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带伞了。”白朗说,也不知道是在说服李云清还是在说服自己。“这么大的雨,有伞也白搭。”李云清叹了口气,“小白,不管是不是假结婚,都不能折腾人啊。”“老子先回去了,等老子心情好点了再找你这个变态玩——娘的,你这么变态,真不想跟你玩。”白朗不吭声,一直看着文件夹里的泛黄卡片,直到门被关上的声音响起,他才将视线从“赠白朗”三个字移开。打开饭盒,舀起一勺饭,放入嘴里。很香。可趁着窗外越发大的雨声,倒让一切越发不是滋味了。***这天晚上,白朗照例一回家就往书房钻,不过水清纱却没有像往常一样顺服:“白先生,我有事想和你说。”白朗皱了皱眉,没说话,却也没往前走。水清纱走到他跟前,很认真地说:“我觉得,你和李先生,还是应该注意一点。”我和李先生?白朗不太痛快地开口了:“这就看上李云清了?”“不敢不敢。”水清纱连忙摆手,“我对你们的事完全没有意见!”“我们的事?”“我其实觉得你们挺般配的,”水清纱斟酌了半天,最终还是说了出来,“但我觉得你们现在不能在一起。”她也不想管这件事,她也想装瞎,可毕竟当初白朗也算是帮过她一把,她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自己应该尽职尽责一点,做一把忠言逆耳的诤臣。当然,古往今来诤臣都是没有好下场的,所以水清纱也做好了被破口大骂的准备了。“你以为我和李云清是一对?”来了:“是的……等等,以为?”水清纱抬起了头。白朗抽了抽嘴角:“我和李云清只是朋友,你在想什么。”“白先生,”水清纱语重心长地说,“咱们是合约伙伴,你可以和我说实话的。我很有契约精神,绝对不会泄密的。我们两个只有彼此坦白,才能更好地应对外界,毕竟当初结婚的一个目的就是帮你抵御流言蜚语,不是吗?”水清纱觉得自己简直就是魏征再世,为她家一意孤行的魔王操碎了心。可魔王却望着她面色越来越难看:“呃……我说错话了?”水清纱挠挠头,“可我真的是为你好。白先生,你要相信我。”“为了我好?”白朗冷笑一声,忽而步步紧逼,让水清纱不得不节节后退,“对,对啊……”“你觉得我和李云清是一对?”“你不让我说我不说就是了嘛。”水清纱欲哭无泪。破口大骂是有预料的,可是人身攻击是没想到的啊!啪嗒一声,水清纱感觉自己的后背接触到了一片冰凉——她已经被逼到了墙边。白朗还在往前走着,将水清纱整个人都笼罩在自己的阴影中。“白、白先生,你冷静一点……”白朗捏住了水清纱的下巴,逼迫她抬起头看向自己:“你总是这么自以为是。”白朗冷笑道,眼中闪烁着滔天的火光,“你什么都不懂——还是说,你装作什么都不懂?”白朗的手很烫,水清纱心里产生了点不详的预感:“白先生,合约可不包括挨打啊。”白朗的愤怒瞬间到达了顶点:“你以为我想打你?!”“你不想吗!”水清纱闭上眼睛,心一横喊了出来。丫的手劲怎么这么大,捏得她下巴都快碎了!“……”一秒,两秒,十秒,一分钟,两分钟。水清纱都已经在脑海中把大学上过的武术课动作过十遍了,白朗却忽然松手了:“对不起。”他生硬地说,声音有点低落。水清纱揉着自己被捏得通红的下巴,还是有点后怕。白朗拿起手机,给她随手转了一笔四位数的钱:“我违约了,是我的错。你明天去看医生吧。”说完之后便直接走回到了房间,并再没有从房间里出来。他的背影还蛮失落的。***第二天下了班,白朗给水清纱打了个电话,说自己有事不会回家吃饭,然后就收拾东西,让李叔将自己拉到了郊外的一间小出租屋。渝城很大,车开了两个小时才到。出租屋卧在狭窄的小巷子上面,需要走层层叠叠的梯坎。白朗让李叔在下面等着,自己走了上去。饶是他还算是坚持锻炼,走十分钟之后也气喘吁吁了。而这里的人每天都需要这么走。泔水、叫骂声、馊了的饭菜、乱扔的垃圾……路渐渐被房子和占道的车收窄成了小路,小路又被这些细碎的东西变成了羊肠小道。水清纱的家,那间出租屋,就在这条羊肠小道的尽头。之前结婚的时候,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大仇得报,别的根本就没上心。水清纱说她家破产了,情况很不好,他也只当这是一种说辞。陈家是不会让他看到这样的一幕的。婚礼是西式的,不用拜高堂,代表陈家坐在最前面的是陈老太爷,一个和水清纱八竿子打不着的人,而她的亲生父母则坐在最后面,和普通宾客们混在一起。大家都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白……先生?”白朗回过头,看到一个系着围裙、手里拎着酱油的中年人望着自己:“是白先生吧?”中年人有些局促地擦了擦手,“我没认错吧?”“您没认错,”白朗笑了笑,朝中年人轻轻鞠了一个躬,“岳父。”被白朗承认为岳父,这让中年人很激动,手里的酱油差点就掉在了地上:“没事没事,我太高兴了,”中年人拒绝了白朗的搀扶,擦了擦眼睛,“来家里,我给姑爷炒两个好菜!纱纱她妈妈今天去城里买炒料了,一会儿就回来!到时候给你做点儿,带回去!”白朗拒绝了:“纱纱还在家里等我,今天是刚好路过,顺便看您一眼。”他下意识撒了个谎,有点心虚地躲开了中年人的视线。中年人比刚才更激动了:“好好,你们感情好,这比什么都好……炒料回头可以寄过去……姑爷,您给我的那笔钱,我会尽快还给你的,我已经理出思路了。”白朗想了一会儿,才想起自己结婚时似乎是帮水家还了些钱:“不用了,那是彩礼钱。”“不行,一定要还的,”水父叹了口气,“纱纱这个孩子很倔。不怕姑爷笑话,我一直都担心……她嫁给你,就是为了给家里还债。”白朗心里一跳。“虽然她不承认。还好你们感情也好,也确实是我想多了,但我心里还是不安,也觉得对不起你们……姑爷,你再给我两个月,我之前只是高利贷利滚利追太紧了,现在没有了债务,我是有办法解决问题的。我一定可以还给你钱的。”“慢慢还就好。”聊了一会儿之后,白朗最后如是说着。“我接受,但是真的不急。”他离开了出租屋,坐回到了车里面,想着水父的话,望向窗外稠密得化不开的晚霞,一时有些怅然。是不是为了家人,她什么都会心甘情愿地去做?到家了。水清纱还在做家务。她好像永远都有做不完的家务——哦对,做不完的家务得拜他所赐。灯只开了一盏,挺昏暗的,她的背影幽微又孤独。见他回来,水清纱扬起一个微笑,赶忙去把灯都打开:“白先生回来啦。”下巴其实没什么大事,白朗也就刚开始用了几秒的力,后来劲都卸了,水清纱睡一觉就好完了,连药都没涂。白领一千块,还是挺高兴的,所以水清纱的服务态度相当的好。“水清纱,别做了。”白朗喊住了她,走过去,递给她一个新手机,“用这个。”“啊?”水清纱一时没反应过来,“可我的手机才换了一个星期……”“让你用就用。”白朗直接抢过手机,把卡拔了,放在桌子上,和新手机拍在一起,“旧手机我拿走了。”“可是我——”“什么?”水清纱本来想说我数据还没倒呢,可看白朗脸色实在难看,便把话憋回了肚子里。算了算了,本身也没用几天,数据丢了就丢了吧。白朗拿着手机就往楼上的房间走,快走到的时候忽然停了下来,回过头,看向楼下的水清纱:“以后你不用做家务了。”“……啊?”“早中晚饭你都不用做了,什么都不用做了。我们已有的条约全部作废,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只要在外面我们还是恩爱夫妻就行,其他的你都不用管。就这样吧,”白朗转过身,“你赢了。我认输了。”我……赢了?水清纱张大了嘴,完全没明白白朗的意思,可白朗已经关上了房门,拒绝了一切进一步的沟通。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欧敏锐 的地雷恢复日更啦第7章 007就这样吧,再闹下去,他自己都会瞧不起自己。当初的失约,谁知道背后有什么隐情?许是别人有什么急事也说不定。至于拉黑,谁知道呢,横竖他本身就不讨人喜欢,水清纱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越想越气,这也是人家的自由。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为了这么一点旧事,去无所不用其极地折腾人,确实是过分了。太小心眼了。反正也只是两年的合约,白朗想,就这么凑合混过去吧。第二天一大早,白朗起了床,随便收拾了一些换洗的衣服,用一个小箱子装好,然后开始洗漱。水清纱还是做好了早饭,很丰盛。白朗说:“我说了不用再做这些了。”他有点烦躁。水清纱给他倒好牛奶:“做都做了,白先生来吃点吧。”她还是笑着,话语却有点敷衍他的意思。“你是不是担心我口说无凭?”水清纱沉默了。白朗回到房间,拿出了那张合同,走到水清纱的面前,撕碎:“我是当真的,你自由了。”然后坐下来,闷着头开始吃饭。没必要浪费粮食,白朗想,反正接下来都吃不到了。这么想着,他又赶紧吃了两根油条。水清纱看不太够,赶快开火,给他继续做早餐。好一会儿,白朗忽然听到她低低地说:“可是,为什么呢?”水清纱实在是不明白白朗到底是抽了什么风。毕竟这是个之前连涂什么色号的口红都恨不得在文书上规定清楚的主儿,那合同的修订案数量,加起来都快赶上美guo*xian法了。白朗没回答这个问题:“我要去国外出差了,以后不用给我做早餐了。”他拍了拍已经微微有点发胀的肚子,盯着餐桌半天,实在没忍住,又夹了一个荷包蛋。“你出几天差呢?”水清纱问。“可能半个月吧。”白朗说。说是半个月,实际上两个月都打不住,眼瞅着七月份都来了,白朗还在“出几天差”中。这不,前天回来了一天,第二天又去俄罗斯了。老实说,这两个月水清纱都没见过白朗,这人总是大半夜回家,大早上离开。去俄罗斯那次能见到,还要多亏了水清纱白天咖啡喝多了失眠。“白先生,你最近工作怎么这么忙啊?”水清纱给他倒茶水,顺便问道。她本来是想开火做夜宵的,但被白朗拒绝了。“我工作一直都忙。”白朗是这么回答的。显然这是春秋笔法。白朗的工作的确忙,但之前他都是在渝城的总部办公,偶尔有出差,也大多快去快回。白家资产的性质,注定白朗并不需要那么亲自地东奔西跑——寻求投资的创业者会主动来渝城的。而且水清纱有证据。她在六月份的财经新闻上看到了白朗了。新闻说,他在渝城参加了一个为期少说一周的企业家峰会,会上做了精彩发言。有配图为证,他至少一周都在渝城。水清纱实在不明白白朗为什么要撒谎。直觉告诉她,白朗是在逃避她、逃避回家,可是这是为什么呢?他是高贵的甲方,他怂什么啊?问题太多,以至于水清纱到最后已经放弃回答了。在她看来,白朗就是一个谜,一道永远不断波动的函数题。“纱纱,怎么开始发呆了?”贵妇的话将水清纱从回忆中抽离了出来:“不好意思,”水清纱笑了笑,端起了桌上的珐琅茶杯,轻抿一口红茶,“想起了点事。”虽然白朗单方面撕毁了合同,但这两个月内,水清纱还是尽职地履约了。当然,她也是有选择的,那些她早就觉得没有任何意义的花架子就被她毫不犹豫地扔掉了,而必要的、对白朗和她有利的,她全都不折不扣地执行着。收了钱就得办事,收了大钱就得办大事,收了救命钱就得办救命事,这就是水清纱的原则。这天下午,她就按照时间表上的安排,来到了陈家后花园,参加一场贵妇之间的下午茶宴。这场宴会是由陈家老大的妻子高倩楠牵头办的,参会的人士非富即贵,和他们搞好关系,无论是对白朗的生意,还是对白朗的继承权,都是有好处的。水清纱每次参加茶宴,都会带上自制的糕点,这次也不例外。她手艺好,每次又都能带来新惊喜,只是参加了几次,就在这个圈子里小有了些名气。大家都在讨论,说白朗的小妻子有多会做饭,手有多么地巧。当然,也有些人会乜着白眼仁讽这是“无可救药的小市民基因”——有钱人谁会亲自下厨呢?水清纱的出身大家都知道,就算是没破产之前,那也不过只是一个小企业主的女儿,若是没有白朗,她根本就没资格参加这样的宴会。“喝茶的时候可不能走神啊,”高倩楠笑道,“纱纱你不懂规矩,我做嫂子的,可是得教教你。”和高倩楠一向交好的、李家三小姐李云灵也说:“确实不太礼貌。纱纱,我说话不中听,你别在意,你嫂子也是为你好。”你们两个一唱一和地把戏都唱完了,还要我说什么?水清纱轻轻一笑,站起来,很谦逊地行了一礼:“是我的错。”她身段窈窕,阳光下,动作轻盈如同蝴蝶,让在座的每一个人都忍不住艳羡不已,“我确实得给大家道歉。”“知道错了就好。”高倩楠把眼底的情绪藏住,殷殷说道,“慢慢来嘛,你以前也没参加过什么茶会,也不怪你。”上次的事件之后,陈藻直接就被空运回了澳洲,每天被专人盯着,破天荒地过了两个多月标准好学生的生。现在放了假也不准回来,可见陈老太爷是动了真火。高倩楠和陈藻关系很好,每天听着陈藻打电话血泪控诉,心里也是一阵心疼,便拍胸脯向陈藻保证,自己一定会给水清纱一点颜色看,帮她报上一箭之仇。当然,这仇有多少是陈藻的,又有多少是属于她自己的嫉妒心的,那就不好说了。高倩楠没有陈藻的恋爱脑,智商在线,因此并不会自杀攻击,徒徒惹来陈老太爷的愤怒——但教水清纱做人还是可以的。这确实也是在“为她好”嘛!她的确小门小户出来,“没教养”啊!“纱纱刚才想起什么了?”李云灵放下茶杯,将一丝嘲讽给织进笑容,“遇到什么问题了也可以给我们说说,我们帮忙参详参详。”“是啊,”高倩楠帮腔,“是家里出什么事了吗?没事,有什么困难,大可和我们说。”水清纱笑意盈然:“谢谢嫂子关心,我也只是想起了我家那个挣钱的人了。”高倩楠脸僵了。李云灵沉默了。水清纱还在继续道:“不瞒大家,阿朗最近太辛苦了,我也是为食谱愁得不行,想着怎么也得给他补补身体。他可是家里的顶梁柱,只要他在,我和他这个家才能在——嫂子,李姐,大家帮我出出主意?”水清纱笑道。“……”高倩楠和李云灵话里话外无外乎一个主题,那就是水清纱小门小户,水清纱不懂礼仪,水清纱上不得台面,水清纱……她们本以为水清纱会恼羞成怒地辩解。或是强装镇定实际胸中郁郁地自怨自艾。结果,水清纱却无比坦然地认领了:对啊,我就是小门小户、不懂礼仪、上不得台面,你们说的可太对了!可是那又怎样?白朗是我的丈夫!我有没有资格和你们一起吃下午茶,不是由你们决定的,是由实力决定的!“纱纱和阿朗的感情真好,”李云灵勉强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做饭我们哪儿比得过纱纱。”水清纱微微一笑,也不再往下催逼。她本身也不觉得白朗的成就和她有什么关系,抬他出来,只是为了敲打敲打这些人罢了——人类都是看人下菜的,有的时候太示弱,只会让人得寸进尺,没完没了。只有人先看起来不好惹了,话才能正常说,事儿才能正常办。果不其然,接下来的下午茶宴,气氛一下子尽扫之前的乌烟瘴气,变得如同夏日清风一般,分外清新。实际上,这样的下午茶宴,目的一直都不在于吃茶本身。交换信息才是更重要的,毕竟大家也要帮衬着自己的丈夫。锦衣玉食的生活不是这么好维系的。一下午听了不少信息,水清纱在心中将它们都暗暗记下,就等着解散之后各回各家,她好整理明晰,发给白朗。到了吃最后一道点心的时候,水清纱做的点心被陈家的佣人端了上来:“唔……太咸了,”李云灵吃了一口就吐出来了,边喝水边道,“布丁怎么能加这么多盐呢,纱纱,这次有点有失水准了。”高倩楠已经不敢开口了,但李云灵还是能说的。不过她也已经不敢再说刻薄话,只是想要借题稍微发点挥——被水清纱那么一怼,落了一地面子,还是想找回场子的。谁知道,这点发挥连火星子都没燃起来,就被浇灭了:“我觉得很好吃——纱纱,有空你给我写个配方吧,这个味道真是没得说。”开口的是温夫人,是这场茶会中地位最高的一位老夫人,和其他人不同的是,这是个女强人,一手开创了偌大的基业,资产无数,无论是鼎盛时期的白家还是陈家,都无法与她相提并论。若不是年老了卸下了担子闲下来太无聊,温夫人也不会来参加这样的茶会。温夫人一说话,谁都不敢再开口了,除了水清纱:“当然没问题,”水清纱笑道,“不过我担心光是写配方可能没法完全复刻,您要是方便的话,可以让您家里的厨师来我和阿朗家里一趟,我手把手来教他。”“这是不是太麻烦你了……”“一点小手艺,能让您开心,我也高兴啊……”三言两语之间,一直不苟言笑的温夫人就已经“龙颜大悦”,不光非要亲自送水清纱回家,还盛情邀请水清纱来日到她家做客,在这个过程中趁机将布丁不动声色地全部扫荡干净,两人都快好成忘年交了。温夫人临走前还不忘敲打众人:“纱纱是个好孩子!我就不明白你们怎么就是看不惯她!”人都已经远去了,被训了一顿的高倩楠和李云灵还沉浸在痛苦的自我怀疑中:这到底是为什么呢?那布丁,确实很难吃啊!***“总算是搞定了。”夏日总是昼短夜长,如同这般,晚霞已经暖如橙光,少说也快晚上七八点了。温夫人临时又约了一顿晚饭,水清纱好容易才算是在家门口摆脱了这个老太太,心中长舒了一口气。理论上来说,去吃下午茶,主人都会备好点心,是不需要客人再谨小慎微地准备什么的。但水清纱每次还是会坚持以“初来乍到”的名义,准备很多小食品之类的礼物。这当然不是为了讨好那些平庸的富太太。或者说,让他们一饱口福,只是顺便的。她真正的目的,是席间那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沉默寡言又满脸严厉的温老太太。温老太太看上去无欲无求,性格还奇怪,但水清纱读过温老太太的很多传记,在一个很早期的采访中,温老太太说过,她很爱吃布丁、果冻一类的东西。另一个采访中,她又说她不爱吃糖,爱吃盐。前面几次,是在放诱饵,因为温老太太没来。等她会做布丁的名声传出去之后,温老太太自己就会主动来参加茶会了。然后她就可以放出她专门为温老太太特质的美食,一箭命中。加了很多盐的布丁。温夫人眼光远大,早早地就布局了很多新兴产业,有些都已经有眉目了。白朗一直想转型,回归部分实业,温夫人的青睐对他很有好处。当然,坦白地说,水清纱自己也觉得这“温夫人特供”布丁要多难吃有多难吃,估计茶会的其他人已经被齁死了——可是这又和她有什么关系呢?工具人蹭了那么多顿好吃的,还没够吗!不过老太太也着实是厉害,水清纱跟她说一小时的话,就感觉自己像是在刀尖上走了一整天一样累,一点儿也没有白天在茶会上游刃有余的状态了。“水清纱。”正准备回家好好缓缓,一道声音响起喊住了她。水清纱回过头,有些惊异地看着来人:“……李……云清?”昏黄的灯光,天边最后一丝未落的晚霞,李云清在云云袅袅的薄夜中长身玉立,笑得很脱俗:“弟妹好啊。”第8章 008水清纱没想到会在家门口看到李云清。她对这个人,其实完全不熟,上次能在办公室第一次见面就认出来,还要多亏她当初嫁人的时候功课做得好——她那时可是拿着所有和白朗有关的人的照片和资料背了整整一个月的。上次见面的时候,她还在想,这男人这么吊儿郎当,和“李云清”这样君子端方的名字实在有些不搭,可现在也不知道是不是夜色掩映,男人静静地站在那里,剪影清冽,眉眼温朗,倒又确实很“云清风雅”了。“弟妹怎么不说话。”李云清信步走上来,笑道,“是不是老……我太帅了,看傻了?”“呃,没有。”行吧,一开口还是熟悉的味儿。老实说,水清纱是有点不想看到李云清的。情敌(?)倒其次,主要是白天才怼了他的三姐李云灵,虽然李云清不知道,但多少还是有点心虚。“弟妹今天应该是把李云灵骂了一顿吧?干得漂亮。”“你怎么知道?”水清纱下意识地说,下一刻反应过来到自己说漏嘴了,立刻闭嘴。李云清倒是不以为意,笑道:“我有事要找你,打听了一下,发现你下午要去参加的茶会有李云灵。李云灵垂涎小白很久了,不怼你不正常。”“……”她记得李云灵是结了婚的。“而我看你半天不回来,便打开了家族群,发现她正在群里骂你,想必你是怼得很成功了——对了,水清纱,你想看她怎么骂你的吗?我可以给你看。”“不用了不用了!我不感兴趣!”水清纱赶快止住跃跃欲试的李云清,“李先生既然有事要找我,那要不上去坐一下慢慢谈?不过家里很乱,可能会待客不周……”“要!”“……好。”水清纱想给自己一巴掌。让你客套!让你客套!!既然已经同意了,那也没有别的办法可想,只能把人往家里引。水清纱偷偷开了录音,这可是情敌(?)上门,要是白朗问起来,或者李云清编排点什么,没有证据她可就解释不清楚了。白朗的公寓用的是指纹锁,水清纱将手指放在了密码处,不到一秒钟,门便旋然打开。李云清站在门边,饶有兴致地看着里面的陈设。跃层的设计,很大,东西不多,却不会显得空荡。黑白两色为主色调,乍一看有些死板,但具体的家具安排,又使得环境看上去颇为流动,尤其是灰色块与几何形状的利用,极大地中和了黑白的单调与对立感,让整个家给人的感觉一下子温馨精致了起来。“装修是你负责的吗?”李云清赞道,“审美很好。”当然是我负责的:“不是啊,主要是阿朗想的。”水清纱笑吟吟地给李云清拿着拖鞋,又去给他倒柠檬茶,“是他审美好,我什么都不懂的。”“拉倒吧,”没想到李云清一句话就戳破了水清纱的谎言,“小白那个没情趣的死板男,又懒,还龟毛,老……我估计他也就提了个颜色建议吧。”还有“房子一定要大”。水清纱摸了摸鼻子,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便把水端到门边,想要将李云清引进屋里来。李云清却是不进,只是站在玄关处的地毯上,张望了一下屋子,便倚门而立了:“看一眼就好,我就不进家门了。”“咦?”李云清眨了眨眼睛:“阿朗要是知道我未经允许进他家,还和弟妹独处一室,他肯定又会原地狂化的。”又?没等水清纱想清楚这话的关窍,李云清已经继续往下说了:“长话短说,我来这里主要是希望弟妹能够……”李云清停顿了一下,“管好他。”“管好他”三个字,让水清纱心里一跳,又想起了办公室的那一幕,还有那天晚上白朗暴怒的模样。难道……不是两情相悦,是白朗单方面霸王硬上弓?正想着呢,李云清就已经感慨过了万重山:“这家伙天天出差,他自己以为隐秘,媒体可都替他数着呢。这下好了,他不回家,我和他的绯闻又开始甚嚣尘上了。我冤死了!他之前自己不结婚就连累我名声受损谈对象困难,现在结了婚吧,我又成小三了!”“……”“水清纱,你怎么不说话,你是不是也很同情我?”“不,我只是……不,没事了。”“水清纱,”李云清盯着水清纱的眼睛,一眨不眨,“你不会也以为我和他是一对吧?”“这怎么可能呢!”水清纱立刻义正辞严地说,“不可能!我的老公我明白!特别明白!”“真的明白?”“真的明白!”“那就好,”李云清敲了个响指,“那你记得催他少出差、多回家哦。”“不过,真的有绯闻吗?”水清纱忍不住问,“我怎么看新闻没看到呢……”她对这份工作态度是很端正的,每天她都会上网检索白朗相关的所有新闻,甚至还订了好几份报纸,就是为了不错过任何和白朗有关的信息。要不是她看媒体确实也没发现白朗的异样,她也不会放心地放任白朗有家不回。李云清这么说,让她有种自己工作出了大纰漏的挫败感。“你当然看不到,因为我出钱拦下了。”李云清笑道。“……啊?”“小白虽然变态、死板、霸道、脑抽、别扭、神经质……但他还算是个好东西,”李云清拍了拍水清纱的肩膀,视线在水清纱姣好的身上一晃而过,悄悄吞了下口水,“我也愿意举手之劳帮他一把。”“您这么说,搞得他好像就没有优点了。”水清纱干笑,没注意到李云清的视线。“他有优点吗?”“……他挺好的,真的。”这话说得一点都不具体,就很苍白,于是水清纱只能再重复一遍名言:“我的老公我知道。”李云清大笑:“哈哈哈,好的,弟妹好啊。”他一笑,那种妖孽感就又出来了,“那么,再见了!”李云清比了个v的手势,转身便打开了门,翩然离开。速度之快、之潇洒,让水清纱都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自己按照礼节,是应该给李云清一些伴手礼的。***“还好老子动作快……”李云清出了白朗家门就一溜小跑,直到到了小区门口才算是缓过劲来,扶着膝盖气喘吁吁地喘气:“白朗个贱人!大美女都被他抢走了!变态!不要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