李大酺惊诧,“为什么”“因为我今天来找你,是来当媒人的。”薛绍笑道,“我要给你说一门婚事。”“啊”李大酺傻了眼。“我朝将会嫁一位公主给你。”薛绍微笑道,“有兴趣吗”“公、公主”李大酺连着轮眼睛至少轮了十几下,突然一下跳叫起来,“好好好,这真是太好了”薛绍顿时笑了,“值得你乐成这样吗”“哈哈哈”李大酺几乎是仰天大笑,“娶了公主,那我就是唐朝的驸马爷,就能和薛驸马称兄道弟了,岂能不乐”“不娶公主,我们一样可以称兄道弟,只要你愿意。”薛绍笑道,“除此之外呢”“还有就是嘿嘿”李大酺傻笑个不停,“唐朝的美人,我都喜欢。若是公主,就更是喜欢还有给公主陪嫁的媵人,那就更加更加的喜欢了”薛绍连着大笑了好一阵,说道:“那你好好收拾一下,准备做新郎官吧”“好,好好”李大酺几乎是高兴得手舞足蹈,“什么时候成亲”薛绍笑道:“三天之内,我朝会在鸿胪寺给你举行一个婚礼,由我主婚。但是按中原礼节,婚仪主要是在男方举行。所以,你得马上通知你的父亲让他好好的筹备婚礼。”“没问题,我父亲一定会非常高兴,他一直都急着催我成亲”李大酺两眼精光直冒,紧紧拉住薛绍的手,“薛驸马,我知道这肯定是你成全的一桩美事多谢你”“我不否认。”薛绍淡然道,“王子是明白人,其中的很多道理想必不用我来说破。”“当然。”李大酺的表情微微一沉,虽是仍旧面带微笑但是严肃正式了许多,说道:“我知道我该怎么做。你放心,娶回去的公主我会一辈子善待于她,等我们有了孩子,他就是未来的奚族之主。另外,既然已经做了大唐的驸马,朝廷但有差谴不妨直接下令但是,我只听薛驸马发出的号令。别的人,我全都不会搭理。”薛绍微微一皱眉,“为什么”“因为不是每个唐朝人,都像薛驸马这样的畅晓军事,并且通情达理。”李大酺一改此前的放荡不羁,连表情都像是变了一个人,正色道,“近二三十年来,唐朝不停的在北方草原征募兵勇南征北战,所征男丁往往十去七八连尸骨都无处可寻,就算偶有回乡之人也多半落下终身残疾,草原人不堪其苦。若非如此,突厥也不会反叛。实不相瞒,奚族也同样深受其害,否则也不会跟着突厥一起反叛。”薛绍笑了,“终于说实话了。”李大酺也笑,“薛驸马是明白人,更是自己人,我用不着再跟你说谎。”薛绍点了点头,“我喜欢你这样的干脆痛快。”“我也是。”李大酺咧嘴一笑,“我不喜欢那个泥古不化唠唠叨叨的田归道,更不喜欢那个颐指气使自以为是的老女人。至于你们的皇帝,我至今也没能见上一面。所以我李大酺在唐朝只认一个人,那就是薛驸马你了”薛绍只能是点了点头。李大酺再次咧嘴一笑,“有件事情我一直没有告诉薛驸马。我父亲已经老得快要不能骑马了,所以他把所有的兵马都交给了我来直接统领。现在奚族的军事,全由李大酺说了算。所以我对你的承诺,就是奚族对你的承诺。”“王子,深藏不露啊”薛绍顿时笑了。“没办法。若是从一开始就让你们知道我是奚族的兵马统帅,那么很多的事实和真相,我都会看不清楚也想不明白。”李大酺也笑,“现在有一句话,我只对你一个人说。薛驸马,心中有数便好。那就是,奚族以后只与薛驸马合作、只听薛驸马调谴。换作是别的任何人,哪怕是唐朝皇帝的圣旨,那也全都不管用。”薛绍微微愕然,只能是笑着点了点头,“好吧”“击掌为誓”李大酺伸出他的手来。薛绍用力一巴掌握上去,“一言为定”晚上,身为客人的孙万荣主动出钱办了一桌极其丰盛的宴席,宴请薛绍和李大酺。席上,孙万荣父子一同举杯,说道:“薛驸马,大恩不言谢。我父子二人欠下了你的恩情,他日必当奉还”薛绍说道:“世子在皇宫遭遇不幸,是我们有错在先,不能称恩。”“那不是你的错。但是释放犬子令我家人团聚,确是天大的恩情。”孙万荣说道,“恩怨分明,契丹人生来如此”薛绍微笑的点了点头,“其实我们的朝廷也有悔悟之意。为了以示补偿,这里有一纸任状,还望孙帅不要推辞。”“哦”孙万荣有点意外。薛绍使拿出了任状来,递给孙万荣。同时还有另一纸任状,也给了即将成为驸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