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冉依言,默默地站起来。他个子很高,一站起来玉苍要看他的脸就得仰视。
可她没有,依旧平视着前方,视线落在他的胸膛处,公主姿态。
玉苍伸手接过那把匕首,忽地一伸手,刃尖对准他的喉结。
他未闪未动,连眼睛都不眨,亦是平视前方,看也不看玉苍。只像个木偶人。
“你说,我是要划破你的喉咙,还是掏了你的心呢。”玉苍喃喃道。
“公主随意处置,都是宛冉应得的。”他说。
闻言,玉苍冷笑,“宛冉,你为何问也不问,当时就将那把匕首捅进我心呢。”
“因为蒹葭有孕,她不可能自尽。”他说了这句话,将她心底存的那些爱恨交织绞地稀烂。
玉苍脸色变得比之前更苍白,她咬了咬唇,“原来如此啊。可你知不知道本宫跟随你的蒹葭发现她”
她立刻止住了自己的话。他当然知,他怎么会不知呢。
他爱蒹葭,即使知道蒹葭是冥界之女,是冥界的细作,都还是装傻装蠢地护她。
玉苍想,自己是该放下那点可笑卑微的执念了。
南央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眼刀随时都架在宛冉身上。
宛冉看见了他,南央这样,真像她的保护神。
“公主,请动手吧。”宛冉不与她再谈论关于蒹葭的事。
玉苍听罢,手里的匕首换了位置,移向他的心口处。那是他捅她的位置,分毫不差。
眸中聚齐水雾朦胧,爱恨倾斜,她猛地将匕首扎下去——
宛冉心口钝钝的疼,却不是利器刺穿心口的冰凉剧痛感。
他视线下移,那只玉手紧紧握着匕首,却不是握着刀柄,而是匕首锋芒处。
而抵在他心口处的,是刀柄。
她手上的血沿着紧握的锋芒处一滴一滴,落在他的玄靴面上,渗进了靴子表面,一片温热触到他的脚背。
他的瞳孔狠狠一缩,只见她泪流满面,满脸灰暗的神色。
他好像看见,她终于死心了。
宛冉正要伸手阻止她继续握着匕首的刃锋,却有个人比他更快。
“玉苍你疯了!”南央将她的那只手掰开,匕首猝然落地,发出尖锐的声响,斜插在地上。
俊容上的紧张神色显而易见,南央轻喝她。
“这一刀,割在本宫手上,不是本宫舍不得你,是本宫给自己瞎了眼的教训。谨记我二哥的话,今后,不再不该爱的人身上浪费一点情意。
念在你是琥珀君王镇守琥珀沼,本宫不会因私寻仇对你怎样。但是宛冉,你记着,你永失所爱,也再也遇不到像本宫这样爱你的女人。永远,不会再有。”
她掷地有声,一字一句分明冷静故作威严,却让人听得似在泣血。
玉苍说完这话,转身便走。那荡起的素色轻纱撩过他的衣角,撩过他心空的那一处。
这番话中,有一句猝不及防地锥他心,刺他骨。
不是“你永失所爱”,是那一句,“再也遇不到像本宫这样爱你的女人。”
对啊,再也遇不到了,也活该他遇不到了,玉苍。
“玉苍。”宛冉第一次这么喊她。低沉沙哑的嗓音似有些悲怆,全渗透进了她的名字里去。
玉苍往前走的脚步顿了顿,她看着殿中静静观望着这一切的二哥和许嘉溪。
绷也绷不住,嘴一瘪,蓦地像个孩子一样大声哭了出来,几步冲上前去扑进渺苍怀中。
“二哥,我好疼啊手也疼,心也疼啊呜呜我好疼啊”玉苍扑在渺苍怀里哭得稀里哗啦,所有情绪伤痛在这一刻都找到了出口。
渺苍深邃如墨的眼底冰寒骤起,大手轻抚在玉苍背上,眼神却钉死了宛冉一般,近乎一眼就将宛冉千刀万剐了。
“好了,哭吧,二哥知道你疼。冥界的事一完,二哥替你抽了宛冉的筋。”他这话说得平平淡淡,细听却铺陈了刀锋利刃般让人后怕。
“不用你剥啊”玉苍哭地上气不接下气,根本就顾不上宛冉走没走,南央还站在她身边看她扑在二哥怀里哭地形象全无。
许嘉溪心疼地轻抚着她的背。
想想,她还真羡慕玉苍,有渺苍这么权势滔天的哥哥做依仗。
受了苦受了委屈受了情伤挨了罪,还有这么厉害的哥哥为她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