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未低下头,他一回又一回的宽容黑施三,看来并不冤枉。这个姑娘,跟自己真的有缘分。自己心底的话,凝结过就是这八个字。可能和黑施三说的不一样,但意思点滴不差。这八个字震撼梁未的心,让他甚至不愿再问内陆的姑娘怎么会想得到。也许这是她天生的聪明导致。也许这是老天听到殿下的心声,知道他对陈赵两家也好,金殷两家也好,都不满意,特地送来这个人。梁未久久的思索起来,没有人打扰的话,他可以想的更久。磨剑走进来又催促:“新到公文,请殿下回营。”见到黑施三跪在地上,磨剑吓一跳,他真的怒了:“殿下给你的脸面还不足够吗你怎么又惹殿下生气。”梁未喝斥道:“不是她”他停留的确实足够久,再呆下去盘问病人也不忍心,对外面走去,边道:“等你病好了,我再和你说话。”殷若挪向他的方向,“砰”地一声,叩了一个头,泣道:“恭送殿下。”梁未脑海里残余的怀疑碎成千万片,余波震的他心头微痛。就他现在所知道的,是金家的大胆举动带累这个姑娘,让她冒出与金家同样的举动。她为亲事而来,梁未也是一样。回身去,梁未彻底心软,他保证般的道:“铺面等你好了再分,你好好养病。”这句保证对殷若来说根本不够,她砰地又是一个头,哭道:“殿下,如果我为保护自己清白而有不得不说假话的地方,您能不能宽恕我我只为保护自己的清白,我的声誉,决没有半点非分之想”梁未在她面前蹲身下来,仔细端详着伤心欲绝的面容,有力到接近愤怒:“你还有什么瞒着我”“我为清白,我为声誉”殷若泣不成声。哭声中,她剧烈的又咳起来。梁未一把拎起她甩到床上,男女之防也不顾了,胡乱的抓起被子堆到殷若身上,哗啦一把扯过椅子,在床前重新坐下,一字一句道:“你全说出来,我赦你无罪。”殷若直直地望着他,不敢相信殿下比圣旨大。殷家姑娘有圣旨这话,梁未也说过两遍。一张嘴全说出来很简单,但这是欺君之罪,殷若不是怀疑梁未能力,而是他挡不下来圣旨可怎么办。咳声又猛烈的不能说完整的话,殷若断断续续地道:“我为清白我为声誉”倒在绫被上。梁未目光炯炯:“你只为清白只为声誉”殷若用力点头,没有可以表白的话,竖起一根手指,指天为誓。“本王相信你。”梁未大步出来,在房门外面对磨剑压低嗓音:“再派两个人,一个还是去兴城施家,另一个去安城。”“安城,这么远”磨剑嘀咕着答应。商人们迎上来:“殿下,铺面”梁未面无表情:“暂时不分了,几时分,另外再定。”商人们投向房中的目光,又多出几分畏缩。静夜。梁未睡下来但并没有睡意。黑施三砰砰的两个头,似还在心上。牵扯到“情”这个字,有史以来记载的荒唐事数不过来,但梁未还是觉得另有隐情。奸细不是写在脸上,梁未不是疑心重,而是理当的防备任何人。但那八个字掷地有声“谨守边城,寸步不让”,又让梁未感动到心肺。假话人人会说,但真话可就不是谁都能说出来。他还是相信黑施三不是奸细,既然不是奸细,别的事情都可以宽恕。就梁未来看是这样的。要想的事情太多,梁未也只想到这里,闭目开始入睡,马蹄声似到耳边。他一跃而起:“哪里来的公文”磨剑送进一个大包袱:“太后让人送来的东西。”梁未打开来,见里面满满的宫式点心,又是一大包子滋补的药品。想了想,取出一些交给磨剑:“送给施三。”磨剑接过就要走,梁未又叫住他:“不要进他房里,你让我小心过病气,你也小心。”磨剑讶然,感动的道:“奴才不怕。”“一个病人,频繁的见人不好。告诉施家的人,我的话,来探病的人,都不许进到房里。”磨剑了悟,这是殿下的真意,还是关心施三。“是什么”殷若看着青鸾手上。“殿下给您送来滋补的药。”青鸾含笑。殷若看过,凡是她认得的药材,都是上好的。让青鸾收起来,又想起来道:“谁送来的,这房里虽有病气,但你把他拦在外面,他难道不生气,请他去马师傅的房里坐坐喝茶。”“是磨剑小爷送来,殿下有话,少东家要赶快的好,来探病的人都不许再打扰您。”青鸾喜上眉梢。殷若幽幽:“我知道了。”睡下来,脑海里混乱不堪,最多的是梁未白天的话“你实话实说,赦你无罪。”少而深刻的,是“能不能对他说”。说出来的后果不在自己掌握之中,殷若不敢自作主张。青鸾走出来,对磨剑道谢过,送他出客栈。就要进去,见到墙角有个人影一闪。以为是贼,青鸾悄步过去,见到车阳的小厮兰行泫然欲泣。“咦,你在这里哭什么难道让车将军打了”兰行嘟囔:“我不是有意诅咒他,我没有诅咒他”兰行跟随车阳晚上回来,就发现他的诅咒又灵验了。他头一回说“一步一倒霉”,黑施三白日见鬼。近几天想到就说“一步一倒霉”,黑施三重病垂危。他特地跑来忏悔。青鸾一指头点在他额头上:“回去吧,你哪有能耐诅咒人”泡澡的井水是青鸾亲手所打,要说诅咒,她有份才是。兰行还是忏悔着,走开几步后,又回了来,凶狠地道:“我是京里一等侯府车家的人,你怎么敢在我面前指手画脚”青鸾抡起巴掌,个头儿高,气势足:“殿下刚刚有话,全城的人都不许打扰少东家养病。你再说个试试,我岂止指手画脚,我还要揍你呢。”兰行一溜烟儿的跑开,在远处大大的比划一下拳脚。------题外话------二更晚了些,见谅。第九十章 ,兴城施家让青鸾一顿的吓,兰行回营的时候气呼呼。房里,烛光在少年们的交头接耳中跳跃,车阳扭扭脸儿:“黑施三好吗”“好的很,他的凶恶伙计比以前还要凶。”兰行添油加醋。梁未发话,轻易的不许任何人进黑施三的房间,丁家客栈的掌柜严格执行,兰行听到几句传话,但也不算撒谎。墙角里,最不爱说话的冷兵独自擦拭着兵器道:“还凶那就不是疫病。”少年们齐齐默然一下,群起而攻之:“殿下进去坐半天,怎么会是疫病”“冷兵,你喝错药了说胡话。”傍晚回营的巡查少年们,人人没逃过一碗预防的汤药。喝的不甘不愿,又听讽刺,唰地一声,冷兵把兵器还鞘,身躯一挺暴涨百丈般,脚尖点地轻轻冷笑:“打架”“打”车阳扑上去。作为贴身小厮,兰行一个鱼跃也扑上去,随着两个少年的翻翻滚滚而让着场地,不时巴掌拍地吼道:“小爷出拳,打啊打啊”另一个人也扑上来,冷兵的小厮叫旧誉,伏地与兰行额头顶额头:“打你,打你。”两个小厮也打起来。曲瑜拉开房门,哄闹声海浪般冲击身后明月星辰,曲瑜抽抽嘴角:“我不在,你们就敢玩”见到是他,车阳、冷兵各住拳脚,少年们围上曲瑜,俱是眉开眼笑:“你把姓金的撵去白虎岭上过夜”“不长眼的东西殿下给殷家面子,在黑施三房里呆会儿,金家也凑,就让殿下撵了。”曲瑜骄傲的拇指对着自己:“兄弟们,我是殿下面前第一得力人吧”“滚”两个小厮,兰行、旧誉不解:“曲爷,您不怕金家的人喂白虎”曲瑜就要说,瞪瞪眼,一把拎起一个,把兰行、旧誉推出房门。“砰”,房门紧闭,曲瑜嘻嘻:“殿下不是总说白虎岭上有藏身的地方吗咱们也能找到,金家盘踞数代,金胡和那个。”一撇嘴儿,不想说到金丝:“明儿一早要是尸骨横野,我曲字倒着写。”“哈哈哈。干得好”房里传出的笑声,让二小厮面面相觑。金胡默默的走着,树木山石的沉默,远没有他的寂静沉淀。月光之下的白虎岭,不管是树也好、水也好,都悠然的可以起舞。夜静之中飞鸟游鱼的喧闹,这里真正是天地的主人。夏似乎随时就到来,很久没有人经过的林木之内,暖的随时一身汗水。金丝仰面,看到的却是一个冷月。哪怕在阴影之中,只有眉眼儿勾勒如画,金丝看上去却更美貌。她面上的泪水已干,滑出粉面上浅浅沟痕。伤心伤心由眉眼细细的勒画,最后收入心口那一点痴情。“祖父,他为什么还是这样对我”金丝凄凉。金胡也是不懂,他转动的也是孙女儿心思。金家愿出钱出力,送上如花似玉的一个人。远在白虎岭外的丹城,有金家肯效忠的话,朝廷难道不也省心很多金胡敢求一道圣旨,自然不是金丝那种想到什么就是什么,他有深究的盘算。“老掌柜的,咱们到了。”带路的伙计说着。又看天色:“时辰差的不多。”骤然起风卷起说不出的味道,金丝仅余的余力跺脚:“这里不是咱们家的山洞”“哧”。十数步外的黑暗处,火石轻响,火光由小到大,最后点起火把。夜的暗中,那一点明亮之下,一个青年剑般挺直。星天月地在他的面上,狠戾暴狷染亮他的身姿。“卫殿下”金丝惊呼,躲到祖父身后。这个人,正是卫国的殿下卫夺城。金胡拍拍孙女儿,没有惧怕的走上前,从容的行个礼:“见过卫殿下。”“啪”卫夺城一甩手腕,一个巴掌劈面就来。力道不大,金胡身子一歪,随即又站住。手背擦擦嘴角,忍耐的道:“王富贵对我说,卫殿下要见我。如果您也对我寻仇,我们这就走。”卫夺城抬眸森然:“我也寻仇”他哂笑:“我寻你什么仇。”把手负在背后,卫夺城居高临下:“我卫国数年一回的往丹城收钱收粮收东西,你金家在卫国有份的商铺,我也照顾有加。我也算是你的殿下,我也能保护你。为什么寻仇”“不寻仇的就好,个个都是黑施三,我金胡下一刻就可以去死了。”金胡口吻自嘲。卫夺城不易觉察的动动眉头:“又是黑施三,我耳朵里满了。”金胡挨上他一巴掌,但也与他目光相对上,看上去别无居心:“我可不受王富贵指使,”“王富贵”卫夺城毫不掩饰的道:“龟缩在女人背后,他可以去死了。”金胡掏出烟袋,送到口中嚼着:“兴城施家确实是我的仇人。”“夺财之恨”卫夺城鄙夷地道:“你们这些商人们,眼里就只有钱。我打你,就是想警告你。认钱我可以不动你,认权可就不行。”“不是认权是我孙女儿非尧王殿下不嫁。”金胡看上去有些生气。打他的时候,他没生气,这种时候,金胡却激愤了。卫夺城暗想,难道我就相信你金家的手段,由一个姑娘作主。金胡的背后,金丝哆嗦着点头,不停地说着:“是我要嫁,是我”卫夺城更加好笑。“来吧,进来说。”一行人进山洞,金丝依偎在祖父身边,目光垂向地面。篝火旁有几双火辣辣的眼神投来,金胡阴沉着脸以对。卫夺城也摆手,把骚动不明的眼神截断。卫国也好,洛国也好,与丹城的金殷两家有不成文的约定。银三姑娘出名、金三姑娘出众,都不是他们能染指。金殷两家愿以死相拼的时候,卫国、洛国也退避不前。再说金丝卫夺城曾好奇的潜入丹城,比较金三银三哪个更美。就红袖添香来看,金丝娇媚。就十全十美,还数银三。草包美人,卫夺城要多少就有多少,他对金丝的美貌早就没了动心。还是丹城重要。“金老掌柜,咱们也算世代相交。”金胡动下身子,世代掠夺还差不多。“金老掌柜,大梁国的殿下不给你面子,夜晚赶你入白虎岭,你心里还要有他”卫夺城看上去苦口婆心。金胡取出口中的烟袋,烟袋锅在地上划出痕迹,曲曲扭扭的,但清晰明了。“毒谷十二道坎,坎坎要人命。卫殿下,您能把卫国至丹城的这个天险破解,我把孙女儿送给你。”金胡张大嘴,她不要嫁给卫国的野蛮人。殷若对卫国、洛国没好感,金丝也是一样。哪怕强盗慈眉善目,谁愿对强盗亲切卫夺城哈哈地笑了:“我不要她,还是送给大梁国的殿下吧,”在这里眉头一耸:“梁未居然不蠢”金胡和金丝一起恼了,金丝只敢嗔怒,金胡怒火压到嗓子眼里:“卫殿下你说话当心”卫夺城一愣,随即露出失言的后悔,低下头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