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若耶在半途终于弄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她问解押的兵士:“里面可有名叫杜秋的侍妾?”
朝廷自来的法律,逆臣之家的姬妾女儿没入宫中为婢,一世不得出宫。
“她是重犯,早押送长安去了。”半天,才有人理她。
谢若耶噤声,闭上眼皮蓄养精神。
沿途道路的草木已经枯萎凋零,黄叶和草絮夹裹在寒风中一路呜咽。
到达长安的时候,太阳明晃晃地挂在天上,空气却冷的出奇,谢若耶被抓出府的时候穿的还是单衣,此刻被冻的正缩在一角瑟瑟发抖。
“李锜已押到兴安门,马上要问斩,你们谁要去道别的,陛下允了。”掖庭的内侍刚接手她们,还没来得及清点。
无人言语。
杜秋会不会思及此,谢若耶出声道:“我,要去。”
“随我来。”有人押着她过去。
大远瞧见的,是宫城兴安门上的明黄伞盖,矗立的那人,一身明黄龙袍,神色肃穆。
是他啊。
谢若耶蓦地想起当年第一次去他府上,他戏谑她:“你叫什么名字?何时入府为婢的?”
竟是一语成谶。
“李锜,你身为皇室贵胄,为何谋反?”李淳那金玉之声忽然掷下。
被兵士押着跪在地上的李锜抖了抖,哆嗦着唇:“我原本并没有谋反的打算,张子房日日进言教唆,一时迷了心窍。”
“你身为镇海节度使,兵权尽在你手上,张子房不过一幕僚,他们谋反,你为何不杀掉来朝廷奏诉清楚?”李淳反问。
李锜垂下头,张口半晌,说不出话来。
“你,过去,快点。”小黄门粗鲁地推了谢若耶一把。
她抬头张望一眼宫门,明黄色的身影已经离开,只有猎猎旌旗迎风飞扬,她道:“我看一眼就够了。”
并没有见到杜秋的身影,她没有上前,默默跟着掖庭的黄门回去,问明身份后,点了手印,发到掖庭作活儿。
紫宸殿。
“陛下,李锜和他的逆子已被腰斩于市。”翰林学士李绛道。
李淳久坐不语。
“继西川刘辟之后,又一逆臣贼子被诛,真是可喜可贺啊!”有大臣道。
李淳听了面带伤感:“我自承继天下之后,叛乱不断,还是朝廷的恩德不够啊,惭愧还来不及,哪有什么值得庆贺的。”
“依附于李锜的江南大贾,谢、戴、孔、陶几家的家翁已押送到长安,刑部按律定了死罪。”同为翰林学士的裴垍道。
“死罪?”李淳拧眉,显然没有想到。
“按律”
“我刚履天下,不宜株连过多。”略一沉思,李淳道。
百官不知他的限度,复上疏:“家产充公,族中成年男子流放,女子没入贱籍,按律已是最轻的处罚。”
“传下去吧。”李淳淡声道。
“陛下,这几家商贾中,谢家还曾和王叔文交往密切,也一并轻罚吗?”有人又道。
李淳恍若未闻,“李锜的家产何在?”
李绛接着道:“这一用兵,虽说王节度使不战而胜利,但两江百姓少说也受了惊吓,李锜和这帮商贾在江南积敛的钱财,不如还给他们,免去今年的赋税,安定人心。”
“嗯,允了。”李淳道,宣布退朝。
“昇平公主送了五十名女子过来,放在郭妃宫里,请陛下过去赏舞。”突吐承璀一路跟着他回到浴堂殿,找了个机会道。
“退回去。”李淳冷然道,口吻不容置疑。
吐突承璀低头道:“是是。我这就叫人去传达陛下的意思。”
“仁贞,我记得你也曾从扬州谢家拿了不少好处。”李淳有意无意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