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父亲特意带他来开眼界见世面。海宁四大家族,罗宋陈张,包揽了衣食住行,垄断了海陆航行两条线。不过罗家是新贵,罗父带着雄厚的资金从一个南方以南的小渔村来到海宁,正是希望可以通过关系打开新局面的时候。杜烬突然想到:“这家主人姓什么?”罗嵩翘着二郎腿打农药,告诉他:“姓顾。”顾家有自己的佣人,不过刚好够平时打礼祖宅和附近土地,到了大型晚宴的时候,往往都会聘请临时的工作人员来帮忙。管家是个满头白发的和蔼白人老头,叫斯内克。他从后厨端了一杯柠檬水递给杜烬:“孩子,把这个送到三楼去,少爷在那儿。”杜烬心想:鬼认识哪个是你少爷。接过饮料往楼上走,年代久远的木质楼梯和走廊,悠长昏暗,间歇性发出奇异的响动,两边仅仅只有几盏蒙蒙发亮的黄色小灯,间隔还十分远。这让走廊看起来像是某种一眼望不到头的幽谧洞穴。顾云对着梳妆镜整理细节,宴会开始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他转身往门外走。门口站着谢秋,一把给他薅了回去。顾云愣了愣,又试图往外走,再走,再薅。紧接着,谢秋鬼鬼祟祟地闪身躲进房间,顺手锁死了门。顾云皱皱眉,他正心烦自己的袖扣不是想要的那一个,问道:“你干什么?”谢秋把食指放到唇上,示意他噤声。下一秒,门外一个人敲了敲门,熟悉的声音响起:“请问有人在吗?”顾云浑身都绷紧了,他无法理解:杜烬怎么在这儿?门外的人还在继续问:“你好,有人在吗?”“你好,有人在吗?”问了三遍没人回应,杜烬于是放弃了,脚步声渐行渐远。顾云这才松了一口气,问道:“他怎么会在这儿?”谢秋摇摇头。他也不知道。一个不留神,宠物已经跑出安全区域。顾云突然注意到了问题的重点:“他居然翘课?”谢秋:“……”等会儿宴会就要开始,顾云作为今日的主角,肯定是要上台做开场白的,到时候杜烬也在,这要怎么收场?难道这不应该才是重点吗?华灯初上,宾客陆陆续续进场,杜烬穿着笔挺的白衬衫和黑马甲,负责收拾现场空置的香槟杯。他在轻美华丽的裙尾和精致俏皮的燕尾服下穿行,灵巧地尽量让自己没有存在感。突然,灯光暗了下来,悠扬的音乐声响起,曲子熟悉悦耳,正是杜烬常听的那首睡美人。一束灯光照亮舞台,今晚的主角登场了。顾云走上台,他的脸上带着兔子先生的面具,他的声音也经过伪装:“晚上好,各位……”杜烬匆匆瞥过一眼,随即毫无察觉地转身离开。罗嵩跳舞跳到一半,被张家的少爷拉着进了小房间,原来顾家为了照顾来宾的娱乐需要,在角落开了个赌厅,张家做赌博业发家,下面几个子女全部吃喝嫖赌无一不精。罗嵩陪着玩了几把,主要他父亲希望他将来能和张家的二小姐订婚,于是不得不巴结未来小舅子。陈家少爷和宋家的少爷也在,这两个对赌不太精通,但架不住爱玩,大厅里都是社交的中年男女,无趣且压抑。罗嵩简单瞄一眼,世家子弟几乎都在。谢秋走进房间,在四个少年面前坐下,还没等人看清他手部的动作,面前盖着的纸牌已被翻开,皇家同花顺。陈少爷输得焦头烂额早想下场,顺势而为让出了位置。谢秋又把牌翻回去,动作极流利极漂亮,赏心悦目犹如秀场表演,他问道:“介意和我玩吗?”半个小时后,谢秋拿着他赢到的东西,走到后院。顾云坐在秋千上等着他。谢秋把手表递给他,顾云接过来按下暂停键,打开表盖,按下暗扣。表面整个翻转,露出篆刻在背面的杜烬的字母缩写:d.f。这就是那只顾云特意从意大利定做的表,世界上独一无二,一开始他还以为自己眼花了。谢秋:“看来某人养的宠物跑出了笼子。”顾云没有说话。谢秋反问道:“你还说他是个好学生?”翘课,说谎,卖掉父亲赠予的礼物,这怎么看都不像一个乖孩子的行为。谢秋告诉他:“不听话的坏孩子,需要一点惩罚,你可不能太心软。”顾云觉得事情有点超出预期,他一直以为杜烬是个乖孩子。礼貌,文明,有素质,彬彬有礼,每天按时上学放学。对学习不算刻苦可也认真不倦怠,心底柔软善良,总体来说他在此之前一直是顾云心里希望他长成的样子。顾云自己也是这样,最起码表面上如此,实际上内里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只需要他自己知道。顾云从秋千上下来,谢秋还以为他要发火了,事实顾云却没有发火,只见他转身毫无留恋地把手表扔进了人工湖。然后一直到凌晨两点,宴会结束人流散尽,顾云才从车库里提了那辆二手本田准备回家。车是跟之前一个佣人买的。回家的路上,他还百思不得其解。车到小区楼下,家里的灯已经关了,这个时间杜烬应该早就睡了。顾云和管理员打过招呼,坐着老旧的电梯上楼。到了门口顾云拿出钥匙开门,顺手打开灯的开关的一瞬间。“砰!”“砰!”“砰!”礼花飞溅出来喷了他一脸,紧接着一个人形物扑进他怀里。“爸爸,生日快乐!”杜烬为了等顾云,一直熬着没有睡觉,就是为了给他一个惊喜。蛋糕,蜡烛,礼花,彩带,还有房间里到处都是的粉红色气球。顾云抱着杜烬,声音连他自己都没发觉的有些颤抖:“你…自己做的这些吗?”杜烬点点头,终于拿出了礼物。顾云打开礼盒,里面是一副眼镜:“你哪儿来的钱?”杜烬切了一块蛋糕,吮了一下奶油,自豪地炫耀:“我去打工了。”他问道:“你喜欢吗?”顾云温柔地亲吻他的额头,说道:“我喜欢,我当然喜欢。”两个人吃完蛋糕,收拾好房间,累得躺在沙发上不想动弹。顾云下意识地看了杜烬的手腕,那里是另一块手表。杜烬丝毫没有察觉顾云的小心思,问道:“你刚刚吹蜡烛许了什么愿望?”顾云打算忘记手表的事:“我希望你健康长大。”杜烬:“等到我十八岁生日你知道我会许什么愿望吗?”顾云:“你会许什么愿望?”杜烬:“我希望我们会永远在一起。”顾云真挚地告诉他:“你的愿望会实现的,我永远不会离开你。”☆、魔神之子顾云六岁的时候,他母亲某天半夜起来,突然拿着枕头想要捂死他,幸好被巡夜的女佣看见拦了下来。一个女人恐惧悲惨的叫声在房子里回荡:“有鬼啊!有鬼!这房子里有鬼!”“他不是我儿子,他是个恶魔,他是个恶魔!杀了他,杀了他!”事后女佣回忆起来,说当时没有听见任何呼救和挣扎的声音,想来是被枕头蒙蔽的原因。反而是家里的猫睡在卧室,被女主人的动作惊醒,恶嚎起来,这才吸引了她的注意。顾云其实不记得了,那天晚上很多细节他早就忘得一干二净。只知道他母亲很快就被送去了遥远的疗养院,从此再也没有在家中出现过,包括曾经出现过的痕迹和证明都被一一抹去。家里面所有有关她母亲的物品都被快速地有条不紊地整理掉。衣服,相片,连带四只鸟,一片月季和一些画。上流世家里以优雅美丽出名的白小姐,最终落得如此下场。最后她只在精神病院生活了很短的一段时间,死的时候白家旧人大多已经不在了,顾明章将她的葬礼置办的简单而低调,吊词是当时的女秘书代写的,潦潦草草,勉强过关。顾云没有从白家远房亲戚和顾家其他人脸上看到过多哀伤的表情。他母亲生前被诊断患有偏执型精神分裂,是终身反复发作的顽疾。顾明章自然不希望一个□□出现在他家里,他对女人伤害他儿子的行为也很愤怒,葬礼结束以后禁止任何人在顾云面前提起她。顾云于是常常在老房子里看到他妈妈。他不知道为什么从那时候开始,身体被病魔反覆纠缠。高烧,肺炎,水痘,咳嗽,夜惊...如此不断。他成天躺在床上,等着病症退去,然后继续染上新的疾病,日复一日。下人们想好了一套说辞,轮番用来应付他每日无谓的繁琐询问。“可怜的孩子,他连他妈妈想要杀他都忘了。”大概小孩子不理解什么是杀死的概念,他觉得他妈妈在和他玩游戏。正如很多人小时候不知道为什么要去死,长大了不明白为什么要活着。因为迷茫而极富求生欲,又因了解人生从而厌弃生命。后来顾云在书房的书架角落,找到一本他母亲遗留下来的《神曲》,夹在书架和墙壁中间的缝隙里。大概收拾打包的人没有仔细检查,才有了这条漏网之鱼。这是他母亲最后唯一留给他的东西。书用红色封皮包着,字体是烫金的,小小一本。他很珍惜地收起来,怕被别人看到拿去扔了。不过他不识字,不知道上面写了什么。再大一点,顾明章觉得和保姆长大的男孩没有出息,就给他请了一个家教,也不需要做什么,只要每天教教拼音就可以。家教是个很年轻很温柔的女人,有着和顾云母亲一样美丽的长发。她的五官也很像,顾云长大之后再回忆,已经完全不记得具体的样子,只留下一层朦胧的画面。但是他想她肯定长得和他母亲极度相似,否则这种感觉不会在几十年后仍然如此强烈。顾云缠着她给自己念书里的故事。女人有点犹豫,因为她觉得《神曲》不适合读给小孩子听。但是她拗不过顾云,只好给他念。“进入地狱易如反掌,但是寻着足迹通往天堂,却是困难重重。”女人念到这里,顾云好奇地问:“什么是天堂?什么是地狱?”女人告诉他:“善良者死后上天堂,作恶者死后下地狱。”顾云怔了怔,继续问道:“那活着的时候怎么办?”女人愣住了,这问题颇有哲学性。如果人的行为只有等待死后上帝的审判,那么活着的时候谁来审判呢?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只是人类杜撰出来约束个人自我道德的恐吓而已,一句空头支票。就算真有最后审判,每个人因自己所作所为得到了应有的惩罚,那谁来保证善者以应得之姿态活着,而恶者都被法律送进监狱呢?和小孩子讨论人生哲学,显然不明智。女人笑着摸摸顾云的头,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但此后每天给他读书,直到神曲读完那一天。顾云:“维吉尔肯定是但丁最好的朋友。”那女人温柔地笑着:“我也是你最好的朋友。”顾明章偶尔刚好路过,阴翳的眼神从两人身上扫过。房间里一时气氛骤降,不过他并没有干涉,只是照例不放心外人而已。他对顾云的身体不够健康,一直耿耿于怀。后来某一天,那女人消失了。整座房子突然充满了生气,很多人从四面八方朝这座山涌过来。他们带着各自奇特的面具,男人穿着滑稽的衣服,有的像小丑,有的像骑士,四处漫无目的在整座宅院里闲逛。女人基本上都不穿衣服,她们洁白的酮体暴露在每个人的视线里。顾明章经常办这样的聚会通常顾云都被要求呆在房间里,保姆们会陪着他。但是他已经长大了一点,开始顽劣,不肯再好好呆在房间里。而是逃过了保姆的监视,从众人眼皮子底下溜出去了。三层楼的客厅客房里到处都是达官显贵,保姆一看顾云像条鱼一样跑进去,就彻底没了办法。她们瑟瑟发抖地胆怯地看了那酒池肉林一眼,默默低头做自己的事情去了。顾云看着纠缠在一起的男男女女,一路跑进了他父亲的卧室,然后奇迹一般地找到了卧室的暗门。那只他母亲的猫跑了进去。顾云本来抱着它。向下的楼道没有照明设施,顾云叫着那只小猫的名字,摸黑走下去。在楼道尽头的房间里,放着一个箱子。猫咪围着那箱子打转。顾云好奇地走过去想把它打开,发现箱子锁了,密码是四位数。他随便试了几个数字都打不开,后来输入了他的生日,箱子“咯噔”着弹起来。里面没有糖果,也没有玩具。里面只是一堆尸块,那个曾经是他私教的女人,瞪着一双毫无生气的眼睛看着他。左肩上有一个小小的纹身,她的名字叫南羽。他父亲的身影出现在身后,笼罩着他,说道:“我本来,也是想让你,健康长大的啊。”风华里的人都知道最近财务总监心情大好,什么报销都给过,财务部门口报销的人都快排成队了。谢总裁开着新买的法拉利来接人去吃午饭。云天楼特供午餐,谢秋定好了小包间,服务员端着白粥过来,用滚烫的砂锅盛着。雪白莹润的米粒在黏稠的米汁里翻滚,海鲜易熟,服务员拿着小夹子现场放进去,不出十秒,已经熟透。谢秋把顾云那份放到自己面前,从西装里掏出一把小电风扇,意图把粥吹凉。服务员看了一眼顾云,这个年轻人皮肤白皙,气质孱弱,斯斯文文弱不经风的样子,对另一半体贴的讨好仿佛视而不见,只是默默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机。在服务员走后,谢秋把一堆照片放到桌上,里面都是偷拍的杜烬在2046工作时候的样子。顾云没想到杜烬说的打工,居然是在那种地方打工。杜烬晚上回家的时候,接受了不少饱含深意的“关心问候”,然后从房间的电脑桌的抽屉里发现了保险套和爱情动作片若干。另附青春疼痛文学作品一本,名叫《拿什么拥抱你,我的青春》杜烬:“……”☆、南音几天后杜烬彻底结束了在2046的工作,会所的经理很喜欢他,结算工资的时候特意多给了他一个红包。杜烬去员工衣帽间还东西,出来的时候碰到了南音。杜烬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南音了,听说她最近在和不得了的人物谈恋爱,那有钱人对她很好,早早在外面给她买了房子,也不太希望她继续做现在这份工作。于是南音为爱旷工,时常不来会所,经理对她很不满,私底下警告了很多次。她这一行不是普通工作,要么干脆离职上岸,否则这样不敬业容易惹人记恨。南音是来和他道别的,原先杜烬在店里,也是南音最爱照顾他。她不像她的长相,倒是个难得的外冷内热的人。关于她的传闻店里人说得很多,有人说她是个孤儿,也有人说她父亲是赌鬼,母亲很早便死了。杜烬不知道哪个才是真的,但是南音自己提起过,她家里很穷所以上不了好学校,在烂高中里被霸凌地差点精神出问题,亲戚不是摆地摊就是打工的,重男轻女还没素质。没有人可以依靠,她就只好一无所有出来工作,希望可以多赚点钱过上安稳的生活。只不过南音虽然浑身名牌,却看上去郁郁寡欢,杜烬看到她袖子遮掩起来的地方有奇怪的淤青,气色也有气无力的模样。他问道:“你不舒服?”南音突然抱住杜烬,她告诉他:“这么久了,你是唯一问过这句话的人。”杜烬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最近顾云认定他在外面偷交了女朋友,旁敲侧击好几次。每次那慈父般关心的语调,都吓得杜烬浑身冷汗。他条件反射般地推开了南音。南音眼底晕着淡淡的红,问道:“你会想我吗?高材生。”杜烬点点头。南音强自忍下心里的伤感,转身走了。本来以为这只是一段小插曲。结果杜烬回到家,从背包里翻出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救命!帮我报警!那家伙是个变态!底下粘了一张储存卡。杜烬想了想,今天唯一靠近过他的人就是南音,东西应该是她放进去的。储存卡和他的读卡器不匹配,他平时对这些数码用品了解不多,翻遍了顾云的存货也没有配上。思虑再三,他给罗嵩打了电话。这家伙一直声称对南音是真心的,无奈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在电话里一听是南音的事情,拿着万能读卡器本小时内就到了。两个人反锁了房间门,想要看看储存卡里到底是什么。结果里面是一段杀人视频。拍摄的人应该是偷拍的,画质不太清晰,角度奇葩,光线昏暗。像是在一个密封的房间里,一个浑身是血的女人歇斯底里地尖叫,她的五官被凝固粘稠的血液和头发挡住,浑身上下不着寸缕。动物似的惊恐嚎叫,拿着手指的指甲抓挠着墙壁:“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几个带着猪头面具的男人,拿着不同的武器从四面靠近她。有的人手里是电锯,有的人手里是钩子。最后血浆四溅五马分尸,人的四肢脑浆散了一地。杜烬和罗嵩看完视频直接生理性反胃,他们不知道这视频是不是恶作剧,如果是真的,从那些人的语气和行为推断,他们在玩某种猎杀游戏。就是拿活人当目标,几个人互相竞赛,看谁杀的多。罗嵩问:“我们要不要报警?”杜烬冷静了些,反问他:“就凭一段看不清任何人的类似电影桥段的视频?”他们能跟警察说什么呢?受害人信息?案发现场?谁会相信他们说的是真的?他们只能先找到可以解释这段视频的人,就是南音。罗嵩赶紧给南音打电话。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罗嵩还来不及说话,那头南音慌张地打断了他:“别给我打电话,我电话被监听了。”说完,电话里一阵忙音,南音已经挂了。两个人面面相觑,下一秒,敲门声响起。他们听见顾云去开门,然后就没了动静。杜烬觉得有古怪:“糟了,顾云!”他冲过去开门,只见两道蓝光从眼前一闪而过,杜烬和罗嵩顿时倒在了地上。一个打手站在客厅里清理现场,开□□的人想去帮忙把两个小孩搬下去。他弯下腰,手刚刚碰到杜烬胳膊,杜烬原先顺势晕倒压在身下的手跟闪电一样击中了他的眼睛,那人太过意外,从来没有人被□□打中了还能站起来的,这人怎么能毫无感觉?杜烬抢到了他的枪,直接开枪击晕了他。追到窗口一看,另一个人已经带着顾云开车走了。“该死!”杜烬大脑空白了几秒,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他坐在一堆凌乱的家具当中失魂落魄。顾云醒来的时候,双手被反绑在身后,他的后颈隐隐钝痛,一开始天旋地转,直到后来这种感觉慢慢消失,他才看清楚站在自己前面的人。然后是周围的环境,再接着才是自己的现状。顾云问道:“你是宋家的人?”那人眼神里流露出一点惊讶,眼前这个年轻人孱弱多病,他的人几乎没费什么力气,但是从他的眼神里,却看不到一丝恐惧,那人顿时来了兴趣,反问:“你怎么知道?”顾云冷笑:“我还知道这里是宋家瑞的私人美术拍卖馆,因为你们拥有对外贸易的资格,公司注册在国外。所以很多艺术品走私犯,逃税者,国际通缉犯都会在此完成交易。”说到最后,顾云叫出了他的名字:“宋轶,不要在我面前装神弄鬼,我知道你是个什么货色,也知道你做过的那些事。”宋轶笑了,他看着顾云因为挣扎而掉落了三颗纽扣,现在领口敞开着,衣衫凌乱地匍匐在地上,觉得这个男人因为年轻脆弱而有着某些特别的感觉。杜烬的底他早就叫人摸过了,没什么特别的,因此饶有兴致地问:“我做过什么?”顾云听谢秋提过,像他们这样的家族总会有一两个家臣,用来做些脏活和几乎所有见不得光的事情,而宋轶,在顾宋陈张四家里,都是个臭名昭著的存在。都说物似主人形,顾云倒觉得,宋家瑞是被宋轶吹捧着带坏了。他强自镇定下来,避了避宋轶的目光,告诉他:“我要见你的老板。”打手悠悠转醒,发现自己双手被反绑,双脚被固定在凳子上,罗嵩和杜烬两个人正冷面双煞般看着他。打手嘴硬地做着最后挣扎:“杀了你们,我也不会说的。”杜烬和罗嵩:“......”打手也察觉出哪儿不对劲儿,赶紧改口:“杀了我,你们也不会说的。”杜烬和罗嵩:“......”打手仍然企图挽尊:“我...我什么都不会说的。”听到这里,杜烬慢慢从地上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到打手面前,他几乎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想到顾云现在面临的是怎样的处境,他的恐惧和愤怒恨不得完全倾泄到对面人的身上。杜烬质问道:“你们为什么要把我爸爸拖下水?”“你知不知道他身体不好?”“你知不知道他是无辜的!”“有什么你们冲我来啊!”罗嵩赶紧上去把他拉开:“冷静点!”原来杜烬不知不觉中竟然掐住了打手的脖子。打手:“你...你吓到我了,呜呜呜,人家今天第一天开工,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罗嵩听不下去了,暴怒总结:“我靠,这年头脑子不好居然命这么长!”南音现在如坐针毡,宋家瑞坐在她对面,两个人本来正甜甜蜜蜜地吃晚饭。但是接到罗嵩的电话之后,她就一直心神不宁,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虽然按道理来说电话马上被挂断了,但是宋家瑞有种变态的控制欲。他喜欢她,喜欢到在她的手机里装定位装置和监听设备,无论她去哪儿他都要过问,和谁在一起说了什么也都要知道。她每天穿什么吃什么都被安排得井井有条,看似富裕清闲的生活却毫无自由,简直压抑得透不过气。曾经她以为这个男人很爱他,但是渐渐的她开始怀疑这种爱情的实质,直到发现那件事,她对他的害怕已经盖过了一切。南音本来不想利用那个单纯的学生,也了解他会来会所那种龙蛇混杂的地方只不过是为了赚点零花钱。可惜她陷得太深了,眼前这个男人完全掌控了她的生活。无数次午夜梦回,她总将那个死去的女人当成她自己,或者说,那会是她的未来。现在的南音不敢相信身边任何一个人。宋家瑞刚到三十岁,身体略微发福,面容清秀白皙,每天穿着订做的衣服鞋子,说起话来很温柔。虽然他的外貌不能算有吸引力,但举手投足为他加分不少。总体来说,他是个第一眼就能让人产生好感的男人,毫无侵略性,亲和力十足。他看南音今晚吃的不多,体贴地问道:“要不要叫厨师做点你喜欢吃的?”南音愣愣地坐着,像是有心事。宋家瑞以为她没听见,就又问了一次:“南音?”南音乍然回神,她心力交瘁地摇摇头,现在的她什么也吃不下。宋家瑞也没有勉强,这时候一个男人从外面走进来,南音认识他,知道宋家瑞干的所有事情都有他的份儿,绝不是个善茬,心里顿时紧张起来。那男人看也没看他一眼,径直走到宋家瑞身边,俯下身在他耳边说话。大概十几秒钟,说完,就走了。宋家瑞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继续吃他的饭,但是间隙里他看了南音一眼。那是个以前从来没出现过的眼神,只一眼,南音就知道,她完了。高级bho商圈银泰大厦第三十三层,风华全球娱乐有限公司总裁办公室。深夜,办公室里只有两个人。模特是今年刚刚展露头角的新人演员,模而优则演,红了,却还没有代表作。平日里酒席和晚宴出席的最多,属于被举办方拿着流量刷点击率和充门面,偶尔提名就算是职业陪跑没有白来,至于拿奖那是天方夜谭。模特也乐得被拿来当话题,全当在娱乐圈刷个脸熟,毕竟她也志不在演戏,如何在新人辈出的名利场吊个金龟婿才是正经事。这不,机会来了。风华公司的老总深夜叫她来办公室贪续约,这是什么?这就是妥妥地娱乐圈潜规则啊。模特觉得自己挺幸运的,特意换了一身明艳的露背红裙,涂了三层睫毛膏,踩着十厘米的名牌高跟鞋坐着宝马车去赴宴了。等到两个人差点连衣服也脱了,谢秋突然来了电话。他接起来,然后脸色前所未有的难看,顺势一脚把小模特踹到了沙发底下。“你自己先回去吧,我临时有急事。”谢秋一边赶人,一边对着电话那头说道:“顾先生要是掉一根头发,我们都得跟姓宋的那帮不识好歹的家伙同归于尽,下次这种事要早点说!”“大哥,他好像快不行了。”宋轶听着一个小弟忧心忡忡地报告顾云的最新情况,下车打开了后座车门,用手拨开顾云被汗水浸湿的湿漉漉的头发,底下是一张苍白的脸,漆黑的眉睫紧紧皱在一起。宋轶伸出两根手指按在顾云的颈部,确定他并没有因为晕车而咽气,然后亲自动手把人从车上拖了下来。宋轶让人扶着顾云,拿枪托抚摸过他线条流利的下颚线,眼神充满玩味:“我倒是挺喜欢你的,有机会可以让你看看,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顾云虚弱地笑了笑:“是吗?”宋家瑞来得比想象晚,他好像刚忙完什么事,整个人显得疲惫且急躁,十分没有耐心地问宋轶:“什么人要见我?”下一秒,他的眼神落在顾云身上。宋轶刚开口要说话,只见他的老板突然脸部抽搐起来,然后一把推开他冲到顾云面前,双膝跪地抱住了顾云的大腿,问道:“顾叔叔,怎么是你啊?”顾云和宋家瑞他爸宋城同辈,但其实他年龄比宋家瑞还小两岁,这声叔叔他向来能避就避,觉得把人叫老了。宋轶:“......”谢秋刚闯进来,就看到一幅孝子贤孙图,不禁挑眉,看来今晚他不用出手了:“老......”为了让那个打手讲实话,杜烬他们两个人威逼利诱都用上了,打手断断续续逻辑混乱地说了一堆,里面唯一有用的信息就是他们抓到人之后会去半山宋家别墅汇合。杜烬和罗嵩马上开车赶过去,不过别墅内有安保,罗嵩于是打了个电话叫宋家的三小姐宋诗蕊出来接人。他和宋诗蕊是从小到大的同学,只不过后来宋诗蕊出了国前两天才回来。两个人顺利混进去之后,借口上厕所溜了。宋家很大,两个人无头苍蝇似的乱转很容易引起注意。罗嵩试图再次联系南音,发现她手机给根本没人接。杜烬:“你等等,是不是有什么声音?”原来他们身后是一片玫瑰花圃,声音是从里面传过来的。罗嵩也听到了,声音很轻,他仔细聚精会神听了一会儿:“像一首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