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孜猛地收住脚步,回头,眼睛里喷出火来:“找你的天仙美女去,不要跟着我!”何川讪讪地,指指她身上的外套。田孜这才反应过来,脱下来就要摔给他。何川没想到她性子这么烈,赶紧给她又裹上了,说:“行了行了,别闹了,开个玩笑都不行?”开玩笑?田孜看着他,将信将疑,拐弯儿还拐得挺快的。 她说:“我要走了,真的别跟着我了!” 何川:“我送你。”田孜马上警惕起来,横眉竖目:“不用!”何川看她那样子,简直哭笑不得,说:“得得得,好心当成驴肝肺,那边就有出租车,您自己叫车回吧!回去记得灌上两瓶酒,一觉睡醒啥事都没有了。”这还像句人话,田孜的脸色缓和了些,踌躇了一下,说:“今天还是要谢谢你的!”何川一个冷不防得了这么一句,立刻笑了起来,挥挥手,说:“不敢不敢。”转身就走,刚走了两步,田孜又叫住了他。何川嬉皮笑脸:“怎么?改主意了,可我又没心情了,这可怎么办?”田孜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种马似的,一天到晚就惦记这么点儿事,脸上却还带点笑:“能拜托你一件事儿呗?”“说!”“你待会找服务员帮我把我的大衣要回来,羊绒的,白色的,你可别用你的手直接摸,让他给你装个袋子。”她认认真真地交待他。啊?何川懵了。她还在那里啰嗦:“千万别忘了,你先带回去,我回头找你拿,这里人杂,我怕回头谁给我顺走了,刚买的,3800 呢!”何川差点笑喷出来,又强忍着,点头:“好好,3800,嗯,是挺贵的。”田孜没听出他是反话,挥挥手放他走了。不远处停着两辆空着的出租车,田孜径直走了过去,临到的时候改了主意,没有停,擦着边儿一直往前走,可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去什么地方。之前和何川拌嘴时还不觉得,一个人安静下来时,难以抑制的悲伤像一张无形的大网铺天盖地地罩了下来,逃无可逃,网眼勒紧,凌迟一般,把她的心勒得一格一格的,里面全都是痛苦和眼泪。之前她日日扳着指头盼 12 月 28 日,就像盼过年一样,现在却发现今晚之前过的才是好日子,是她太贪心吗?还是上天对她太狠心?她顺着人行道慢慢走,夜色苍茫,漫天雪花飞舞,就像一个美丽的童话世界,和她想象的一样浪漫,只是这样的世界只能站在橱窗外面看看,真走进去了,冰窖似的,冻得你的心直哆嗦。她掏出手机看了看,什么消息都没有,周子非自顾不暇,哪里有机会想到她?不远处有个空荡荡的公交站台,她走了过去,坐在等候的长椅上,呆呆地看着街上车水马龙。偶尔也会有行人或诧异或好奇地瞄她两眼,一个满脸狼藉的,穿着长裙披着男人外套的女人,一看就是个有故事的,那故事也必定是悲伤的。田孜伸出手,接住了一片完整的雪花,美丽的柱形棱角都清晰可见。不过一会儿,它就慢慢地溶解消失,除了手心的那片冰凉,好像从来没有在世界上存在过一样。即便这样,也长过她的爱情。一辆黑色的车静悄悄地停在她身边,罗小虎按下车窗,叫她:“田姐,快上车!”田孜一愣:“你怎么会在这里?”雪越下越大,扯棉搓絮一般,她的眉毛头发都白了一层。罗小虎打着手势催她:“先上车,上了车再说。”田孜上了车,一边系安全带一边问:“这车不错啊?”咳,罗小虎干巴巴地笑了一下:“不就大众吗?”田孜扫他一眼:“糊弄我呢?大众和大众带字母是一样的吗?”罗小虎挠挠头:“我朋友的,我也不太懂!”“你怎么会在这里?”田孜问。罗小虎看她一眼,略有些不安:“本来不想来的,有个朋友非要拉我来见见世面,怕喝醉了开不了车,后来他又要和女朋友去开房间,就让我......”田孜动作一顿,他也在刚才的晚宴?这么说他什么都看到了。罗小虎看她脸色顿变,心下明白,安慰道:“除了我那里没有别的熟人,那啥...你不要难过,就当被疯狗咬了一口......回去睡一觉就好了!”男孩子不习惯安慰别人,一番话说得磕磕巴巴的。田孜却觉得一股暖流直往上涌,一直冲到眼底,马上就要化作眼泪流出来了。她扭头看着窗外,微微仰着头,硬逼了下去。罗小虎紧闭双唇,盯着前方,仿佛什么都没有看到。车内一片寂静。突然,他一踩刹车,车停在一个便利店门口,他对田孜说:“您稍等一下。”不等她反应过来他就匆匆忙忙下车了,一会儿抱了一堆东西回来了,先递了一杯热气腾腾的奶茶给她,然后是创可贴,消肿药膏。他对诧异的田孜说:“”还是先涂一涂吧,在脸上,万一留疤了就不好。”还真是个小暖男。田孜对着车上的镜子涂药,不时地“嘶”一声,陈宝珠手上大概戴了戒指,右脸明显被刮破了一个伤口。她贴上创可贴,关上了镜子,对罗小虎笑笑:“不好意思,让你看笑话了。”罗小虎摇头,什么都没说。田孜喝了一口热奶茶,温热的液体顺着食道流到胃里,浑身的力量似乎都回来了。她说:“现在几点了?”罗小虎看看手表:“九点半的样子。”田孜:“玩现在还不想回去,送我去花火吧。”花火是一间酒吧,他们平时下班后会偶尔去那里聚一聚,虽然是个清吧,但她明显精神状态不对......罗小虎欲言又止,但还是发动了车。田孜用的是平日习惯的命令语气,不容他反驳。花火酒吧很快就到了,茫茫夜色中招牌上“花火”两字闪着五彩霓虹,在盘旋飞舞的雪花中格外显眼。罗小虎的车慢慢减速,滑行。田孜一边解安全带一边对罗小虎说:“今晚谢谢你了!”罗小虎不说话,一踩油门,车突然又蹿了出去。田孜大吃一惊,罗小虎笑笑:“这里人太杂了,我就住在附近,家里还有两瓶红酒,可以陪您喝两杯。”(作者的话:秉性不是不能移,是难移啊!??昨天豆瓣给了我一个大大鼓励,加上各位亲给我打鸡血,今天再更一章,以后固定周二,四,六更新哦!)第28章 江山美人罗小虎住十五楼,很紧凑的一室一厅,收拾得相当整洁,客厅散放着一些健身器材和一辆很专业的山地车,看得出来生活非常健康自律。田孜一边换鞋子一边问:“蓉蓉呢?”蓉蓉是罗小虎的女朋友,俏丽甜美,虽然没有和他们聚过,但打过好几次照面。每次她都很有礼貌,跟着罗小虎甜甜地叫她田姐,田孜和姜璐对她的印象都特别好。罗小虎说:“她最近不在。”田孜看他说得这么含糊,“哦”了一声,识趣没有往下追问。踩了一晚上高跟鞋,一换上拖鞋,脚立刻恢复了知觉,似乎重新活了过来。只是裙子长且啰嗦,勒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罗小虎犹豫了一下,去房间转了一圈,拿了一套带着标签的家居服,有点不好意思地说:“这是新买的,你要是不介意…”“没什么可介意的,我都一把年纪的人了。”田孜很爽快地去卫生间换上了宽松的家居服,随手把裙子丢进垃圾桶里,流苏相撞,细细簌簌一阵微响。她对着镜子洗了一把脸,重新贴上创可贴,临出门时看了看垃圾桶,想了想,还是回头把衣服提溜出来装在袋子里了。客厅里有一个很大的飘窗,丢着一个小几和几个亚麻坐垫,罗小虎正忙着往高脚杯里加冰块倒酒。他听到响动,一抬头看到了田孜,她素面朝天的样子和平时格外不同,不由地愣了一愣。田孜局促地拉拉衣角,说:“蓉蓉穿多大码的?这衣服怎么有点大?”罗小虎说:“啊?那啥,这是我的...”又赶紧说:“不过现在送给您了!”田孜笑,这孩子水仙花似的伶俐剔透,眉毛动一动就知道你在想什么。两人分坐在小几的两边,飘窗外面还在下雪,纷纷扬扬地自夜色中滑落,室内温暖如春,还有个体贴的小朋友,田孜突然觉得上天也不算亏待她,比她在垃圾场惶惶不安的时候强多了。她举起酒杯晃一晃,问:“这是什么酒?”罗小虎有点不好意思说:“便宜的朗姆酒,我给您兑了点可乐,别嫌弃。”田孜小酌了一口,说:“味道挺特别的,怎么,你不来一点?”罗小虎给自己泡了杯枸杞菊花茶,说:“我怕朋友待会儿叫我开车去接他,用这个陪您吧?”田孜愣了愣,幽幽地叹口气,说:“很辛苦吧?”不知道为什么,她想到了周子非,年轻时的周子非,他大概也是这样一呼即应地侍奉着那帮富贵朋友,小心翼翼地维系人脉的吧!这话说得秃头秃脑,罗小虎却明白她的意思,也体会到她叹息后的那丝怜惜,他沉默片刻,说:“人生在世,哪有不辛苦的?”田孜看了他一眼,想不到他年纪轻轻竟说出这样沧桑的话来。罗小虎垂着眼眸,仿佛触动了心事,窗外的光投在他脸上,染上一层淡淡的忧郁,表情斑驳莫测。俩人都不再说话,田孜一杯接一杯的喝,他们的心事都不适宜说出口,只能一杯一杯地喝酒,可是就连酒也无法融解内心的郁结。虽然掺了可乐,田孜还是很快感觉有些轻飘飘的了,眼眶慢慢发热,很多情绪在体内不停地的翻滚,好像马上就要冲出来。罗小虎看看她的脸色,说:“田姐,差不多了,咱休息休息再喝吧!”田孜用用手指点着他乱晃:“还差点儿火候,再稍稍喝这么一点我就能睡着了。”她比划着。罗小虎还要说什么,手机突然响了,他一边接一边“”啊啊嗯”,眼睛却看着田孜,有些为难的样子。虽然有些醉意,田孜心里还是一片清明,她起身,拎着包摇摇晃晃要走,说:“不用管我,尽管忙你的去!”大概起身太猛了,酒劲儿上头,整个人直往前栽。罗小虎赶紧掐了电话接住她,把她扶到沙发上歪着。他想了想,拿了一串钥匙给她,说:“田姐,要不这样,不嫌弃的话您就这儿休息一夜,我这一出去一时半时回不来的,索性今天晚上就不回来了,钥匙放在这里,您放心住!”田孜笑,眼神迷离:“小虎,你真周到,可惜我能量有限,在工作上能照顾到你的地方太少了。”醉了心里也是门儿清的,可惜她一生的理智都抵不过一个周子非。“咳,不说那个,咱们这不也算是朋友嘛!”罗小虎应对得滴水不漏。他去卧室拿了一床薄被出来,又把酒瓶和杯子收了起来,说:“差不多了,今天就喝到这里吧!”田孜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起身和他夺酒瓶,说:“不要这么小气,这半瓶我还是可以的。”罗小虎非常坚决,男人,不管多大岁数,在体力上总是可以很轻松碾压女性的。田孜抢了几次都扑了个空,委屈一股脑涌了上来,坐在沙发上赌气不说话,眼圈都红了,泫然欲滴。罗小虎的心软了一软,给她倒了大半杯,多多地加了冰块和可乐,说:“最后一杯啊!”然后把酒锁到一个柜子里,田孜看着他认真地拔下柜子上的小钥匙装到自己的口袋里,又好笑又好气。罗小虎出门后,她踉踉跄跄地把门反锁上,然后端起那杯酒一饮而尽,热辣辣的液体很快流到了胃里,却什么愁都解不了,田孜的眼泪也跟着流下来了。其实酒不酒的无所谓,她怕的是一个人待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手机响了,田孜看着屏幕上周子非三个字,不动不响。现在才想到了自己,是不是太晚了?电话断了又响,响了又断,反复了好几次,田孜突然伸手,把它关机了。一夜无梦。第二天清晨,田孜还没走到院门口就看到了周子非的车,不知道在那里停了多久,上面厚厚地覆着一层白雪。周子非不耐烦地在旁边踱步,嘴里衔着烟,挂着眼袋,一脸颓败,和昨夜的春风得意截然不同。田孜的心微微疼了一下,却没有停下脚步。周子非看到她,眼睛一亮,大跨步走过去,抓住她的肩膀,急切地说:“你终于回来了,你昨晚去哪里了?知不知道我找不到你多着急?”田孜避开他的眼睛,沉默。周子非打量着她,疑惑中带着嫉恨:“这是何川的衣服?你昨晚不会和他一起走了吧?”他的声音不由地高亢起来,一想到这种可能性,心像被刀割了一样。“你想多了。”田孜推开他,淡淡地说。“那他昨天为什么为你出头?你们到底什么关系?”周子非并没有见好就收,反而咄咄逼人。田孜猛地抬头看他,眼神如火炬,熊熊燃烧着:“是啊,昨晚为我出头的为什么是他?”周子非心虚,被她这眼神一逼,不由地后退一步,眼中浮现出痛苦,他说:“田孜,对不起,我以为咱们是自己人,什么事都可以回来慢慢说的,我.....”他突然给了自己一耳光。田孜猝不及防,吓了一大跳,说:“你这又何必?”周子非:“我一宿没合眼,在这儿等了你一夜,越想越对不住你,我甚至还不如何川…”田孜的泪一下子涌出来了。周子非心痛如绞,伸手去拉她,田孜却一闪身躲开了。她扭过头,梗着脖子平复了一下情绪,对他说:“我给你讲过我不喜欢暧昧的,我年纪大了,经不住你再次这么一抛,骨头架子会散的,当年你就差点要了我半条命…”她讲不下去了,语带哽咽。周子非急急辩解:“你信我,我对你从头至尾都是真心的,陈宝珠...,她不过是小女孩一厢情愿,我拒绝过她的。”“是,你拒绝过,可你又给她留有希望,因为这样就可以利用她对你的暧昧发展你的人脉,我说得对不对?”田孜难得在他面前思维清晰,说话刀刀见血,周子非顿时语塞。看来自己的猜测全都是真的,尽管早有心理准备,田孜还是觉得痛苦得无法呼吸,这痛苦即是因为事实铁证如山,也是因为对他的失望。她说:“你走吧,我不会妨碍你的锦绣前程的!”“田孜!”他紧紧拉住她的胳膊:“给我一点时间好吗?我喜欢的是你,可这个节骨眼上我真的不能得罪她!”田孜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事业有成就那么重要吗?”周子非突然爆发,他叫:“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懂?只会站在道德制高点批判我?我走到这一步是踩着多少人才上来的!所谓成王败寇,我成功了便罢,他们自然不敢反弹,可但凡我有点不测,必然是墙倒众人推,个个都来痛打落水狗,还说什么功成名就?到时候我在这一行就臭了,待不下去的,你知道吗?”他激动地摇晃着她:“田孜,你如果真的爱我,为什么不能心疼我一点,一点儿就好?”他喘着粗气,双目赤红,胡子拉碴,分明被无法言明的痛苦驱赶煎熬着。田孜看着他面目全非的样子,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残忍,她放柔语气,说:“你确实也难,对不起,我以前不知道。这样,咱们都冷静一下吧,你回吧,我很累了。”周子非并没有被安慰到,她声音里的冷静让他更加的恐慌。他不肯放手,痉挛般地抓得更紧了,他说:“你什么意思,要和我分手吗?”分手二字一出,俩人都哆嗦了一下,这句话就像把尖刃,同时把他俩扎了个透心凉。田孜嘴唇蠕动了一下,刚想说些什么,周子非的手机响了。他不耐烦地掏出来看了一眼,脸色却突然变了。他不由自主地松了田孜的胳膊,走到旁边接电话,声音变得低沉而柔和:“没有,别胡思乱想,…嗯…我晚点去接你!”等他终于结束了陈宝珠的纠缠时,田孜已经不在了。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进院子里去了,院门紧闭,门框上的积雪扑扑簌簌地往下直掉,她并没走远,周子非却没有勇气再追进去了。( 作者的话: 人性是复杂的,人生在世,谁都有难处,取舍就变得那么重要!)第29章 谁人问你粥可温?田孜病倒了。她一向皮实,可能潜意识里觉得自己孤苦无靠,平时格外注意身体,时时提着一口气,连病都不敢生。这一倒下,病魔立刻轰轰烈烈缠了上来,浑身滚烫,除了挣扎着请了假,她一直都在黑甜梦乡里沉浮。幸好后面连着元旦假期,她的神经一下子松弛下来,却完全没有胃口,醒来时喝点水就又睡过去了。可能内心深处她不愿意醒过来,现实这样残酷,她如同一个满心欢喜的小女孩不小心踩上玻璃碴子,痛来得突然而又尖锐,远不如梦里的世界温馨可爱。田孜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躺着,外面光线暗了又亮,亮了又暗,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有人在外面”哐哐哐”地砸门。她努力抬起沉重的眼皮,虚弱地问:“谁?”声音一出口,才发现喉咙干涩发疼,声音嘶哑,低不可闻对方显然没有听到,继续在那里“哐哐”砸门。田孜头疼得要裂开了,挣扎着下床去开门,一脚踩下去软绵绵的,差点摔了一跤。好容易摸索着打开了门,还没定神,何川不耐烦的脸裹着风雪一起冲了进来,外面的雪断断续续的,竟然还没有停。田孜瞪圆眼,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何川已经熟门熟路地进来关上门了。他一边脱大衣一边抱怨:“这个城市这么大,哪里不能住人?你干嘛住在这种地方?天,这是什么?打我上小学起已经再没见过这么古老的取暖方式了。”安爷爷这房子老旧,冬天在客厅中央摆了个火炉一样的东西,一根类似烟囱的管子直接伸到外面去,整套房间都靠这个取暖。田孜懒得搭理他,摇摇晃晃地裹着毯子倒在沙发上,气若游丝地问:“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这有什么难的,在公司人事处一查家庭住址不就知道了吗?”何川一屁股坐在火炉边的凳子上,好奇地翻翻炉子沿儿上放的一溜儿小蜜橘,被烘得时间久了,一个个热乎乎的,难怪屋子里一股清香。他大大咧咧剥了一个,往嘴巴里一丢,不知道是酸的还是烫得,立刻龇牙咧嘴。田孜强撑着问:“你来干什么?”他举起手边的袋子:“给你送大衣啊,三千八呢,不得赶紧给您送过来?你看仔细啰,我可没敢用手摸!”田孜一想,还真是,一生病把这茬儿都忘了。她有气无力地指指入户的衣架,说:“喏,那是你的外套,你直接拿走吧,记得把门给我带上。”何川不干了:“有这么招待客人的吗?!”田孜脖子软软的,简直撑不住脑袋,她把头搁在沙发背上,粗重急促地呼吸着热气,一句话都不想说。但凡她有点力气,早一个大白眼翻过去了。何川这才发现她有些不对劲儿,脸蛋酡红,精神萎靡,昏昏沉沉的。他走过去蹲下,用手轻轻拍下她的脸,说:“你没事儿吧?”触手滚烫,像烧红的烙铁一样,把何川唬了一跳。田孜迷迷糊糊地,只觉他的手清凉舒适,忍不住赶着把脸依偎了过去。何川突然见她这样温顺,像小时候养过的小猫一样,心尖儿像被一根羽毛轻轻扫过,痒痒的,一时之间竟丢不开手,转而又着急起来:“操,这得烧到多少度啊?”他慢慢地把她挪在沙发上,念叨着要打 120,又团团转想先找个温度计,一会儿踢倒了凳子,一会儿又碰掉一本书,丁零咣啷一阵乱响。田孜虽然睁不开眼皮,意识还是清醒的,她说:“别忙了,先倒杯水给我!”何川像是得了圣旨,赶紧照办,转了两圈才看到热水瓶,等他找到杯子倒了水回来时,田孜又昏睡过去了。他轻轻拍她的脸,说:“水来了,水来了。”田孜勉强睁开眼,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下一秒却立刻喷了出来,不偏不倚全喷在他的胸口。她说:“你是人吗?给病人喝这么烫的水?!”何川眉毛一拧,简直想揍她,自小到大他何曾干过这伺候人的活儿?到底还是忍住了,他从厨房拿出两个瓷碗,忍气吞声地把开水依次从一个碗倒到另一个碗里,小时候他妈就是这么帮他凉开水的。想起去世的妈妈,他脸上的怒容慢慢消散了,变得柔和起来了。田孜咕嘟咕嘟灌下去一杯水,如饥似渴,好像在喝什么琼汁玉液。何川惊讶得半天都合不上嘴:“乖乖啊,这是多久没有喝水了?咱们还是去医院吧!”田孜略微有了点力气,微闭着眼睛低声吩咐他:“不用去医院,卧室五斗橱第三个抽屉里有个医药盒,你帮我找出来。”何川乒乒乓乓一阵乱翻,药盒没翻出来,先翻出了她之前藏的香奈儿五号,他“咦”了一声,拿出来在她眼前晃了一晃,说:“原来那会儿姓周的是给你买的,挺会哄女人的吗?怪不得弄得你这样神魂颠倒。”田孜一阵刺心,恨不得跳起来揍他一顿,从来没有见过这样落井下石,揭人伤疤的,可惜手脚绵软,使不上力气,怒气蒸腾了半天,嘴里才发出一个音节:“药!”何川终于找到了退烧药,送到田孜嘴边喂她吃,田孜却移开了脑袋,说:“你看看说明书?”何川:“我看过了?”田孜:“我不放心,再看看,剂量对不对?”何川恼羞成怒:“我还能把你毒死了?!”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把说明给她念了三遍,田孜这才放心吞了下去。何川刚才还翻出了几个退热贴,不由分说在她额头,脑海,后脖子处歪七扭八贴了好几个,田孜这才感觉热烘烘的脑袋清凉了一些,理智慢慢回来了,她说:“这两天陈宝珠没找你麻烦吧?”啊?何川没跟上她跳跃的思维。田孜说:“我这两天回过神来,一直惦记着提醒你一下,陈宝珠家里能量挺大的,你大庭广众下打了她一耳光,怕是不会善罢干休的。”何川冷笑了一下,没有说话。田孜轻闭双眼,说:“怎么,后悔了?对不住了,都是受我连累。”“得了吧,管好你自己吧,你以为每个人都跟周子非似的!”何川不开口便罢,一开口就能把人噎死。“他要是能像你们那样,一出生就含着金汤匙,怎么会到这种地步?”田孜强撑着为周子非辩解,事到如今,她还是见不得有人用这样轻蔑的语气说他。何川嗤地一声笑了,说:“男子汉有所为有所不为,我就是到工地上扛水泥包也不会像他那样吃软饭!”这话一下子击中了田孜的心,她的五脏六腑顿时像浸泡在黄连汤里一样,连舌根都在隐隐发苦,满腹委屈,却说不出口,一时气急,咳嗽起来,一阵惊天动地。何川不耐烦起来:“来来,我扶你床上躺着去吧,大小姐!”他把田孜扶到床边,盖上被子,把脖子那里掖得紧紧的,一丝风都不透,他妈以前就是这样,捂汗。田孜觉得他可能想要谋杀自己,掖得那么紧了,简直透不过气来,心里却领了他这一番好意。她眨着眼睛向他道谢:“今天亏得你来了,辛苦了,我已经吃过药了,你快回吧!”何川叹气。田孜奇道:“你叹什么气?”何川一本正经地说:“钱老爷子不是说了吗?男女之间吃饭和借书,都是极其暧昧的两件事,一借一还,一请一去,情份就这么结下了。我寻思着咱这互换衣服,也是这么个道理。可你久久没动静,只好自己热烘烘地送上了门,结果屁都没捞着,反倒尽伺候病人了。你又这么没良心,用完了就赶我走,太不上算了。”他说的是大实话,他在心里琢磨这事儿足足两天了。田孜的衣服就挂在他卧室的衣架上,一睁眼就能看到,越看越像她故意抛给他的媚眼。可田孜哪儿却连个信儿都没有,打过去,电话关机,好容易打听到地址摸上门了,却被指使着干这干那,弄得他焦头烂额,哪里还有一点桃色绮思?田孜看他灰头土脸,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样子,一个忍不住笑了,苍白的小脸忽而变得生动起来,她说:“你这辈子是不是只看过《围城》这一本书啊?”她想起初见时他说婚姻是围城的比喻,让她对他刮目相看,觉得他身上并不都是铜臭味,结果他食髓知味, 现在又在她面前来这一套。几乎同时,何川也想起了那一夜,不过他想到的却是些不一样的东西,禁不住有些蠢蠢欲动,他说:“我就知道你忘不了那一晚的......”他凑过来,狭长的眼睛里带着不正经的笑意:“我也时时回味呢!”那张脸突然又变得人神共憎起来,田孜无语地闭上眼睛,用尽全身力气说了一声:“滚!”何川嘻嘻一笑,并不生气。他坐在她床沿上,说:“你睡吧,睡着了我就走,万一不退烧了还得送你去医院。”田孜没有力气再和他掰扯,药劲儿已经上来了,她犹自口齿不清地交待他:“出去给我带上门,看到楼下的就打个招呼,问起来就说是我同事,免得人家误会......”话没说利索就迷糊过去了,奇怪,她在他面前有种奇怪的安全感,并不怕他趁乱揩油。何川胡乱地翻着手机,找出个游戏来玩,慢慢地歪在她的旁边,这丫头挺会享受,被褥这样的柔软舒适,他躺下就不想起来。他扭头看看旁边的田孜,这会儿她已经睡得比较安稳了,小脸恬静,呼吸也均匀起来了。他坏笑了一下,如果她知道自己就躺在他身边,肯定一脚就把他踢下去了,她有这股狠劲。何川枕着胳膊,胡思乱想了一会儿,不知怎地又想到了“千年修得共枕眠”这句老话,心里甜丝丝的,一不留意,也慢慢阖上眼皮,睡了过去。(作者的话:这章是何川哥哥的专场,大家看过瘾了吗?我知道亲们等着急了,有些小可爱都不记得前面的情节了。小编后面有一些安排,所以我得加紧存稿,马上就可以一天一更,天天和大家见面了哦!??)第30章 雪夜围炉这两日,田孜虽然一直昏睡,却并不安稳,直到这会儿才算真的睡熟了,可能吃了退烧药的缘故,她出了一身大汗,背上黏黏的,一觉醒来明显神清气爽起来。她伸伸懒腰,手突然碰到了一张温热的脸,唬得她立刻坐起身来。定睛一看,何川正恬不知耻地枕着她的靠枕睡得香甜。田孜的第一反应就是检查自己的衣服,还好,粉蓝色的睡衣虽然被汗塌湿了,还算完整如初,再去看看他的,也是全尾全须。她松了一口气,接下来恶向胆边生,咚咚两脚把何川踹醒了。想当初,周子非很长时间都不好意思进她的卧室,他倒好,第一次来就自觉地爬到她床上了,还假惺惺地说什么“等你睡着了我就走”的鬼话。何川睡得正香,模模糊糊有些感觉,一把抓住田孜作乱的脚不肯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