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笔趣阁>综合其他>问情> 《问情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6
阅读设置(推荐配合 快捷键[F11] 进入全屏沉浸式阅读)

设置X

《问情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6(1 / 1)

祝彦博沉默了片刻,才道:“若援军不能及时赶到呢?”秦昱没有正面回答,只道:“能拖多久拖多久。”祝彦博到底年轻,心中不安,忍不住问出来:“靖远侯觉得孤能活过今夜么?”秦昱道:“殿下,不到最后一刻,谁也说不准。殿下现在问臣也没有用,臣只能保证,会为殿下战斗到最后一刻。”他又补充了一句:“臣想,能做天子,注定也要有几分运气。”今夜,就看上天眷顾谁了。中午再更一章,我先起床做个早饭~第15章15.外城的战事极其激烈。城楼严防死守,走天梯一直未能成功,圆木撞了近半个时辰总算撞开了城门,然而里头竟然用沙包堆设了关卡。御林军从沙包后扔油包出来拿火箭一射,城门霎时一道火海,御林军再躲在沙包后头射箭,门洞就那么点宽,如此一轮一轮解决,纵叛军人再多,也好久都攻不进去。祝彦端脸都气青了:“这都是什么阴损招数!”冯祥年的神色已经变了,他道:“是靖远侯。他带人来增援了,看样子城中已经埋伏好了……可是人手怎么这么多,难道他把所有人都压在外城了么?”他想改道东二门,可现在南薰门好不容易撞破了,去东二门又要重新开始,而且他们会跑,秦昱也能跟着跑,东二门进去之后只能巷战,会拖得更久。冯祥年犹豫不定,好半天才道:“殿下,如今只能强行冲关,用人堆了。”他将前锋队伍列成长队,猛地发起进攻。前面的人冲进火海就被迎面的箭射成了筛子,后面的人立刻踩着他的尸体往前冲,如此强攻,终于一点一点将御林军的防线打退下去,开了一个口子。冯祥年立刻大声号令向前冲。人马冲进城门中,就纷纷在御道上中了陷阱摔了马,旁边的御林军立刻冲上来,开始激烈交战。城外,大队人马已经向城门冲去,守人质的一支小队也心神不宁,赵新正想自己偷偷挣开手上的绳索,忽然眼前亮光一闪,绳索应声而断。他抬头一看,竟是祝彦齐。他不知何时已经挣开绳索,还抢了一身禁军的铠甲穿在身上。最近的一名禁军发现了他,立刻道:“你在干什么!”祝彦齐拎着刀一返身,那名禁军的脑袋像瓜一样被他唰地削落在地。赵新从不知道他身手这么利落,看得目瞪口呆。祝彦齐趁着其他禁军仍未发现,溜过去挨个解决,那些尸体无声无息倒在地上。他左右看看无人发现,才又回来,轻巧地在推车之间腾跃,手起刀落,几下解除了众人的禁锢:“把尸体堆上车!”众人连忙按照他的吩咐,将死去的禁军尸体搬到车上,伪装成人质,此时已近午夜,天色黑暗无月,不靠近根本辨别不出。祝彦齐给他们指了远处路边的小山坡,对赵新道:“你们去那里藏好,不要出来。”赵新连忙道:“殿下也藏去罢!”祝彦齐微微一笑:“国家危难之际,殿下可不能只顾自保。”赵新一愣,只见祝彦齐往前助跑几步,足尖一点,轻巧地翻身而起,一脚踹下一名马上的骑兵,自己落在马背上,驾着马冲入前面混乱的兵马中。突破了外城门,叛军越打越勇,御林军且战且退,御道不能走,就在大街上激烈交火,小巷里尸体横陈。子时末,坚持了将近两个时辰的御林军终于退到了内城朱雀门处。冯祥年看到了朱雀门前一群御林军中的秦昱。光是攻打外城,秦昱就足足把他拖了两个时辰。他们的时间不多了!冯祥年挥起长刀,直冲秦昱而去。秦昱只剩周围这么百余人,而他们还有近万人,就算秦昱是天兵下凡,今日也要死在他手上!秦昱跟他过了几招,冯祥年明显察觉他受了伤,心中刚一喜,就见他大喊:“放箭!”冯祥年瞳孔一缩。御林军们唰地聚在一起抄出盾牌挡住后背,朱雀门上飞来箭雨,最近的一批叛军齐唰唰倒地。冯祥年格挡着狼狈后退,往朱雀门上一看,指挥的赫然是太子祝彦博。秦昱纵然只剩了这么一点人,依然把他耍得团团转!冯祥年目中燃起两团火,怒吼道:“给我冲!给我冲!”无数叛军顶着箭雨涌上来,立刻将少得可怜的御林军淹没了。这下朱雀门上不好再放箭,祝彦博看着城门下的惨状,又看看自己这边仅剩的三百人,咬咬牙,道:“开门迎敌!”旁边的将军立刻跪下劝他:“殿下!开门他们就冲进来了!”“不开门他们就冲不进来吗?我们就这点人,若再失了靖远侯,如何能再挡一个时辰?!”祝彦博一把抽出了腰间长刀,“孤就算要死,也决不要被那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扣上莫须有的罪名一杯毒酒赐死!”秦昱同冯祥年再次交锋,刚打了十几个回合,忽然察觉后面朱雀门开了,太子殿下带着仅剩的三百人冲了出来。许是受一国储君并肩作战的鼓舞,一时间御林军士气高涨,以几百人之力,竟与叛军缠斗得不相上下。秦昱在巷战中已经力竭,肩上受伤,严重影响了他挥刀的力度,冯祥年则正值四十壮年,两人的缠斗中,他渐渐占了上风。这种将兵神踩在脚下的感觉实在太好,冯祥年幻想着战胜秦昱已经想了很多年,眼看秦昱一点一点体力不支,他轻蔑地笑了起来:“靖远侯,你老了!”他一刀猛地劈向秦昱本就受伤的右肩,想断他一条手臂。就在此时,斜里猛地射来一箭,直冲冯祥年右手,他一惊,手上避开,便失了力道,让秦昱擦身而过。一名禁军打扮的人跳出来,迅猛地又是几刀,竟将冯祥年逼退几步。这一下也叫他认出来,这是在梅园里找了半天也没找到的秦舒!他竟一直跟在大军后面,伺机混进了军队里。冯祥年哼了一声:“不自量力的小娃娃。”秦舒是个坤君,抵受伤的秦昱一半都抵不上,冯祥年抄起刀便重新进攻。然而有一句古话,叫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秦舒的武艺是秦昱一手教导,配合起来威力倍增,冯祥年很快左支右绌,一看周围,他们在外头打了大半天,还没能进去朱雀门!就连祝彦端,也正跟祝彦博交手缠斗。他们两个叛军主帅,都沉浸在肆意报复打击多年对手的快感中。冯祥年这才猛然清醒,这又是秦昱的拖字战术,交手时让他略占一点上风,引得他一直打下去,拖时间,拖到援军到来!秦昱能站在这朱雀门外,就已经根本不在乎自己受伤或战死,他就是要拖时间!若不是刚刚眼看父亲要受伤,一直埋伏在他周围的秦舒心急暴露,横插进来,父子俩一下子占了上风,冯祥年现在还沉浸在那优势的喜悦中,他会一点一点砍伤秦昱,亲手杀掉这位威名远扬的侯爷。但是时间就耗光了!冯祥年立刻往后退去,回到禁军的安全圈里,就去找弓箭手:“弓箭手!弓箭手!保护端王殿下!”保护端王殿下,自然就是射杀太子殿下。秦昱猛地往太子那边冲去:“保护太子殿下!”来不及了,太子殿下暴露在外,第一阵箭雨已至。秦舒伸手一抄地上御林军尸体握着的盾牌,扑上去就挡在了秦昱身前,父子俩被箭雨压制得根本无法还手,秦昱心头已知错过防护太子的最佳时机,但仍指挥着躲在盾牌后的御林军赶紧排城阵型压过去挡住箭雨。秦舒看见父亲原本镇静的脸色霎时泛起青白,旁边御林军忽然像疯了一样不顾性命地扑上去挡箭。忠诚的军人永远视国家高于生命。如果储君出事,国家政局动荡,各派势力在大周辽阔的疆土上逐鹿,受难的只有最普通的黎民百姓,到时死伤将不知是今天的多少倍。这种时候,秦昱顾不上自己,顾不上儿子,也许他甚至希望刚刚秦舒扑上来护住的是太子不是他。箭雨依然攻势猛烈,几息之间就能将人射成刺猬,秦舒在这瞬间明白过来,他们刚刚错失的刹那时机,可能会给这个国家的命运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就在盾牌后的众人绝望地拼命向太子那边靠拢时,却见一人护着太子跌跌撞撞冲入了保护圈。那人作禁军打扮,两条手臂像筛子一样插了数支箭,显然是强行以兵器格挡箭雨的后果,他胸腹上也有数处中箭,有几箭正中要害,秦舒听到太子殿下急切地喊他。“彦齐!彦齐!”秦舒脑中嗡地一下,什么都听不见了。外头歇斯底里的拼杀,汹涌的箭雨,霎时都模糊了,眼中只有那个被御林军围住急救的身影。等他回过神来,脸上已湿了一片,滚烫的泪还在不住往外涌,耳边乍然响起远远的、震天的呼声。“卯日三厢军前来勤王!!!”“捉拿叛军首领!!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叛军立地受降!缴械不杀!!”听闻援军到来,叛军几乎立刻就成了一盘散沙。冯祥年还持刀站在弓箭兵后,看着身边瞬间失去斗志的禁军、丢下弓箭逃跑的弓兵,心中几乎呕出了血。就差一刻!他通红的眼睛瞪住了御林军中的秦昱,他一辈子都没有比过这个人,即使这个人老了,他还是败在他的儿子手上!冯祥年疯狂挥着刀:“杀了他,给我上!杀了靖远侯!”旁边没人听他的,禁军开始四散奔逃,仅剩的百余名御林军护住太子和齐王,将祝彦端打下马五花大绑,冯祥年眼看着这兵败如山倒的荒唐景象,不甘极了,挥着刀就往秦昱冲去。嗖——一箭破空而来,从后猛地刺透他的咽喉,箭尖从前穿出。冯祥年捂住脖子,嘶哑地叫着,不甘地回头去看。秦般一骑当先,冲过来带起的风,将他刮倒在地。他倒在地上,看见的最后一幕,是秦般下马,鹿皮长靴踏在被血染红的御街青石板上。四更。京师外城的大街小巷,血流成河。冷了好几日的天,终于下起雪来,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盖在为国捐躯的烈士尸身上,被鲜血染成了红色。齐王身受重伤,被送去宫中救治,秦昱也伤了肩膀手臂,太子带着他和秦舒一道进宫,秦般留在外面收缴归降的叛军。被俘的叛军达七千之多,天牢都差点关不下。到五更天,人都被收缴得差不多了,收到京师信号赶来驰援的卯日三厢军大部队才到来。几个叛军高级统领此时才恍然,秦般是虚张声势,根本没带多少人来。若他们在朱雀门前没有溃散得这么快,杀掉太子和齐王,坚持护着端王冲进宫城,纵使秦般带援军来了也无力回天。再往前想,若他们不在梅园多拖那一刻钟,现在的境况都会完全不同。然而成败已定。能当天子的人,注定有几分运气。解释一下文中的几个细节。1.冯祥年的进攻路线为什么只考虑从一个门突破,而不是两个门三个门一起上?因为他人手不够。守城本来就比攻城要容易一些,兵力越分散,他的优势越小。20000比8000,有12000的优势,10000比4000,就只有6000的优势了,若多打几个门,最后可能哪个门都打不破,攻城可不是打游击战啊。2.祝彦端冯祥年为什么不多找几个帮手?驻守京畿的禁军可不是随便安排的。皇帝会让一群可能合谋逼宫的人守在自己附近吗?看文中,天武,卯日,就是两个不同的军,互为竞争关系,而非天武一二三四五六厢分别驻守六方(正南正北没有驻军)。3.人质有用吗?当然有用。本文因为逼宫失败,作用表现不明显罢了。人质的作用主要不是用来做肉盾,而是逼宫成功后用来胁迫大臣承认祝彦端的地位身份,帮他暂时稳定朝局。如果手里没有人质,大臣们可能群起攻之,或拥立其他皇子,或以头触柱血溅三尺。前文已经解释了,逼宫不像农民起义,朝廷还是那一朝旧臣,如果大臣死得太多,朝廷散了,朝局不稳,其他势力就会抬头,最后国家变成各方割据。所以祝彦齐出来也是先救人质,这样即使逼宫成功,祝彦端没有人质,大臣们另拥立的极有可能是第二位嫡子祝彦齐,他的思路还是很清晰的。第16章16.秦般同赶来的阎石山碰了面,得知他们来的路上已经将梅园中剩下的下人和藏着的人质一并捎回京中,未有伤亡,这才松了一口气。两人商议分工,大部队人马在外城门驻扎守门,城中士兵分成两支,一支继续巡视外城抓捕漏网之鱼,一支清理街上的尸身。秦般身上穿着在西南驻兵地临时借来的铠甲,奔波一整夜,眼下有些青色,雪花落满了他的头盔和顶上的红缨,也落在他的肩头。大战过后的凄凉狼藉景象令他面色沉重,他指挥人手将御林军的尸身都整齐摆放在一处,辨认、记录、等着家人前来认领,叛军的尸身则由牛车一车一车拖着运出城外,堆出了一个乱葬岗。御林军死伤惨重,街上摆放的尸体越来越多,负责清理城中街道的士兵忙忙碌碌,天光渐渐转亮,在家中躲了一夜的百姓们仍不敢出门。破晓,大雪纷飞。皇宫中,秦舒失魂落魄地守在父亲身旁,御医给秦昱处理包扎完伤口之后来唤他,想嘱咐一些养伤事宜,他愣愣的,让老御医叫了好几次才反应过来。御医知道秦舒参战有功,不敢怠慢,连忙给他台阶下:“这一夜确实惊心动魄,秦主簿本是文官,上阵杀敌还是第一次罢?回去可得好生休息。侯爷的伤好好养着便无大碍,老夫将事宜都写下来,侯爷自己带给侯夫人罢。”御医退出去到外间写单子,秦昱朝秦舒招了招手:“阿舒,过来帮我穿衣。陛下已召集文武百官,待会儿你母亲应当就会来了,别让他看见我这样。”秦舒强打精神,帮父亲披上宫女送来的崭新内衫和中衣。秦昱还要去捡床头新的外衣,秦舒按住他的手,低声道:“父亲还要去哪里?躺着休息罢。”秦昱道:“去看看齐王殿下。”“……”只是听到这个名字,秦舒的眼眶就蓦然红了。他轻轻吸了吸鼻子,偏过头迅速抹去了眼泪。秦昱望着他,像有些欣慰,又有些不舍和感慨,道:“阿舒,你长大了。”又道:“齐王殿下,阿般,也都长大了。我亲眼看着你们从牙牙学语的稚子,长成现在顶天立地、独当一面的男子汉。不知不觉,竟已过去了二十多年。”秦舒的眼泪又涌出来,啪嗒啪嗒往下掉,他偏着头不想让父亲看见,哽咽道:“我宁愿他不顶天立地,不独当一面,不做什么英雄。”秦昱望了他一会儿,带些怜爱和心疼,拍拍他的手臂:“父亲带你过去。他受的伤……说不准。你再多看看他罢。”这话的意思很明白,秦昱虽不是医者,但行军打仗多年,对人的伤势有直观的判断,他觉得祝彦齐很可能活不下来了。秦舒的眼泪汹涌而出,止都止不住,不停拿袖子胡乱地抹,直把整张脸都擦得通红。秦昱勉强站起身,让他帮自己披上外衣和披风,朝外走去。太子将祝彦齐直接带到了东宫抢救,秦昱和秦舒过来时,东宫仍是一片忙碌,不少御医瑟瑟发抖跪在宫外。一看这阵势,秦舒本就恐惧不安的心霎时跌到谷底。祝彦博暴怒的声音从里传来:“什么叫不知道,不确定?!翻来覆去就是这两句话!要你们有什么用!”里头的御医抖如筛糠:“太子殿下,这一箭伤到了心,一箭伤到了肺,这、这、老臣也不敢说……”御医不敢直说,但意思大抵就是回天乏术了。秦昱面色一沉,转头去看身后的秦舒。秦舒已经面色惨白,双目空洞,摇摇欲坠,像随时都要晕过去。秦昱轻叹一口气,带着他走到东宫门口,朗声道:“臣秦昱,拜见太子殿下。”里头的祝彦博一愣,终于放过了那名御医,大步走出来:“靖远侯已包扎好了?快回去休息养伤罢。”秦昱道:“臣来看看齐王殿下的情况。”祝彦博面色沉重,但没说什么丧气话,只道:“母后正在里面。阿舒进来看看罢。”皇后娘娘在里面,秦昱就不便进去,在外殿等候。秦舒跟着太子走进内殿,一眼就看到了躺在软榻上的祝彦齐。他双目静静闭着,身上盖着锦被,露出的一点肩头上裹着厚厚的白纱布,嘴里含着参片,面色和嘴唇是失血后的惨白,可能是因为伤到了心肺,脸色还隐隐泛青。秦舒从没见过他这么凄惨,祝彦齐从小就被捧着纵着,要么在意气风发地大笑大闹,要么在娇纵跋扈地颐指气使。秦舒以前总嫌他太浮夸太聒噪,觉得若他安静下来不开口,倒也是个风度翩翩的美男子。他现在终于安静下来,也许再也不开口了。秦舒一下子放声哭了出来。他哭着几步跑过去,跌坐在榻前,却不敢伸手去碰祝彦齐。旁边坐着的皇后娘娘本来已经哭过一轮,被他一勾,通红的眼睛又泛起泪水,一把将秦舒搂在怀中,不住道:“好孩子,好孩子,彦齐会活下来的,他会撑住的……”祝彦博也双目发红,但他是干君,是太子,纵有泪也不能轻弹,只背过身去,仰起头,悄悄地深深吸了一口气。苏如是过来时,秦舒已经哭得没了力气,有一搭没一搭地抽泣哽咽着,两只眼睛肿得像核桃,整个人失魂落魄的,像一下子就垮了。苏如是既心疼又无奈,细声安慰了他几句,带着他告退了。回家路上,天光已经大亮,秦舒坐在马车中,闭眼一声不响枕在母亲腿上。苏如是一下一下轻轻拍他的肩,就像小时候哄他睡觉那样。过了一会儿,一旁闭目养神的秦昱许是觉得秦舒累了一夜睡着了,就开口道:“阿舒是不是中意齐王殿下?”苏如是点点头,轻声道:“只可惜,他自个儿现在才明白,辜负从前那许多好时光。”秦昱道:“世事难料。”车中一声细小的抽泣,秦舒的肩膀在微微颤抖。父母立刻闭嘴不言了。17.京城的大雪下了三日才停。雪停这日,流放边疆的叛军俘虏正式启程,七千多人手脚带着镣铐,在冰天雪地中慢慢离开了京城。而伤情反反复复,令众人提心吊胆的齐王,情况也终于稳定下来。秦舒在家里浑浑噩噩过了几日,告假不肯去上朝,每日就蜷在自己屋里,不知是梦是死。苏如是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今日总算听闻祝彦齐有所好转,连忙告诉他,让他递帖子进宫去看看,安个心。到东宫时祝彦博不在,大宫女领着秦舒进去看祝彦齐,道:“大公子来得不巧,齐王殿下早晨还清醒了片刻,用了些清粥,现在又昏睡过去了。”光是听到他清醒了,能吃东西了,秦舒就像活过来了一样,霎时有了笑容,道:“不打紧,只要醒过来,以后总能见到。”大宫女笑了笑,又道:“奴婢瞧着大公子这几日清减不少,可要保重身体。”秦舒可不止是清减不少,他几日里以泪洗面,没好好吃饭,也不睡觉,憔悴得像个鬼一样,早上拉开门时把苏如是吓了一大跳。原本祝彦齐作为亲王一直留在东宫是不妥当的,但前几日他的情况反反复复,有时半夜突然就不行了,吓得祝彦博将整个太医院都拉过来轮流看,谁也不敢挪动他,谁也不敢说不妥,榻边要一直守着御医。就这样,祝彦齐在东宫的偏殿暂住下来,祝彦博把自己的大部分宫女都拨过来伺候他了。到底是同父同母的亲生兄弟,纵使之前隐隐察觉祝彦齐藏锋扮蠢,但这一回替他挡箭的情谊做不得假,祝彦博不想辜负这份兄弟情谊,尽可能地给他最好的照顾。秦舒走进偏殿,里头像春日一样暖融融的,宫女上前来帮他脱去披风,他才到祝彦齐榻边坐下。祝彦齐的脸色依然苍白,但已经没有前几日那种濒死的青灰了。亲眼看到他确实好转,秦舒总算松了一口气,压在心中的悔恨愧疚的巨石落了地。他问一旁守着的御医:“殿下还要多久才能恢复如初?”御医道:“殿下并非伤筋动骨,而是擦伤了脏器,只要这最危险的几日过去,就表明脏器无恙,后面恢复起来是极快的。”“万幸。”秦舒低声道。御医也发现他面色憔悴,便提了一句:“秦主簿也要好好休息,不要过于忧心。”秦舒点点头,没有作声。正在这时,外头传来通报。“皇后娘娘驾到——”众人连忙下跪请安。秦舒让出了榻边的凳子,跪在一旁。皇后娘娘的气色看起来没比秦舒强到哪去,不过用脂粉盖住罢了。他托着秦舒的手让他起身:“这么早就来看彦齐?”“我听母亲说他好了些,就来看看。”皇后在榻边的凳子上坐下,又给秦舒赐座,遣退了宫人和御医,拉着他的手聊天。他自然没有略过秦舒的憔悴,问他这几日是否歇得不好。秦舒若说歇得好,谁都不信,他只能道:“臣内心愧疚后悔,歇得不好。”皇后道:“有什么愧疚?彦齐这样,又不是你的错。”秦舒顿了顿,才道:“我和阿般,都同殿下一起长大。殿下和阿般同年,我总是忍不住将他们放在一起比较……虽然嘴上不说,但殿下应当是知道的,知道我觉得他吊儿郎当,不像个英雄。”而秦舒出生将门,耳濡目染,就是追崇英雄一样的人物。皇后微笑道:“不光是你会比较。本宫也会将他和彦博比较,有时候被他闹得烦了,也会想着,若他有彦博十之一二,本宫也不至于如此闹心。”秦舒想起在皇家校场蹴鞠那日,祝彦齐同他独处时说的话。他知道的,父皇母后虽宠爱他,但更宠爱的是祝彦博。表姑母苏如是平日里偏袒他,但到了关键时刻,苏如是依然先护自己的亲儿。秦舒平日里迁就他,但心里也觉得秦般比他强得多。但祝彦齐并不是个贪心的人,排在第二位,事事装傻充愣,被人在后面骂草包纨绔,他依然过得恣意潇洒。秦舒心中难受极了,强行忍住眼泪,道:“臣现在才知道,殿下不是不想做英雄,也不是没有本事做英雄,臣后悔那时候对他的偏见,故而昼夜难安,悔恨交加。希望殿下平安康复,让臣有补过的机会。”被他这样一说,皇后也有些难过,道:“彦齐不会怪你的。他一向喜欢你,在本宫这里闹了好几次,想要本宫求太后娘娘下懿旨赐婚。可你母亲说你不愿意,这才没有成事。”皇后长长叹了一口气:“他那时候闹腾的,本宫恨不得把他塞回肚子里当作没生过,哪想到这一回懂事,就差点连命都丢了。”正在这时,秦舒听见一声极轻的,沙哑的:“阿舒……”秦舒一下子抬起头来,看见祝彦齐勉强睁开眼睛,正望着自己。他看起来虚弱极了,说话都很勉强,秦舒眼眶猛地一红,连忙道:“别说话,别说话。”皇后也凑上来:“别说话。御医!来人!殿下醒了!”御医和宫女呼啦啦涌了进来。御医挤到床边:“殿下的伤还未痊愈,先别说话,会扯动伤口。”大宫女也开口安慰:“殿下放心,已经过了最危险的时候,您再坚持一阵,日后恢复了想说多久就说多久。”“殿下的情况已经大有好转,您一定要打起精神来。”……众人叽叽喳喳说着,祝彦齐只动了动手指。秦舒连忙握住他的手,他便又沉沉昏睡过去。秦舒望着他瘦削的脸庞,心疼极了,皇后看他们这难舍难分的模样,放心地松了一口气。快要完结咯第17章18.秦般最近忙得脚不沾地。前来勤王的卯日三厢军要论功行赏,流放的天武二厢军原本驻扎的京畿东南要换上新驻军,京城防务要重新安排。由于秦昱受伤,秦般又是此次勤王之首功,虽还未封官受禄,但圣上日日都传他进宫,要他与枢密院、三司和兵部一同商议敲定封赏之事、重新挑选东南方驻军、安排防务、选募御林军。这个意思很明显,经此一役,圣上将靖远侯原本的责任直接压到了秦般肩头,虽然他还未承爵也没有官职,但众人已知道,他未来极有可能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最忙的这阵子,秦般半个月都没能回家,晚上在哪里忙事,就在哪里暂且歇下,第二日起来接着忙。秦般都要在这忙疯了的日子里麻木了,直到赵新找上来。彼时秦般正在兵部,兵部尚书给他在阁楼上腾了一间小屋,供他办公和休息。屋子角落里搁了两个炭盆,一夜过去烧得已不很旺了,屋子正中铺了张藤席,席上一张矮桌几个蒲团,矮桌对面就是铺了被褥的软榻权当床铺,桌上堆满昨夜各位大人讨论募兵事宜的记录手稿。今日秦般要将募兵事宜整理完毕拿个主意,同兵部尚书的折子一起呈到御前,因此早饭都没吃,爬起来就开始写折子了。楼下的兵部也是一片忙乱,这个时候招募一大批御林军,安排选拔比试,要在年节之前完成,只剩下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众人都忙得头昏脑涨。有人上楼,踩在嘎吱嘎吱作响的木楼梯上,不一会儿就到了秦般所在的小屋门外。“阿般,你在里面吗?”秦般一愣,下意识道:“我在。”屋门被推开了,赵新披着兔毛披风,唇红齿白,眉清目朗的,手里提着几个油纸包和一个布包袱,微笑着看他。秦般忽然想起自己已经半个月没回家,最近一次洗澡换衣还是五六天前,家里使人给他送新衣,他才在御前司的府衙后厨凑合着洗了个热水澡。现在一大早起来脸也没洗,蓬头垢面,胡子拉碴,简直像个流浪汉。这下看到精致漂亮干干净净的赵新,他才觉得有些难为情,不自在道:“新哥怎么来了?”“我今日去侯府同阿舒说话,伯母正要让下人给你送换洗衣物过来,我说我来看你,就顺道捎来了。”赵新一面说着,一面将布包袱放在一旁的椅子上,“我出来时看天色还早,怕你没吃东西,就在街边买了包子和酥油饼。”他一打开油纸包,葱花的香味便溢出来,秦般匆匆给折子写了个结尾,立刻顾不上形象,接过酥油饼,两口就吃掉一个。赵新看他这幅模样,就知道这几日多忙多累,叹口气道:“我给你重新梳头罢。你面见陛下总不能这样去。”他要伸手来拆秦般乱糟糟的发髻,秦般连忙避开:“别,新哥。我……我这几日都没洗头。”赵新把他肩膀扳正了,取下他的发冠:“你什么样子我没见过?你儿时多的是比现在还脏的时候。”秦般:“……”赵新手脚麻利,很快给秦般重新束好头发,戴上发冠,见秦般已经吃完了早点,就说:“我给你打盆水来,你正好洗洗脸擦擦身子,将衣服换了。”

上一章 目录 +书签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