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孜提了一杯,和他俩碰了碰,感叹:“至少这一年不用折腾了,还得谢谢你俩!”说完一饮而尽。姜璐他们毕竟年轻,换个环境只当是一种新鲜的体验,无法理解田孜的这种疲惫。她就像一只没有脚的鸟,在天空一直飞一直飞,却总找不到可以停下来歇脚的地方。姜璐说:“咱们的新生活肯定是美好的,希望后面来的那个租客也能和咱们合得来。”田孜幽幽地叹气:“最好永远别来!”她身心憔悴,没有多余的精力再去应对一个陌生人。罗小虎惯例做她们的背景,默默地倒酒递纸巾。他心思敏锐,田孜刚露出点倦色就立刻起身告辞了,她俩也没有强留,这一天负荷满满,她们只想扑倒在床上一头睡过去,况且田孜还有那么多纸箱子没有拆呢。罗小虎非常贴心,把一片狼藉的桌子收拾收拾,捎带着把垃圾提了下去。春节结束了,忙碌有序的生活开始了,田孜白天上班,回到家里就收拾房间,归置东西,洗洗涮涮,时间过得飞快,一晃就三月份了,初春的风变得柔和起来,有些地方的小草已经忍不住迸出了青色。姜璐很快发现田孜并不愿意和她做亲密无间的姐妹,她是一个很有分寸感的人,那条无形线就画在那里,她无论如何也跨不过去的,不由地有些失落。田孜是个很自律的人,平时的作息几乎雷打不动,和姜璐试着拼了两次车上班后俩人都各自叫苦不迭,随即自然而然地分道扬镳了。姜璐是个重度拖延症患者,永远都要赶在最后一分钟出门,然后在出租车上潦草地涂口红。君子之交淡如水,刚开始姜璐有点不适,但时间久了发现这也是种相处之道。平日彼此客客气气,相敬如宾,偶尔拉上罗小虎聚个餐,侃侃大山相互打趣,日子也自有它的滋味。田孜就像一个动了大手术的病人,忙碌和突如其来的变故是她的麻药,当生活有序起来之后,麻药的那股劲儿就散了,她的心里又开始翻腾起来了,各种烦恼像潮水一样一层层淹上来,又一层层退去,只剩下一片狼藉需要她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自己慢慢收拾。周子非那里再也没有消息,她每每想起心里总像坠了一大块铅,数次想拿起电话打给他解释下,还没接通又悄悄按了,这种事哪里是可以解释清楚的?那样微妙,只会越描越黑。其实反正要分手,这样反而更利落一些,没有留恋就不会频频回头看。可分明有些东西变得不一样了,之前分手田孜总有些舍身取义的大义凛然,虽然苦痛,但有一盏幽幽的圣洁之光笼着她,让她觉得她的牺牲是伟大的神圣的,值得周子非后半生惦念的。现在倒好,人在家中坐,平白背了一个大锅,偏还解释不清楚,不由地百爪挠心,把何川也记恨上了。何川也挺有骨气,这么久了,连个消息都没有,田孜暗暗冷笑,他的耐心也就这么多了。(作者的话:那啥,大家都需要静静,静静!)第44章 平地起风波田孜平时都坐地铁上班,春意越来越浓的时候她有些心动,尝试着骑了一次公共自行车,发现除了需要带双高跟鞋外,意外地惬意和便捷。从她住的地方到公司有一条贯穿千米的洋槐大道,现在还没到开花的季节,但树叶已经星星点点开始绽出碧玉般的嫩芽,清晨空气微凉,阳光温柔,缓缓骑行,实在是一种享受。有次田孜出门早,一边慢悠悠地骑车一边欣赏这个逐渐复苏的城市,槐影蔽日,阳光斑驳,胡同悠长,像极了文人笔下细碎的悲欢。突然,有一道熟悉的声音在后面叫她。她身体一晃,赶快用脚搭地,回头。是罗小虎。他骑的车可就酷炫多了,一看就非常专业,他笑着把头盔取下来,阳光的碎片好像跳进他含笑的眼睛里,看上去神采奕奕。他说:“田姐,我远远看着像你,怎么,你现在也骑车上班啊?”田孜有点不好意思,说:“刚骑了两天,看着空气挺清新的,就当锻炼了。咳,我这就是个交通工具,和你们比不了。”罗小虎说:“春天骑骑车挺好的,还能捎带改善下心情啥的。”田孜脸上的笑一僵,心想:嘛意思?我的坏心情是有多明显啊?罗小虎马上发现自己说话造次了,换了话题,说:“你要喜欢骑车的话,不如买一辆轻便的,现在有很多折叠的钛合金自行车非常方便,你可以放在电梯里带回家的。”田孜有点心动:“贵不贵?”“不贵。”罗小虎笑:“我有认识的老板,保准给你个最低折扣。”田孜点头:“那敢情好,我考虑考虑。”“咳,就田姐你这实力,买个自行车还考虑啥啊,就这么定了,下班后我等你啊!”罗小虎难得独断专行一次,说完就骑上自行车,说:“我先行一步了!”他像条鱼一样,车尾一摆,汇入了人群的海洋里。田孜在后面吭哧吭哧地蹬着笨重的公共自行车,心想:买就买,老娘上不需要赡养老人,下不需要抚养孩子,为啥不能任性一点?下班后罗小虎带她去了一家很专业的自行车专卖店,店面并不大,开在一家巷子口,里面却琳琅满目,有些自行车直接挂在了墙上了,各种头盔,尾灯,刹车等配件摆得满满当当的。田孜觉得自己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眼睛都不够用了。店老板也是个年轻小伙,穿得很潮的样子。他看到罗小虎非常高兴,招呼他:“小虎,有时间没来了,昨天刚到了新货,正想打电话给你呢。”罗小虎摆摆手,说:“这次来是帮朋友选个轻巧点的车,日常骑的,不用太高端的,你推荐个性价比好点的。”“那还用说,包在我身上。”年轻的老板拍着胸脯。他招呼一个伙计过来,带着田孜去看车了。罗小虎被他拦在这里,只好目送他们先过去了。店老板看他有点恋恋不舍的意思,用胳膊亲密地捣了一下他的肩膀,说:“怎么?又换人了?”“别瞎说,让人家听了多不好!”罗小虎赶紧捂他的嘴。“蓉蓉呢?有日子没见她了。”对方问。“她呀,”罗小虎淡淡地说:“年前就去法国了,去学设计了。”“你们分了?”对方眼睛里闪着八卦的光。“关你屁事!”罗小虎忍不住用手巴了一下他的后脑勺。随后幽幽地说:“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留也留不住的。”他语气沧桑,像个看尽人间炎凉的老人。“你呀,现在跟转了个性子一样,伯父最近的身体....”“嘘~”罗小虎没有让他说完,因为田孜已经和店员转过来了。她看中一辆小巧的银色折叠自行车,刚才试了试,非常省力。店老板收起刚才的嬉皮笑脸,拿起计算器鼓捣了几下,让田孜看价格。田孜小小地抽了一口凉气,3888,一个自行车而已。罗小虎马上看出来了,他说:“这个牌子是贵一点,不过大刘已经给了最低折扣了,田姐不用着急做决定,可以先上网查查了解一下行情。”正说着,一个穿着自行车骑士服装的人冲了进来,满脸兴奋,说: “大刘,门口那辆车是谁的,我靠,全是最顶级的装备啊,有些配件都没在你家店见过!”店老板大刘朝罗小虎努努嘴,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来人紧紧握住罗小虎的手,亲热地说: “兄弟啊,你真有门道!钛制框架、碳纤维车轮、皮革包制的把手和车鞍,rohloff 14 速轮毂变速系统,这一套下来咋也得十来万吧?”啊?田孜听傻了眼、罗小虎不动声色地把手抽了出来,淡淡地说:“您才是专家啊,这是我一有钱哥们闲置的,我都不懂这些。”“是吗?”来人一脸可惜,大有明珠暗投的遗憾。罗小虎回身对田孜说:“田姐,要不咱们回头再来?”“不用!”田孜说:“今天就买下吧!”被来人这么一刺激,田孜觉得三千多也不算个啥,像样点的名牌包都买不到,上次买件大衣都花了 3800......一想到这里,她心里好一阵不自在,搬家收拾的时候她特意把那件衣服塞到了一个最不显眼的角落,一看到它就会想到何川拿这件衣服打趣她的样子,嬉皮笑脸,让人心烦。田孜谢过罗小虎,兴冲冲地蹬着新买的自行车回家了,感觉身轻如燕,钱真是个好东西,她想,随时能给自己带来安慰和快乐,比男人可靠多了。这个月公司的业务开始忙起来了,田孜负责的这个新项目有了些眉目,新来的几个助手都是公司的老人了,看准了这块肥肉,明里暗里地各种争夺,别的不说,告到田孜这里的官司就有好几宗,弄得她一阵头疼,不仅要跟进业务,还要调解人事纠纷。这日郭志强找她开会,说德国贸易展的入场名额公司已经搞定了,除了他们这一摊,还有另外两个产品也要去参展,让那个她把这组要去的骨干人员定一下。田孜毫不犹疑地把姜璐,罗小虎还有那个最踏实能干的张辉报了上去,郭志强沉吟了一下,说:“两个新人都去,会不会...?”田孜明白,这是嫌弃他们资历浅,立刻护短,说:“姜璐专业扎实,人外向爽朗,最适合这种展会;罗小虎踏实能干,是我们这组除了我之外订单最多的,我觉得他们完全可以胜任这次的工作。”郭志强镜片后面的眼里精光一闪,到底给了她面子,说:“那就暂时这么定了吧!”姜璐不知道在哪里听了风声,说同组新来的王飞虹找郭志强去闹,说田孜处事不公,偏心自己人,气得小脸涨红,恨恨道:“她不就仗着自己早来公司几年吗?卷舌音都说不清楚,闹了多少笑话了?要不是大老板宽厚,她早就被开除了,现在竟然和我抢!”她咬牙切齿,一阵风地刮到郭志强的办公室,田孜拉都拉不住,只能扶额长叹。这些办公室战争啊!要是大家匀出些勾心斗角的劲头放到业务上,多少的提成拿不了啊?姜璐在郭志强办公室待了半晌,颇是豁得出去,使出十八般武艺,最后哭得梨花春带雨。年轻女孩泪珠满面的样子自然是楚楚动人的,郭志强招架不住,本来也只是犹豫了一下,并不想因为这个得罪田孜的,当下就顺手推舟定了姜璐。于是他们开始风风火火地忙签证的事,又得亲自去工厂选参展的产品,形状,重量,透明度,都得优中挑优,一丝不能马虎,田孜忙得热火朝天,一晃半个多月又过去了。她喜欢这样脚不沾地的生活,可以忘记很多琐碎的烦恼,可再忙碌也有安静的时刻,每当那个时候,熟悉的忧伤就又像潮水一样涌上心头。田孜觉得自己大概年纪大了,变得有些婆婆妈妈,那些扰人心绪的情绪怎么总是挥之不去?或许姜璐说得是对的:忘记一个男人最好的方法就是开始一段新的感情。这句话何川也说过类似的版本,只不过比较污,说“和别的男人睡一觉就会好了!”田孜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拐了个弯又想到了他,他已经如断了线的风筝再无音讯,想一想,他就贪玩的孩子,突然闯进她的生活,搅皱一池春水,然后拍拍衣襟就走,不带走一点尘埃。这种万花丛中走,片叶不沾身的功夫,田孜永远都学不会。这天下班后,田孜发现罗小虎骑在自行车上,长腿搭地,在必经之路等她,非常诧异。他们虽然都骑车上下班,但并不能天天都碰到,毕竟各有各自固定的生活作息,偶尔碰到面了,也不过“嗨”一声,然后各走各路。罗小虎是专业骑手,田孜不想拖累人家,罗小虎也不愿意让她觉得有负担,说到底,君子之交更长久。那是个晚晴天,红彤彤的晚霞铺满了半个天空,罗小虎看着田孜从微红的霞光中缓缓走来,心里有种宁静的满足。田孜好像心情不错,笑盈盈地说:“什么事?怎么不在公司里说?”罗小虎踌躇了一下,说:“还记得我有个有钱的朋友吧?”“怎么了?”田孜一脸雾水。罗小虎咬咬牙:“他说周律师要订婚了,和那个陈宝珠,这个周末办订婚宴。”(作者的话:小虎的背景比大家猜的略复杂点,明天有戏看哦!)第45章 爱情电影田孜像被大棒子劈头重击了一下,一阵眩晕,几乎站立不住,好一会儿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说什么?”罗小虎很不落忍,暗暗有点后悔,他本不是多事的人,但事关田孜他总忍不住越界。他说:“周律师要和陈宝珠订婚了,差不多半个城市有点脸面的人都收到了邀请,我朋友也收到了。我想了又想,还是告诉你一声比较好,你没事吧?”“没事儿,我能有什么事呢?”田孜脸色苍白,却还在逞强。这不过是早晚的事,没有陈宝珠还有李宝珠,赵宝珠,王宝珠,她明白的,可为什么心还撕裂一般地疼?也许是因为那个人不是别人,就是陈宝珠,那个当众羞辱她打她一个耳光的陈宝珠,天下有本事的大小姐都死光了吗?非娶她不可?哦,对了,周子非之前说陈宝珠的爸爸根本看不上他,估计能娶她已经是他祖宗十八代坟上冒了青烟了,哪里还敢挑剔?田孜觉得自己像个小人,竟然用最恶毒的想法揣测她曾经装在心尖尖上的那个男人,那个清风朗月一样儒雅的男人。可怪她吗?不多久他还半夜打电话给她,一副没她就生无可恋的样子,那会儿她虽然用理智管住了自己,但一颗心还浸在他那几句缠绵的话里。现在他说翻就把这一页翻过去了,比翻书还快!她脸色变了又变,阵红阵白,突然问:“小虎,你能想办法带我进去吗?”啊?罗小虎意外:何必呢?他劝她:“田姐,我今天多这一嘴也是想你往前看,天涯何处无芳草。”“我知道,”田孜点头:“我就是想亲眼看一看。”声音低低的,飘忽不定。罗小虎脸上有些为难。田孜突然清醒过来了,心想,咳,他也难做,何必难为人家呢?!她说:“算了算了,就当我没说过这句话。”说完翻身上车就走,可她的车像喝醉了一样,刚走一小段,就连扭了好几下,差点撞到绿化带上。罗小虎出了一头冷汗,赶紧追过去,说:“田姐,你别着急,我来想想办法。”田孜用脚点着地,看着他,眼中焕发出异样的光芒。她笑一笑,说:“小虎,谢谢你,这件事姐记心里了。放心,我静静地去,悄悄地走,绝不给你添麻烦。”她语气里的平静让罗小虎心惊,不由地嘟囔道:“我不是那个意思~”这句话在在三月的风飘来荡去,田孜却没有听到,她已经骑着车走了,背挺得直直的,力量仿佛又回到了她娇弱的身体里。有时候罗小虎会忍不住纳闷,她一个弱女子,哪来的这么大劲儿对抗这个恶意满满的世界?周子非的订婚宴会办得非常隆重,陈宝珠她爸不好出面,由她一个做生意的表哥帮着张罗。场地布置酒宴都是最顶级最奢华的,各行各业有点脸面的人都来了,拱着手道贺,把一个足球场那么大的大厅挤得满满当当,喜气洋洋。周子非穿着笔挺的西装,春风满面,器宇轩昂。陈宝珠盘了个低低的发髻,穿着红色的丝绒旗袍,下摆停在膝盖那里,是一种新中式设计,女人的柔美里带着青春的气息。此刻她正一脸娇羞地依偎在周子非旁边,完全不见当日的跋扈。俩人站在台上,怎么看怎么是一对璧人,才子佳人,天作之合。周子非这下算是一步登天了,至少比别人少奋斗二十年。台下酸溜溜的人不计其数,却都只能摁在心里,一律对他笑脸相迎,今非昔比,这个人他们再得罪不起。新人致感谢辞,有人起哄让他们亲一个,台下的人鼓掌起哄,气氛异常热烈。周子非浅浅地笑,眼神温柔,一眨不眨看着陈宝珠,就像在看世上最稀有的珍宝。陈宝珠不好意思地垂下粉颈,他慢慢地附身过去。下面爆发出一阵叫好声,还有更响的掌声,差点把屋檐给掀翻了。何川“哐”一声扔下酒杯,莫名一阵烦躁。陈宝珠记仇着呢,他并没有接到邀请,但出于一种微妙的心理,他还是想办法来了。周子非台上柔情款款的样子让他有些作呕,又替田孜不值,多亏她不在现场,要不就她那脾气,得气晕过去。田孜旁边的罗小虎也有些坐立不安,田孜除了脸色苍白一点,看上去异常的平静。如果不是亲眼看过他俩曾经目中无人的浓情蜜意,罗小虎还以为这个事儿在她心里已经过去了。田孜的手指不停地颤抖, 忍不住握成拳头,放到桌布下的膝盖上。有些事情听说是一回事,亲眼看到则是另外一种热辣辣的刺激。醉后打电话给她的那个周子非和台上那个温柔多情的男人仿佛不是一个人,以前的事只是她一个人的幻视幻听,在这场荒唐的爱情电影里,她还没有出场就输了,连名字都不配有。何川发脾气:“我点的鲅鱼馅饺子怎么还没到?”旁边的小陈赶紧弹起来:“我去催催,老大,人家菜单里没这个,现做可不就费点劲儿。”他像踩着风火轮一样急急而去,唯恐晚一点这个阎王把桌子掀了,他那一张脸已经阴得都能拧出水来了。一只柔若无骨的手搭在了何川的肩上,旁边的长发美女娇滴滴地说:“何大哥今天心情不好吗?我陪你喝一个!”她举起杯子送到何川唇边,何川似有若无地沾了沾,突发奇想,问道:“你觉得台上那男的帅不?和我比怎样?”美女还没说话,旁边有兄弟“嗤”地一笑:“谁敢拿他和你相提并论啊,一个吃软饭的!”语气傲慢而轻蔑。说话人是他的发小,身家雄厚,自小和何川厮混。何川皱眉:“你说说,要不是因为咱老爹,咱其实样样都不如他呀?”“不会吧,”大哥,对方很诧异:“你吃错什么药了?这样长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何川幽幽地长叹一声,仿佛有说不出的烦恼。何川有心事了,大家面面相觑,感觉太阳从西边出来了。饺子端过来了,小陈一边捏耳朵一边说:“小心,烫着呢!”何川懒懒地夹了一个放在嘴里,嚼嚼,又立刻吐在碟子里,说:“什么味呀?就还五星级酒店呢!”小陈赶紧尝一口:“还行啊!老大,你这嘴也忒刁钻了吧,还是你在哪里吃过更好吃的?”“说了你也不知道,”何川拿起洁白的餐巾在嘴角按了按,笑得暧昧而神秘,缓过劲之后,那个地方那个人,回想起来,都别有一番滋味。突然,他不动了,视线紧紧黏在一个角落里,那儿坐着一个穿黑色小礼裙的女人,裙子是那种微微反光的缎面的材质,越发衬得她那张小脸晶莹雪白。她双眼异常明亮,一眨不眨就盯台上的主角。何川霍然起身,田孜居然来了!真是个受虐狂!旁边的人不明就里,跟着看了过去,说:“哥,你不是换口味了,现在喜欢这么素的?”他发小也跟着看了看,轻佻地说:“不是年轻姑娘了,不过倒也有些白净动人之处,哥,我给你说,这种女人上了床才销魂呢,脱了衣服,一身雪白的皮子,又滑又腻......”“闭上你的臭嘴吧!”何川暴喝一声,把餐巾往他脸上兜头一扔,大踏步走了过去。罗小虎被朋友叫走了,田孜独自坐在昏暗的角落里,紧绷的身体松弛了一些,这样也好,免得他如坐针毡,一秒钟看一次她的脸色,小虎这小伙子倒是挺实心的。田孜很奇怪,在这种强烈的刺激下她还能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刚才有那么一瞬她连呼吸都上不来了,现在却还一样端端正正坐在这里,偶尔还可以和旁边的人微笑一下,礼貌而优雅,没有人知道她的内心早就成了破烂不堪的棉絮了。她眨巴眨巴眼睛,又干又涩,奇怪,连眼泪都没有。台上好像有什么节目,周围的人潮水一样涌过去看热闹,改日出去交际,都是新鲜的说辞,值得说嘴和夸耀的。田孜孤独地坐在原地,仿佛退潮后遗留在沙滩上的一个小贝壳,形影相吊,找不到回去的路。突然,头顶笼上一团阴影,她抬头,看到一张熟悉而陌生的脸,刀砍斧凿一般立体冷峻的轮廓,竟是许久没见的何川。她笑了,慢悠悠地说:“陈宝珠心够大的,连你都请!”何川从鼻子里轻哼了一声,在她身边坐下,说:“那也没有周子非心大,前不久还在电话里难舍难分的前女友也敢请来观礼,不怕砸场子?”他还是一贯的不饶人。田孜木呆呆地说:“没有人邀请我,我是自己来的,可能那一巴掌不扇到脸上就永远不知道疼。”她突然自嘲起来,何川一个冷不防,顿时语塞。其实他大可以说点“天涯何处无芳草”之类的鸡汤,但看着田孜那张脸,他突然说不出口了,因为他知道那样的话对她来说有多无力和苍白。很多时候道理是道理,痛苦是痛苦,不搭嘎的。田孜的语气忽而尖锐起来:“这下你那口气出尽了吧?高兴了吧?还专门跑过来,看笑话不嫌热闹大!你说得没错,是我不自量力,是我愚蠢.......”她的情绪突然找到了一个释放的出口。何川意外地平静,等她发泄得差不多了,突然来了一句:“你想哭就哭出来,没什么丢人的。”田孜说:“谁说我想哭的,我...... ”她突然哽住了,用一张纸巾捂住脸,肩膀微颤,不一会儿纸巾就被濡湿了一大半。杭州灵隐寺有副对联:人生哪能多如意,万事只求半称心。也许是她贪心了,虽然心里都明白,情感上还是霸住不属于她的东西不肯放手。田孜很快平静下来,用纸巾捂着响亮地擤了一下鼻涕,问他:“我妆花了吗?”出于女人微妙的心理,出门前她对镜贴了半天花黄,来了现场才知道什么是“萤火之光,岂可与星月争辉”,。家一对佳人站在台上熠熠生辉,连看都顾不上看她一眼,连她的悲伤都是孤独的,只属于她一个人。何川凑过去细看了一番,说:“嗯,洗洗还能用。”田孜看到他嘴角的笑,竟然有点温柔的意味,心下一动,一个疯狂的想法突然涌上心头,她眼波一转,问:“还记得你上次说的话吗?”“什么话,老子的金句多了去了!”何川顺着杆子往上爬。田孜附在他耳边悄悄说了一句话。何川身体一震,目瞪口呆,像看到鬼一样瞪着她。田孜不催他,只是直勾勾地看着他,脸颊有不正常的潮红,眼里燃烧着疯狂的火苗。好一会儿,何川傲娇地说:“切 !老子也是有尊严的好不?”田孜哼了一声,起身就走。何川赶快起身跟着:“你说真的还是耍我?”“哎,哎,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技术挺好的啊?”他隐隐有点小得意。田孜不理她,急急地穿过人群往外走。何川有点急了,大声说:“喂,喂,我能改主意吗?”田孜猛回头,对着他看了一会儿,嫣然一笑,用手指轻轻点了点他的胸口:“真的改主意了?”何川身上的血一阵沸腾燥热,心里天人交战了一会儿,突然泄了气,说:“假的!”(作者的话:为了保持情节的完整性,又多更了将近一千字,求表扬!色气满满的何川哥哥这次傲娇了哦!)第46章 少年情怀总是诗田孜难以置信地看着何川,像不认识他一样,下一秒转身就走,又急又快。她心里充满了挫败和屈辱感,靠,现在连他都嫌弃自己!身后的何川忍不住给自己一个耳刮子,这个时候装什么贞洁圣男?!又怕她冲动胡乱找了别人,“哎,哎”地叫着追在后面,嘴里胡乱地说:“你千万别冲动啊,别的男人还不如我呢,不干净。”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混账话。有几个人挡了路,等他再看到她时,她身边已经多了个年轻的男性,俩人交谈了几句,一晃不见了。何川的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一发狠,直接拨开眼前的人追了出去。一直追到门口,才遥遥看到那个男的帮她叫了辆出租车,殷勤地打开车门,田孜一个人坐了进去。何川悬着的心这才算落了地。田孜推门进去的时候姜璐正窝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王牌对王牌,她穿着印有皮卡丘图案的睡衣,看得咯咯直笑,客厅橙黄色的落地灯暖暖地笼着她,有种家的温馨。姜璐看到她回来,冲她笑一笑,说:“这么早就散了?”她之前谎称去参加老同学聚会。田孜那颗凄惶无依的心一下子着地了,她的世界还是那个世界,秩序井然,并没有因为谁而支零破碎。她如往常那样和姜璐聊了几句,然后找了个借口进房间了。门一关,她的心又开始疼了,原来成年人的痛苦是间歇性发作的。她没有开灯,摸黑坐在窗边的桌子前,拿出手机,给那个熟悉的号码发了一条短信:恭喜!然后默默地把它拉到黑名单里,又把微信和其它任何一个可以联系到方式都拉黑了。田孜知道这样很小气,显得她格局很小,分手后还能做朋友才够格调,才算潇洒。可真爱过怎么可能云淡风轻?一个眼神就会崩溃。这几天,何川思来想去,最后决定去安家找田孜。一路上他连导航都没开,通往她家的那条路早就烂熟于心,仿佛已经在潜意识里去过很多遍了。他一路上心心念念,盘算着各种版本的开场白,却没想到那里早就人去楼空。院门上挂着硕大的铁锁,还有一副斑驳的白色对联,从缝隙里往里面张望,里面空无一人,只有春草疯长,一片荒凉。不过短短两个多月,这里已经完全换了模样。何川莫名有点心慌,在他缺席的时候安家发生了什么事,田孜又发生了什么事?她总不能离开这个城市了吧?一想到这里,他的心不受控制地往下坠。他迫不及待地拿出手机,打给朱浩宁,顾不得绕弯子,第一句话就是:“田孜辞职了?”“辞什么职?”朱浩宁轻笑:“不是去德国参展了吗?怎么,她不接你电话?”看来小情侣之间在耍花枪。何川有点讪讪的,方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失态,说:“没有的事!”朱浩宁坐正了身体,说:“不对啊,老弟,你这次好像来真的啊!”“什么么蒸的煮的,挂了!”何川被戳了心,不愿和他啰嗦,“啪”就把电话挂了。随后又释然:还有心情去出差,估计没多大问题。田孜一行二十多人,浩浩荡荡,终于坐上了飞往柏林的飞机,几乎占了大半个机舱。罗小虎本来挨着郭志强坐的,等他去了趟卫生间回来时,发现姜璐占了他的座位,正和郭志强聊得眉开眼笑,热火朝天。看到罗小虎后,姜璐遥遥给他一个眼色,示意他去和田孜坐。罗小虎会意,平时姜璐空有一颗争荣夸耀之心,却并没有接触上层领导的机会,好容易逮到这个机会,必定是要好好施展一下她的社交手腕的。