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殷家就是无上圣旨。他们的话,也点燃殷家人心头的一把火。早在数月以前,赐婚圣旨到来的时候,因为家中人多,心思就多,就有人嘀咕:“嫁给殿下不好吗何必吃力不讨好的离开嫁给殿下,虽远在京城,也多少能给家里一点好处吧。在大梁国内做生意,搬出殿下和自家姑奶奶吓吓人,也是好的。”当时,还以为天高皇帝远,无人会过来。如今大军压境,尧王亲身到来。皇家的权势摆开来,殿下的威仪摆开来,殿下的英俊在眼前,殷家比金家占上风种种种种,足以让大部分的殷家人臣服。接近小火盆般大的大烛火熊熊,人心让话语点成熊熊。第一个人附合,余下的人纷纷附合。“杀了他们。”“我们还要活呢。”“眼前亏不能吃都不懂,留他们迟早是祸害。”扑通扑通站出来的人全摔倒。族人。未必就和气。兄弟起干戈,哪家没有。说话的人里,有人是远见出来,开始深明大义。有的人是伺机寻私仇。放眼望去,殷刀几乎得到所有人的支持。不支持他的,自然是倒在地上的那些人,和不会说话的孩子。殷刀不是为杀人而开祠堂,摆一摆手让大家静下来:“自己人不杀自己人,他们中有恶习的,这些年都忍过来,咱们不是当殿下是个机会,报自己的私仇。”有的人悄悄红了脸。“把他们全看管在家里,每天吃喝由他们家里人送去。左右邻居监督着,在殿下对丹城的怨言消失以前,不许他们出门一步,不许他们接触外面来的人。”“好,到底是老东家,好样的。”听到不杀人,总之是高兴的。殷刀让各自家里的人,把各自的人带回家。他还有话要说,反正也召集一回族人,何不去和金胡算算总账。殷家的男人们,也没有全挨打,好好站着的林立一般。“殿下在城里,咱们别拿家伙,也别去太多人,叫上几十个,跟着我去金家。今天这事情,难道不是金家惹出来的吗”殷家的大门打开,殷刀当先走出来。出门三步就遇到巡逻兵马,带马的是柏风。殷刀把话一说,柏风也对金家不满。今天这事情,也确实由金家的人起头。柏风让殷刀不要斗殴伤人,就放他们过去。金家的祠堂虽没有大开,但凡是能爬起来的人,都在金胡家里。金胡也在大骂:“长眼吗用心思吗银三少东家当街求休书,你们在做什么殿下对她好,对咱们家难道没有好处”还是有人小声道:“殿下对她好,是打她主意吧。她进到王府,对咱们家能有什么好处。”金胡病中没力气,也和殷家的老太爷一样,拿东西就砸。力气不足砸不到,半空中落下地,在地上啪啪响着滚开。金胡接着骂:“先把眼前这难关过去再说养成一个大人要多少钱怎么不打算盘算算就这样死了,敢情不是你家的人死,你家没报丧,你家总得去哭吧,就敢说这样风凉话”金财宝让扶出来,坐在一旁欢欢喜喜的流泪:“银三求休书,我就知道,她对我说过,她求休书才离开才到殿下身边”自家人正说着,有人报信殷家来了。金胡走不动,让架着出客厅迎接。和殷刀面对面时,殷刀抬起的手都打不下去。那神气的金胡,他真的老了。眼眶陷下去,肌肤无光泽,眼神里闪动着不甘老去,却又黯然如夜中黑暗。殷刀和金胡相比,中气还足,还能发货和当家,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上。殷刀的手掌在半空中晃动一下,最后一巴掌拍在金胡面上。就不再打,揪住金胡衣襟只是骂:“你害的我们,你害的自己家死人,你家的姑娘嫁不出去,挖个坑埋了也罢,为什么要害我们”没晃几下,金胡眼睛翻白,随时又要晕倒。金家的人一拥而上的劝,从殷刀手中救下金胡。金财宝让扶上来,喜极而泣:“祖父,您听到没有银三当着许多的人,就在大街上,向殿下求休书呢”殷刀见到他,慈祥而又客气。尧王殿下如果留下孙女儿,金财宝让撇下来。孙女儿如能求到休书,金财宝以后是孙婿。不管从哪一件出发,殷刀都关心备至。“财宝啊,我听到了,你也听到了”“我听到了,祖父,您听到没有,银三求休书呢。”金财宝颠三倒四的说着,实在是太喜欢了。在尧王二进丹城的这几天里,也有人在金财宝耳边搬弄,说银三不会求休书,她巴不得长留在殿下身边,不信你看吧,她到现在还住在衙门里不肯回家。现在谣言不攻自破,今天是金财宝最欢喜的一天。他拉着殷刀的手不肯放,反反复复的说着:“求休书呢,她还是我的,我会对她好的。”殷刀是什么人与金胡齐名的老狐狸一名,哪有机会放在眼前却不抓的。对金财宝说着:“以后你要对她好,以后啊,你可能凡事都要听她的才好”跟来的殷家人心照不宣的露出微笑,往四面看着金家的宅院。青砖坚实,也有花草,小桥流水样样不缺,挺好的,以后改姓殷吧。金胡先约束自家,殷刀又打上门来,金家的人乱成一团,殷刀的话又不响亮,扶金财宝的两个伙计见识不足,竟然没有人发现这一幕。金财宝连声嗯着,满脑子里都是“求休书呢”这话,也没有发现殷刀小小的弄个鬼儿。等到殷刀出门回家去,走出一条街,和带来的人一起,不由得哈哈一声笑。街上的巡逻兵闻声经过,把他们下面的笑声截断。但是每个人面如春风,都看到殷家美好的前程。少东家嫁给殿下,殿下能调动名将和兵马,殿下也很疼她,挺好少东家依前约嫁给金财宝,有今天维护金家的事情出来,金财宝已退步多少里,以后两家的家业,全听少东家一个人的。挺好离殷刀最近的人碰碰他,悄笑道:“老东家,以我来看,殿下这局虽险,少东家却更妙招。不愧是您教导出来,不愧是您一手带大。进也可,退也可。”“呵呵”殷刀直到晚上睡下来,梦里都是笑的。但是再欢喜,他也没有忘记吩咐第二天去库房。殿下今天没看,明天请去过目,就好发货去北市、去樊城、去广元。在今天为止,那还算是殷家自己的铺子,挺好。一早。殷若睁开眼,已休息过来。怕又追着殿下到处跑,让青鸾先去回话。青鸾回来的时候,后面跟着磨剑。六个小厮端盆送水到门外,青鸾侍候殷若洗漱好,磨剑走进来,那面色沉的可以滴水。“请坐。”殷若欠欠身子,看上去很是端庄。也因为这端庄,让磨剑又咬咬牙。那无赖撒泼的黑施三,骗的人好无赖哪去了撒泼哪去了磨剑也和殿下一样,不稀罕这中规中矩的姑娘,还是黑施三那说句话就要挟人的姑娘,是个品行兼优的好姑娘。金丝若是听到这句话,或许可以重抖任性。全天下的无赖撒泼听到这句话,磨剑从此将多出无数亲人。来的时候就不悦的磨剑,见到端庄相,就更加的不悦。殿下已是这个病,见到银三也不喜欢,不见到银三也不喜欢。小厮跟上,应属正常。“银三姑娘,我不得不和对你说几句。”磨剑冷冷地道。“请说。”殷若知道磨剑这些人都生她的气,但是在她吃亏的时候,又都会帮她。本就应该恭敬殿下的小厮,打内心里由衷也出,态度如对殿下。磨剑就更气了,说话更为冰寒:“我是个小厮,本没说话的份儿。但是银三姑娘屡屡惹殿下生气,我为殿下来劝上几句。”“是。”殷若垂下头,难道她想惹他生气他若要生气,为什么不再去寻金丝唉,算了吧,殿下让人去骂金丝,据说金丝现在听到一个“殿”字,哪怕是个“店”,也直哆嗦。殷若虽恨她,却没想金丝丢小命。遍数丹城,如今能扛殿下怒火的人,还只有自己。殷若轻咬嘴唇,细细的听着磨剑说话。“殿下在北市就没有轻易杀人,陈家的陈之兴,到现在还活的好好的。在丹城,也不会。银三姑娘若是安分些,什么事情都不会出来。”磨剑说的很不客气。青鸾听不下去了,殷若不敢说什么,她敢。对着磨剑嚷嚷:“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把少东家气病了,我可告殿下去了。”磨剑鄙夷。你家少东家能有什么病每天两个御医跟着,要能病才是怪事。你家少东家扮成黑施三活蹦乱跳,扮回银三就成天有病别可笑了。他应该说什么,还是说什么。磨剑一张嘴,总结成一句:“银三姑娘若是不惹殿下生气,能宽恕的事情太多”青鸾让噎的翻白眼儿,小掌柜的算账抢生意是好手,这笔帐硬是没算过来。磨剑抛个黑脸,一扭身子,有力的脚步之下,走的趾高气扬。青鸾顺过来气,往外就蹿:“我去告诉殿下,他怎么敢。”“他是好意”殷若叫住青鸾。青鸾呆若木鸡:“哪门子的好意”兰行从外面探个脑袋,捏着鼻子怪声怪调地道:“太婆婆,我们全都是好意哟。”青鸾追出去,又把六个小厮撵的哇哇大叫。殷若在房里,却是独自愁苦。磨剑的话,殷若也隐约猜到过。但黑施三是个哄人精,天天让喊三骗子,她没有胆子把三骗子再上演一回。所以。殿下生气,车阳等人的生气,就成他们自己要生气。殷若直到早饭端上来,也没有想出来主意,只能还是船到桥头等它自然直。她眉头微动,把筷子放到小菜盘子里,茫然的眼神并没有跟上。“吃那么多姜能治病吗”对面传来一声质问,殷若落下眼神,就是一个激灵,她在和殿下同桌用饭。她让青鸾回话,请梁未今天去库房。梁未不知怎么想的,当时的心情,或许又想寻找下黑施三在哪里,让殷若一起用早饭。殷若魂不守舍,梁未憋气半天。见她挟一筷子是姜,再挟一筷子是姜,实在忍无可忍。但是一发问,殷若的寒噤落到眼里。梁未知道她怕,她当然要怕。她又不是黑施三,怎么敢不怕。自己忍忍气,把一筷子母后新送到的小菜挟给她,语气稍放温和些:“吃这个。”殷若放到嘴里,还是不知滋味。她若是黑施三,早就把自己爱吃的,整盘拖到面前。黑施三还会嚷嚷:“我爱吃的,谁也不给。”梁未当时只是看着她笑,笑她喜爱宫里出来的吃食,殿下时时有的吃,还真的不跟她抢。现在她,敢吗黑施三,只能成为一个过去,再也不能翻出来。纵然拿出来,也不叫黑施三了。姓三,叫骗子。殷若默默吃着,一个眼神也不敢抬。沉闷闷的,两个人吃完,一同上马来到库房。梁未不是商人,却因为动用的东西都贵重,看的懂殷家准备的货物用心之极。他还是面无表情,却心情稍稍好些,让磨剑取出一封公文给殷刀:“拿上这个,沿路如遇盗匪,可以将附近衙门求救。也因此,路上不许夹带,不许违禁。”在这里准备上路的商人,还有岳掌柜、毛掌柜、花掌柜的和施发,梁未淡淡:“一个喜欢黑吃黑,”岳掌柜的缩起身子。一个总在面上摆自己是坏人,也许是内心怯懦,怕人不躲着走吧。岳掌柜的常坑朋友,但做生意却规矩,不然哪有这么大的生意,如无原则性的口碑,殷力也不会寻上他帮忙。梁未让人一查,岳掌柜的坑人,几乎都是有过错的人。他怎么想,梁未不想去管,只要他做生意老实就行。“一个总担心让人害。”毛掌柜的缩缩脖子。他连自己儿子都不放心,抱着家财不松手,见谁都防备。但做生意呢,也还算看得过去。梁未眸光放到花掌柜的身上:“曾皇商暴毙了,你可以不用担心国舅府上找你事情。”花掌柜的一掺和,梁未写给曾国舅的信里,赤裸裸的罪名:与商人秽乱。曾国舅让人查验,曾丽珠已失身。曾丽珠狡辩,说她失身给殿下,想多活些日子寻找活路。但殿下信中已有罪名,哪怕真的是殿下的,意思已经明确。曾丽珠宫门也没有进成,就在国舅府中“病故”。曾太后纵然知道,但她抬举的人不受抬举,她也不会过问。在太后心里,当然是儿子最重要。花掌柜的感激不尽,他还真的担心这些日子,怕曾丽珠对国舅说他用药用酒的,耽误曾皇商嫁入王座的前程,国舅要和他过不去。花掌柜的也叩头:“用心当差,不敢二心。”梁未让他正经成家,求亲不成就买个穷苦家的女子也罢,免得在女人身上栽跟头。最后看的,是施发,梁未什么也没有说。他总有不生气的时候,总有虽在气头上也还能理清思绪的时候。没有施发的话,黑施三的身份只怕早就暴露。在没有北市、樊城、广元这三城效力的时候,梁未会怎么做。他自己都不敢确定,会不会把银三推出去,一刀就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