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意料的情深缱绻将阮蘅惊得说不出话来,脸颊晕染醺红,犹有虫蚁密密麻麻啃食着血脉,激得她浑身酥麻,脑中一片空白。
“谢大哥……”于她来说,谢元睿便是兄长,两世以来,她从未对谢元睿有过别的念想,可她万万没想到谢元睿竟对她如此深情意切,“我……我一直将谢大哥当做亲哥哥一般对待。”
意料到阮蘅会做此回答,谢元睿莞尔,“可如今你知晓了,我并未将你当做妹妹。”
“我……可我对谢大哥并无男女之情,若我冒然应下谢大哥,于谢大哥来说实为不公。”
谢元睿叹了声气,“我知晓的,你心仪献王殿下,他那般出尘绝艳,会得你钦慕,皆在情理之中,阮蘅,我心里清楚,我比不得他。”
“谢大哥别胡说。”阮蘅偏过头掩饰自己的局促,“我早已不喜欢他了,不管他再好,也与我无关。”
谢元睿瞧不出是否欣喜,他拉过阮蘅的手,轻声细语,“阿蘅你瞧,你原本心悦他,如今却没了情意,那于我来说也是一样,我或许也能等到你改变心意的那一日,不是吗?”
改变心意的那一日?阮蘅思绪有些飘远,她也不知自己会不会有那一日。
这一世她不再缠着李玠,更不会再嫁给他重蹈覆辙,可即便如此,她也未替自己做好打算。
她未想过自己的姻缘,亦未曾想过要与谁渡过余生。
“谢大哥,我还未想过要嫁人。”
“我不急,等着你就是了。”谢元睿眸色微亮,“那等你想好了,第一个与我说,可好?”
谢元睿小心翼翼,生怕她开口婉拒。
阮蘅曾以为自己就该与李玠纠缠到死,如今放下了,她可否能再给自己一个机会?她或许可被人放在心上,子孙承欢膝下,亦可不必死于十六岁那年……
阮蘅有些动摇,他们两家交往甚密、门当户对,又知根知底,于她来说,谢元睿似是最合适的人选。
她想,若是前世未曾遇到李玠,她应当也会嫁给谢元睿或是如他这般的人吧,谢元睿为她默默付出了两世,可她却什么也不能回报他。
阮蘅将心头一闪而过的那个名字压下,似是用了半生的气力,才开口说道:“谢大哥,你的心意我知晓,可我不能骗你,我如今确是将你当做大哥对待。”
谢元睿眼神有些淡,可他从来不会用李玠那般凌厉的目光看向她,只是这一点,足以让阮蘅迈出一步,“但我也会试着对你好,我不知要用多久才能如你这般,可我会尝试。”
谢元睿眼中的黯淡散落,染上了难掩的炽热,他说那番话前想过许多,就连阮蘅拒绝他的缘由他都想过七七八八,却不想在她口中听到了他最为奢望的答案。
“好。”谢元睿眉眼含春,化不尽的柔和,“不急,我等着。”
阮蘅垂眸苦笑,如此一来,她便没有退路了吧。
“院子里的海棠花呢?”谢元睿这才留意阮蘅的海棠苑光秃秃一片,往日赠她的海棠都已不见踪迹,“不喜欢吗?”
“不是。”阮蘅懊恼自己还未来得及栽上花草,随口扯了谎,“西府海棠娇贵,没遭住前几日的大雨,根枝都烂坏了,我便拔除了。”
“改日我再替你寻一些来。”
阮蘅立马回绝,“不必了。”话音刚落,察觉有些不妥,阮蘅这才道:“我养不好,尽是糟蹋,就让它好好生在西府吧,别来京城遭罪了。”
寻这花免不了要与李玠打交道,阮蘅不想再与他有纠缠了。
谢元睿:“好,都依你。”
“好,都依你。”从一旁探出一脑袋,学着谢元睿的语气揶揄。
“谢三!”阮蘅嗔了她一眼。
“没,你放心,我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没听到!”谢渥丹笑着缠了上来,“真的,嫂子。”
“你——”阮蘅作势就要去打她,谢渥丹笑着跑开了。
谢家明白了阮家的意思,并未久留,带着谢家兄妹二人离开了,回府后他们还需备下聘礼,如此一想,竟觉得日子有些仓促,可谢元睿立马要去会监厅,再不定下,又得延期至三四个月后了。
谢家人走时阮府喜气洋洋的,在场的婢子小厮皆知,阮家与谢家好事将近了,先前阮家被搅得天翻地覆,如今终有一件大喜事了。
老夫人见着阮蘅时,就知这事八成妥了,“元睿是不错,待你又好,嫁过去,祖母也没什么可担忧的。”
阮蘅淡淡回了一声,“是,祖母。”
“什么嫁过去没什么可担忧的,我不许!”背后一道厉声将难得的气氛轰然打碎。
阮蘅转过身去,见阮远征站在身后,一脸恼意。
“与谢家的婚事我不同意!”阮远征毅然决然,毫无商量的余地。
“混账,你又在说什么胡话!”老夫人见阮远征又异议,气息急促,话中蕴了恼意,“我还活着,蘅丫头的婚事便由我来做主。”
“母亲,我是阿蘅的父亲,我也有权过问她的婚事。”
若是昨夜并未躲在书房,她还说不准会以为是父亲为了她着想,可知道真相的她觉得甚为讽刺,“父亲这般正色言辞拒绝这桩婚事,只是过问吗?”
阮蘅低低笑了一声,满是悲凉,“当初我想嫁给献王殿下,父亲不允,好,那我不嫁了,如今想与谢家结亲,父亲又不允!女儿似乎愈来愈不明白父亲心里究竟在想什么了,敢问父亲,您希望女儿嫁给谁?”
这是第一回,阮蘅生了反骨,“父亲这是瞧不上献王殿下,亦瞧不上相府吗?父亲眼高,敢问瞧得上谁?这比献王殿下位高权重的,想必只有皇上与太子了吧,让女儿想想,父亲这是想让阮家多一位太子妃还是贵妃娘娘?”
“啪——”
厅中刹那间沉静下来,阮远征双目赤红望向阮蘅。
阮蘅捂着脸不怒反笑,“父亲这是被说中了心事,恼羞成怒?”
“阮蘅!”阮远征气急,没想到阮蘅竟当着众人之面忤逆他,他抬手又要往阮蘅脸上扇去。
“住手!”老夫人喝止他,“你要气死老身吗!”
老夫人拉着阮蘅将其护在身后,“蘅丫头无论如何都不许嫁入皇家!你想也别想,她的婚事由我来做主,谢家与我说了,六月廿三来府上提亲,此事已定,无需再议。”
“母亲!”太子想要阮蘅,否则她就是死,阮家也会随之遭难,他输不起。
“我阮家不需要卖女求荣!旁人攀权富贵那便随了他们去,可这并非是我阮家所求,谢家能真心对待阮蘅,在京城中没有比谢元睿更适阮蘅良配。”
“母亲——”
“好了,莫要再说了。”老夫人示意阮蘅跟着她离开,阮蘅默默跟在身后。
阮远征没有再说什么,甩着袖子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