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海平面上凝成一线的天光亮起，阴郁了整夜的氛围终于散去，缓缓爬升的圆日看起来格外耀眼，朦胧了一圈金色，将温暖无私地洒向璃月港。
水汽，雾气，雨意，在黑暗终结之时，也终于迎来了它们的谢幕。
无数双眼睛看着，无数人如此相信着。
[夜晚]，结束了。
2
战后最重要的是人民的安置和重建工作。从玉京台往下看去，海平面已经恢复平静，空中清朗无一物，一直挡在前线的群玉阁也不见踪影。
来自[七星]的指令下达得极快，在玉京台上避难的人们开始被疏散，忙碌了一宿的千岩军打起精神，连之前换下班去的也再度参与到工作中，稳定当前局势，人手上的不足得到一定程度缓解。
而与此同时，氛围的转变，也让大家的压力骤然减轻。
“请各位有序往这边走，不要匆忙，小心脚下台阶……”
“请跟随我们千岩军的引导，保持现场秩序！——喂，小孩子不要乱跑！”
“呜，可是畅畅想去港口那边看看……”
“太危险了，不可以。”
…………
你眯着眼睛看了看已然平静的海面，站直身体。
身后传来胡桃的询问：“你要去干嘛，又偷懒哦？”
“欸，才不是——我有这么不靠谱吗？”
“有啊。”
“…………”
你回过头，冲她眨眨眼。
“有点事要去做而已。你要跟来？”
“本堂主可没那么闲，”胡桃摆手，“反正你也不想我在场吧，那我只好勉为其难同意员工的临时请假了。”
你闻言，不禁用感动的眼神注视她。
“胡桃，你真是……”
她思考片刻，“我也没有看人如厕的兴趣。”
“………………”
你咬牙切齿：“……真是应该绝交。”
3
讲道理，璃月的山多，巨——高的山也多，巨——陡的山更多。
反正你是不明白为什么玉京台旁边就是这样一座异常陡峭的山，哪怕一路上都修有石梯，削去了格外尖锐的部分，上山难度依旧是地狱级。
吭哧吭哧。
所以，当初到底是怎么从这种旮旯里摘琉璃百合的？哦对，你冷着脸想，点点鼠标而已嘛。
吭哧吭哧。
恨恨地呼出一口气，你膝盖以下的部分抖得像得了帕金森，手吃力扒在一旁的石壁上，再抬起脚迈步。
快了，你擦擦额角的汗，爬了这么久，也该登顶才对。这么想着，身体内部突然涌上一股力量，你振奋地大吼一声：“哦哦哦哦咱们工人有力量——嘿！”然后手脚并用效率极高地（是的你没看错）“唰唰唰”爬上几级楼梯，一鼓作气就要冲上顶。
“噢噢噢噢噢——！”
——啪叽。
“？”
大概是神仙也难逃的脚底一滑。
在空中那种。
你：……
“我haqiwihdhxuiaiiqo——？！！！”
4
你失智地惨叫出声，下意识闭上双眼。
挣扎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是不可能的，只能放空自己躺平这样子。
然而，就在你即将和璃月大地爹咪亲密接触的前一刻——
有人猛地握住你右手，再用力往上一提！
眼前不知何时出现了熟悉的金棕色。还有男子那双正注视着你的，世无双的美丽石珀。
5
“先生，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您从一开始就下来帮忙，而不是悠哉悠哉看我爬山。”你趴在地上躺尸。
钟离不置可否地摇头，“如果可以的话，你不爬上来是最好的。”
“干嘛？才多久不见，就移情别恋了？”
你痛心地抵住胸口，泪眼汪汪：“先生！难道说，难道说……我已经成为了过去式了吗！红杏出墙！水性杨花！呜呜呜，你这个狠心的负心汉，凑不要脸！”
钟离：…………
他叹了口气：“我是说，你现在应该做的是好好休息。而不是继续勉强自己。”
“……我才没有。”你没底气地哼哼，“先生不要小看我，我可是很顶的。您刚才也看到了吧，我的高光时刻！”你两手横在身侧，使出吃奶的力气鼓起肱二头肌。
快看！
你的肱二头鸡！
钟离闻言没有立刻回答。他居高临下地看着你，几乎可以称之为审视，然后不知缘何轻笑了一声，俯下身来摸摸你的头。
“嗯。”男子微笑着，双眼弯弯。是真正发自内心的温柔笑意，比之古木逢春，冰泉喷涌。
他说：“的确如此。你做得很好，你们都做得——很好。”
6
钟离再次走到边缘处。他负手而立，在天衡山的最高处俯瞰底下景色。不论是玉京台中有序的疏散，还是此刻远处的海阔天高，甚至于港口前聚集于一处的“仙”和“人”，一切都尽收眼底。
你小腿打抖地挪到他身边，战战兢兢往下看。
……噫，真吓人。
“真是个绝佳的观景台。”你吞吞口水，“得亏您能找到这么个地方。”
钟离淡淡道：“璃月的所有地方我都很熟悉。”
“也对，”你点头，“毕竟都看了这么多年，不熟才奇怪。”
身处高处，难免会受到风的额外关照。你提心吊胆万一啥时候被刮下去，索性像个王八一样趴下，紧紧贴在地上。
你不说话之后，钟离也变得沉默。不似之前与你一处时的亲切，总是主动与你交流，现在的他看起来像片云，不浅不淡，静静地伫立在山巅，仿佛随时都要消散于空中。
你忍不住伸出手扯扯他衣角。
钟离侧过脸看你，金色的双眸没有一丝波动，淡然而冷漠。
你问：“先生，您会飞吗？”
“……何出此言？”
“因为您要是会飞的话，感觉下一秒就要飞走了。”你用力拽拉手中的那寸布料，“我不想您走。所以要抓紧您。”
他眨眨眼，有些哭笑不得地摇头。
“若真是如此，你是拉不住的。”
“不，您太小看我了。”你回答得斩钉截铁。抬头直视他，你抖抖嗦嗦地跪立起来，直起上半身，更用力抓住手中布料。
“我会像个狗皮药膏一样扒在您身上，抱住大腿做挂件，拽紧您的裤子打死不松手，您要是飞起来，我就用力把它扯下，再丢到璃月港中最繁华的地段示众，最后告诉七星这是远比仙祖法蜕贵重百倍的东西！”
真是完美的x骚扰发言。
钟离：…………
他反而深深地看向你。似是要通过你的眼睛看到内心深处般，竟让你后背一凉。
他道：“那可真……有点麻烦。”
“对吧？对吧对吧对吧！不想我这么做的话，就请您乖乖的哦，嘿嘿嘿……”
钟离意味深长地眯起眼。
“如此，只好收买了。”
“？”
“嗯，就比如说……”钟离压低声音，“把你一起带走……之类的。”
7
这难道不是绑架吗！！你大声腹诽。
相顾无言，眼中唯一清晰的是男子漂亮的脸，那双蛊惑似的石珀色双眸，几乎占据了你的整个世界。
你忽有所感。
等等，和……谁一起走？钟离？
不，不对。
你喉头上下动了动。
——是摩拉克斯。
这个提案实在是来得太过突然，也太过难以揣摩其中真意。明明理智上你该毫不犹豫地拒绝对方，但感性上，莫名的情绪自心间缓缓漫开。
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你是祂口中的，“此世”之人。
——“带你走”
如果是，借助神明的力量的话……
耳边肌肤突然变得滚烫。你手指触及到不停晃动的饰品，它在你视线盲区处发光，紧贴你的部分变得温热，再一点点冷却下来。
你：“………………”
不对，你刚才在想什么啊？
你赶紧摇摇头，迎上那份几乎要看透你的目光。
“先生，这个玩笑并不好笑。请您不要捉弄我。”
“我并无此意。”
“可我既不会与您一起走，您也不会离开。”你打断他，“鸟亦会飞，但它们依然有巢。即便是摩拉克斯——”
你拉长声音，仔细观察他的神色。
但钟离只静静地注视你，那双金色眼眸似乎自你出现起，就没有过一点变化。
你决定换种说法。
“您说了，您对这份结果很满意。璃月已经拥有足够的能力，它确实不再是神明手中被不断把玩的璞石，这里的人们充满活力，不是借助神明的手，而是彼此紧紧相握—— 一双大手固然可以支撑住所有人，但无数双小手搀扶在一起，同样不会摔倒。”
“您看。”
你指向下边，看向灾难过后，依然生机不绝的璃月港，看向依然坚强的璃月人。
看什么？
8
人的国度正在向前奔跑，以至于把神明都远远甩在后头。
仙众的时代已经过去，人的时代正在成为现实。
男子长长叹出一口气。
似怅惘，又似欣慰。
“按你这么说，我不是更应该离去吗？”祂淡淡问你，“这已是新的时代。你们的世界没有神明，你曾说，‘你们不需要神，依旧可以顽强前进’。面对危机，璃月交上来了足以令我满意的答卷，你，你们，‘人’……也让我看到了足够的力量。”
“谢谢夸奖。”
你坦然接受，“钟离先生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呢。”
——我们的世界没有神，唯人是实际存在。所以，我们必须自己去挑战一切，自己去承担所有，自己去开拓未来前行的路。唯有趟过荆棘丛，流过自己与同胞的血，而不是被神明大人宠在手心，我们才是人——人治，甚至人来决定神的概念的，人世。
而今天的璃月，同样做到了。
“我当时还有后半句话没说完，您有没有兴趣听上一听？”
“……”
你站起身，不卑不亢地在神明面前挺直腰板。
祂仿佛在看你，又仿佛什么都没在看，山上的雾气遮掩了他俊美的面容，仅有神明的注视，从高处漠然落下，静默地等待并审视着。
你深吸一口气，心脏砰砰跳个不停。
你说——
这里是，有神明的世界。但即便如此，人依旧是人，无论哪个时代，无论哪个世界，只要有充裕的土壤，就会蓬勃生长的物种。我们脆弱却也坚强，我们弱小却也强大；我们胆怯，我们勇敢，我们失去，我们创造——然后失败。
您也曾经见证过这样一个国家的灭亡，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