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眉眼弯弯,蛾眉若远山,微翘的眼尾里却含着说不出的意味。
“我喜不喜欢秦渊哥,这并不重要。”阮棠冷静而理智地说:“重要的是,阮家需要这份与秦家的婚约,需要有阮家人能嫁给秦家人。”
这话语未免太过赤-裸裸,将所有的掩饰都撕扯下来,露出内里冰冷的利益链。
穆白愣了一下,原本混乱无章的思绪像是寻到了线头,一点点抽丝剥茧,看到了最后的真相。
熹微的阳光落在少女巴掌大的精巧脸蛋上,愈发衬得她肤若凝脂,宛若剥了壳的鸡蛋似的,细润莹白,没有一处不精致漂亮。
但此时,穆白好似才透过这漂亮的外表,窥见了阮棠真正的内里。
他见过笑容柔软、亭亭玉立、美得仿佛没有棱角的阮棠,也见过药园专心致志、一心攀登学习高峰的认真的阮棠。
而如今的阮棠,则是少有地露出了理智而算计的一面,脱离了感性,从冰冷的理性和利益层面去思考。
她并非是单纯而不懂俗物的,而是对一切知之甚清,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愿意为之付出。
但不得不承认的是,这样的阮棠其实更加动人,周身都增添了别样的魅力,令人根本移不开视线。
穆白顿了顿,再次问她:“那如果不考虑别的其他的因素,只看你的内心,棠棠,你喜欢秦渊吗,愿意嫁给秦渊吗?”
穆白坚定地想要寻求一个答案。
阮棠精致如画的眉眼笑意盈盈,避而不答:“穆白哥,这个问题没有什么意义,我既然生在这个社会上,就不可能脱离复杂的人际关系。”
享受了什么,就应当付出什么,有舍才有得。
阮棠快走两步,走到了穆白的前面,敛着细密的乌黑睫羽,让人看不清她心底的情绪波动。
“我们阮家曾经只是江城不大不小的豪门之一,之所以能踏入顶尖豪门的门槛,离不开父亲的辛苦工作,更离不开秦家的扶持。”
“因为这份婚约,秦家在人脉和投资上给予了大量的支持。因为秦家的面子,我们阮家享受了诸多的隐形好处,这才能发展得如此顺风顺水,如有神助。”
“如果放在以前,秦渊还没有出意外的时候,他是整个江城最受欢迎的金龟婿,这份婚约不过是可有可无,是我们阮家承了秦叔的人情。”
“但现在,秦渊出意外失去了双腿,永远只能坐在轮椅上,秦氏集团人心波动,我们阮家不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有所动作,不然只会带来极其可怕的反噬。”
“我不可能让‘忘恩负义、背信弃义’的标签贴我们阮家的头上,这种过河拆桥、落井下石的行为,会影响阮家在整个商场上的名声,最后导致万劫不复的结局。”
阮棠的语速不紧不慢,平静地一条条分析。
她的音色很好听,清凌凌的宛若山间潺潺流淌的小溪,清越悦耳,是一场完美的听觉盛宴。
但穆白
却看见了她纤长睫羽上细碎的金色光芒,翩跹如蝶翼,脆弱而柔软。
她明明是笑着的,穆白却好像能听得出她隐藏的无奈和释然。
他张了张唇,想说些什么,却开不了口。
是的,他能说什么呢?
阮棠能全面地考虑到方方面面,做出这样的选择,已经是权衡利弊后的最优解。
不解决核心关键,不抵消秦家对阮家的这份大恩,阮棠在秦渊面前永远都低了一个高度,永远都没办法挺直腰板说话。
穆白只觉自己的心脏在细细密密的疼痛。
他珍而视之、恨不得捧在心尖的人,不能也不该面临这样尴尬的窘境。
穆白的嗓音添上了沙哑的歉意:“对不起,我……”
“穆白哥,这有什么好对不起的?”
阮棠回身,笑颜嫣然如海棠花开。
“秦渊哥很优秀,如果不是他出了这场意外,我能嫁给他,完全是因为秦叔和爷爷的战友情,不知道多少人会羡慕我。”
“即使现在,秦渊哥的身体出了问题,以他的地位和能力,还不一定会看上我呢,能成为秦渊哥的新娘,其实仍然是我高攀了。”
“不。”穆白定定地看着明眸皓齿的少女,坚定而认真地说:“棠棠,你值得这个世界上最好的。”
她配得上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
反而是秦渊,根本不配成为阮棠的伴侣。
“因为穆白哥是哥哥,所以看我的时候增添了妹妹滤镜,这就叫自家人的偏爱。”
阮棠巧笑倩兮,神色生动而狡黠,仿若根本没把刚才那番沉重的话语放在心上。
看着她灵动而漂亮的笑靥,穆白也不自觉地勾起了唇,在心中默默地做下了一个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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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白的行李大部分都放在药园那边,别墅这里倒是有基础的洗漱用品,将就一晚也不是不可以。
但穆白心里有事,得为之做一些必要的准备。
所以,他客气地推辞了阮父和阮母的挽留,打了声招呼,用了晚饭后独自返回了药园。
司机陈叔开车送他。
路上,两边窗户的风景不停地后退,穆白状似不经意地随口问:“陈叔,听说棠棠和秦家的秦渊定下了婚约?”
陈叔是阮棠的专属司机,应当知晓不少的内情,也更清楚阮棠对秦渊的态度。
穆白生得清秀俊气,带着干净的学生气,成绩还好,性格乖巧,是长辈最欣赏的那种晚辈。
陈叔的儿子和穆白差不多大,对待穆白的态度极好,自然没什么防备心。
听了穆白的问题,陈叔没多想,只点头回答道:“是的,婚约在大小姐很小的时候就定下了,到现在得有十多年了。”
“那陈叔您应该经常送棠棠去秦家,他们家的风景好吗?”穆白旁敲侧击。
“没有,也不多。”陈叔摇摇头,解释道:“大小姐小的时候,经常去秦家那边玩,但这几年学习紧张,
基本上不怎么过去。”
秦渊和阮棠的年龄差摆在那里,加上阮棠正处于高中关键时期,两个人实在没有什么共同话题,见面的机会也是少之又少。
想到这里,陈叔不由叹息:“本来也算是一对门当户对的好姻缘,谁能想到,老天爷实在是太残忍了,偏偏让秦总……”
“唉,当时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大小姐哭了好长时间,我看着都觉得心疼。”
“偏偏在先生太太的面前,大小姐还得装出一副满不在意的平静样子,心里头不知道有多苦。”
陈叔想起了阮棠曾经在车里垂泪的模样,话语里不免多了慨叹和惋惜。
但话一出口,他就知道自己不小心说多了,连忙弥补道:“穆白少爷,今儿个这些话……”
没等陈叔说完,穆白便果断地说:“陈叔放心,今天的话绝对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我了解棠棠,她性格坚韧,肯定不希望自己隐藏的脆弱难受被别人知晓。”
“就是这个道理。”陈叔面上闪过追忆的光:“大小姐真的是从小优秀到大。”
“她永远都是那么的光芒万丈,但背后的努力和辛苦付出,恐怕也只有她自己才能体会到。”
是啊,棠棠能走到今天,其中有天赋的加成,但更多的还是自己十多年如一日的用功和努力。
她是灼灼如华的曜日,是皎然清绝的明月,永远都该高高地悬挂于天边,不该沾染地面的尘埃。
穆白心中的想法更加明确,不自觉地抬眸看向了身边的空位。
那是阮棠平时最喜欢坐的位置,仿佛还残留着少女身上柔软的温度和清浅的馨香。
在司机陈叔看不见的地方,穆白悄然抬手,极珍惜地轻轻触碰着那片沙发椅,仿若在触及一个美好而梦幻的绮梦。
他会帮助阮棠扫清一切障碍,秦家对阮家的帮助和恩情不应该成为她的束缚。
他愿意成为她的矛,做她的盾,为她披荆斩棘,为她守卫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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