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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菜(1 / 2)

黎明将微亮已将送至檐前,零星碎落在窗台之上,依稀映照着床榻上相拥的二人,与其说相拥,倒不如说是李玠将阮蘅禁锢在怀中。

她身上的红疹显现,痒得她愈发难忍。生怕她抓破了后背,李玠不得已束缚住她的双手,不过也只折腾了一盏茶的工夫,阮蘅便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想来是他身子有些微凉,滚烫的阮蘅不时往他身上贴去,触及他的凉意,她竟还舒适地砸吧着嘴。

李玠暗叹,当真是无所畏惧。他又好气又好笑的,可又无可奈何,只是将她的手捂在胸口,又拿刚浸过水的帕子给她捂在额间。

怀里之人渡过温热于他,他才觉得此刻的一切是真实的,前世自她染病至出意外他一概不知,亦没有陪在她身旁,他不知她遭受过什么,亦不知她那时的心寒与绝望。

昨夜听她谈起前世之事,她虽毅然平静,可他知道,那都不过是她的掩饰,她一人承受太多,也不肯与他多说一二。

怀里之人又动了动,李玠将她搂紧,“都会过去的。”

……

阮蘅醒来时头疼欲裂,只觉得沉重地抬不起身来,她艰难地抬眼,见案旁坐着一人,此刻正执笔书写,和煦暖阳勾勒着他清癯的面庞。

她有些恍惚,只觉得前世在她卧病之时似乎也看见过如此一幕,远近不明,忽实忽虚,她烧得一时辨不清究竟在何时。

她扯着嘶哑的嗓朝着那道身影低低试探了声,“阿玠……”

李玠手一顿,墨在纸上晕染开,他顾不得这份公文已作废,径直起身走到床榻旁,“醒了?可想吃些什么?”

阮蘅摇了摇头,“难受,不想吃东西……”她浑身无力,根本没什么胃口。

想来是趴了一夜,身子着实是难受,她挣扎着要坐起,可胳膊还未使力,她便又瘫在榻上,尝试无果,她只得病恹恹地望着李玠,好不可怜。

阮蘅不禁嘀咕道:“这天花还真是厉害的紧,我特意只用了那么小些,竟还这般来势汹汹。”

李玠俯身一把将她捞起,怕触及她后背,便用手臂托着她,像抱孩子那般将她抱了起来。

突然腾空的无措与不安让阮蘅下意识就抱紧了他脖子,嗔怪道:“你做什么……”

“不是你想起身吗?”怕她没坐稳,李玠另一手虚搂了一下。

阮蘅本就发烫,现下脸红得更无法见人了,娇艳欲滴之下,她本就无力的嗓音显多显了几分媚态,“那你别这样抱着我,我又不是小孩儿。”

这姿势实在是太羞耻了,上一回被人这么抱着还是她八岁之时,她如今也算得上是个大姑娘了,虽没有旁人瞧见,她也难掩羞涩。

阮蘅无力挣扎,索性趴在他肩头将脸埋了起来,李玠身上的杜康香让她昏沉的脑袋终是有了一丝清醒。

李玠见她躲着他的视线,便也没有打趣她,“我让人去备一些清粥,没有胃口也多少要吃一点,否则身子扛不住。”

这一回阮蘅没有再拒绝,在他肩膀闷闷应了一声。

“除了头疼可还有哪里难受,一个时辰前我已经给你喂过药了,等你吃过粥再喝一碗。”

“就是头有点疼,还有后背有些痒。”阮蘅惹着没去挠,“你别担心我,这一回根本比不得上回,上回我第一日就瘫在床上动弹不得,今日还能翻动身子,想来是不严重的。”

阮蘅指了指桌案,“你将我放在那儿,我要写些东西。”

李玠哪里会听她的将她放下,只是先自己坐下身,将她侧放在自己腿上,拦着她蠢蠢欲动的小手,“你要写什么告诉我,我替你写。”

阮蘅摇了摇头,“我又不是废了,还能写字,你替我磨墨就是。果然这病得自己得一得才能知晓,先前东儿发热说头疼,那时我用了一味柴胡,本也是治退烧的方子,如今愈看愈觉得不大妥当了,应当留些余火将这天花的病症得快些散出来才是,天花藏在体中时间越长越难受,也越易加重。”

李玠看着她握笔之手都有些颤抖,却还不肯来求他一声,不免觉得好笑,“你倒是厉害,不过两个月工夫,这医术摸了不少门道。”

“那是自然。”一提起这个,阮蘅不免自豪,“师傅说了,我娘家中可是开药铺的,她亦有一手好医术,我身为她女儿自然不会差,再则还有师傅这位神医在教我,我哪能给他丢脸。”

阮蘅越说越来了劲,她拿笔尾点了点脑门,“这最要紧的还不是得靠我这儿,你可别看我在京城胡混,这茶、戏、球、牌、马若是有哪样不会,哪里混的起来?有好些人说可惜是我只个女儿身,否则这朝堂功名也是要有我一份的,我也觉得如此,我又不比旁人笨,这读书写字也比不得那些在国子监的官世子弟差。”

生怕他不信,阮蘅起笔在另一张纸上写下“李玠”二字,她病恹恹的脸上起了些许笑意,虽惨白却满是真意,“你瞧,是不是与你写的一模一样?”

李玠只是瞥了一眼,并未十分意外,早在京城时他就发觉阮蘅写字笔法与他极其像,如今一想,他与阮蘅上一世才只有一载之际相处,她却能如此细致发觉他字迹的不用而又能以假乱真。

李玠失笑,他的姑娘倒是个极其聪明的孩子。

阮蘅小心翼翼将纸叠起,“这可是我当初花了三个月时间学的。”

李玠眼中黯然,阮蘅眼中的熠熠生辉让他心中陡然一颤,他似乎又瞧见了当初那个总是跟在他身后唤他一声“阿玠”的姑娘。

他已经许久不见了,他以为他早已将那个无忧无虑、不谙世事的阮蘅弄丢了。

李玠结果她手中的纸攥在手心里,“这张就给我罢。”

“不过是张纸,你要来做什么……”阮蘅顺势塞到他手中,突然想起什么来,“对了四喜呢,他近日可还好?”

“嗯。”李玠颔首,“他是个机灵的,我将他放在青禾身边了,让他学些本事。”

可本是件欢喜之事,可阮蘅却怎么也欣喜不起来,“你可知道他爹娘之事?他爹娘都患了天花,如今在后村也只是数着日子过能拖就拖,可四喜却什么也不知,我不想告诉他实情,他还小,不该承受这些的。”

李玠揉了揉她脑袋,“阿蘅,他不小了,该知晓他应该知晓的,那是他爹娘。”

阮蘅点点头,觉得李玠说的在理,于四喜来说,她也不过是一介外人,哪里能插手他的生活,有些事瞒着他不一定是对他好,“好,过两日待我身子好转了,你将他接过来吧,让他见一见吧。”

李玠应下。

阮蘅便转头再提笔写下另几行字来,口中也念着:

“晨起时头疼、有失重沉闷之感,口干唇裂,无胃口。”待写下这一句话后,阮蘅看向李玠,“昨夜我自己都没有注意,我是睡下几个时辰后开始发热的?”

本是随口一问的一句话,却不想李玠却回答得异常干脆,“两个时辰。”

“哦,两个时辰。”阮蘅又在纸上添了一句,正要搁下笔时她突然发现不对劲,“不对!昨夜那么晚了,你是怎么知道我两个时辰后才发热的?你是不是一直待在我屋里没走!”

阮蘅往后一缩想要避开李玠,她又将自己衣襟裹了裹,“你是不是看了什么不该看的!”

面前之人此刻生龙活虎,哪里还有一点病了的模样,让他也暂时搁下了沉重的思绪,他抱起阮蘅站起身来,“你是指哪里?”

“哪儿?李玠!你究竟看了多少地方!”阮蘅又羞又气,只恨自己如今没了气力,连推开他都推不得。

阮蘅瞪着他,李玠也难得起了揶揄她的心思,二人便沉浸在片刻的温宁之中,哪里还能听到身后不合时宜的“吱呀”推门声。

“主子,粥来……”那声音一顿,硬生生憋出最后一个字,“了。”

青云将食盒往桌上一搁,撒腿就往外跑,将门也合上,只留下一句话来,“属下什么也没看见!”

见了鬼了,他跟着王爷那么多年,何时见过这般情景。王爷竟与哄孩子一般抱着阮蘅,任由她在他怀里打闹,他也不闹,反倒是一脸宠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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